饕餮坐在上位,眼看陳玄丘牛形象步,昂然而入,頓時對他身份就已信了三分。</br> 因為巫族,分上巫與下巫,又稱真巫與巫。</br> 普通的巫族,體魄強健,力大無窮,但是沒有真巫的天賦神通,極難與自然元素進行溝通。</br> 像南蠻巫士,其實與巫族毫無干系,他們只是在漫長的歷史中,漸漸發現了一些與自然元素溝通的法門,擁有了一些神通本領,將之稱為巫術。</br> 而真巫,則甫一出生,就因其血脈,擁有不可思議的與自然溝通的能力。</br> 真巫還有一個現象,就是幼年真巫,由于真巫一族與這一方天地本同屬一體,所以天地偏愛,接受太多的天地元力,天地元力太過厚重,幼年的身體一時吸收不了,體形就顯得異常肥碩壯大。</br> 要等他們能夠全部吸收在母胎時就擁有的龐大的天地元氣,體形才能不再臃腫。</br> 只是如今真巫難覓,世間知曉這個秘密的寥寥無幾,而這頭饕餮太古年間雖還是幼獸,卻是知道這件事的。</br> 所以他一看陳玄丘那異乎尋常的胖大體形,偏還不影響陳玄丘的靈活性,就相信了幾分。</br> 陳玄丘上前拜見,說是拜見,而且是個后生晚輩,卻也只是一揖,不行大禮。</br> 畢竟,巫妖兩族歷史上存在著大恩怨,而且帝江一脈在巫族也是老大,而饕餮在妖族只是位列大圣,還輪不到他稱老大。</br> 饕餮驚疑不定,道:“帝江一脈,消失于世已不知幾千幾萬年,你……當真是帝江后裔?”</br> 此時,李洛兒已經追上大殿,聽見饕餮這聲詢問,急忙往一根殿柱后邊一躲,靜聽仔細。</br> 陳玄丘長嘆一聲,道:“不敢有瞞大人,某確系帝江一脈后裔。</br> 當初太古年間,驟逢大難,我家一位先祖將尚還年幼的我,封印了九竅,藏于一方石胎之中,放在海邊一塊懸崖之上,日夜受天地靈氣沐浴,日月精華普照,直至幾年前,我才驟然蘇醒。”</br> 李洛兒藏在石柱之后,聽見這番話,激動的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br> 果然是我真巫后人,天可憐見啊,除了藏身冥府,受后土娘娘庇護,卻永日不得再見天日的族人,這世間……就只有師尊、我和他了吧?</br> 想到這里,李洛兒心中頓時涌起一抹難言的溫情。</br> 陳玄丘抄襲了孫悟空的出身,就差抓耳撓腮一番以證明其所言非虛,但饕餮可沒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話。</br> 饕餮故作驚喜道:“帝江一脈,乃空間之神。</br> 縱橫三界,所向披靡,今有后人遺世,當真令人不勝之喜。</br> 只是,我聞帝江,本體原身暗合混沌至理,非后世生靈可比,不知帝子可否現一現真身,叫老夫見識一下?”</br> 陳玄丘心道,這老兒果然不肯輕信,不過性情倒也直爽,直言了當,并不藏著掖著。</br> 陳玄丘微微一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我道行尚淺,又無名師指點,展示法相,還需費些功夫?!?lt;/br> 饕餮微笑道:“無妨,山中歲月長,老夫等得?!?lt;/br> 昱銘打個哈欠,也不鉆被窩,爬到父親懷里,把頭往他袍襟里一鉆,便呼呼大睡起來。</br> 饕餮寵溺地拍了拍兒子的小屁股,用袖子替他又掩上了些,生怕兒子著了涼。</br> 陳玄丘此時故作凝神運氣狀,柱后的李洛兒緊張無比,陳玄丘的神念卻已回到了葫中世界。</br> 七音染的講道,還有三百年結束,她正舌燦蓮花,賣弄學問,忽然神念一動,眼望上空,沉聲道:“創世父神,有要事找我,講道且等著,爾等在此靜思揣摩,候我回來?!?lt;/br> 三千弟子齊齊下拜:“恭送師尊。”</br> 七音染大袖一拂,望空而起,寶相莊嚴,空中開啟一道七彩虹橋,接引了她冉冉上去。</br> 眾弟子莫不拜服,師尊竟然時時能與創世父神溝通,這個師父拜得真是一點不虧,把這條大粗腿抱緊了,洪荒世界中,我等豈不先天就高他人一頭?</br> 到了天上,看見陳玄丘神念所化體態正常大小的模樣,七音染立時扭腰擺胯,款款而行,丟下了一路的風流浪蕩味兒。</br> 七音染嬌媚無比地向陳玄丘拋了個媚眼兒:“男人果然是喜歡嘗鮮的,如今你瞞了吉祥妹妹,私下幽會于人家,要是吉祥妹妹知道了,怪罪于我,你可得給人家撐腰啊?!?lt;/br> 陳玄丘把眼一瞪,用意念說道:“少說廢話,上古真巫帝江,你可識得模樣?”</br> 七音染一呆,道:“略微知道一些,怎么?”</br> 陳玄丘把事情急急一說,七音染連連搖頭:“饕餮?</br> 你怎么什么難纏惹什么,它一雙眼睛何等毒辣,怎么可能用幻象瞞過。</br> 須得有一只真正帝江,哪怕還不具備它的神通本領,但是血脈仿佛,肉身為真,方可瞞得過饕餮這等神獸的眼睛?!?lt;/br> 陳玄丘沒想到事情竟這樣復雜,愕然道:“我哪有這樣本事,真去找一頭帝江來?”</br> “我為這方世界之主,為什么不問問我呢?”</br> 隨著聲音,吉祥出現了。</br> 她是這一方的世界意志,陳玄丘只要一來,如何瞞得過她?</br> 換而言之,陳玄丘要是想在葫中世界“偷吃”,那是絕對瞞不過吉祥的。</br> 一見陳玄丘,吉祥便是俏臉兒一紅。</br> 上一回那神交滋味,至今令她魂牽夢縈。</br> 妲己又說真正肉身結合,甘美滋味十倍于神交,就更是令她想入非非了。</br> 但是因為有過神交的體會,她隱約知道了肉身交合是何等模樣,一見陳玄丘,難免有些難為情。</br> 陳玄丘驚喜地道:“吉祥,你有辦法?”</br> 吉祥搖搖頭道:“這方世界,從無到有。</br> 帝江為何物,我當然不知道。</br> 不過,七姐姐知道呀,七姐姐只消告訴我它的形容、模樣,該擁有何等神通,我自然可以令它產生?!?lt;/br> 七音染早知她會有所感應,方才一番調戲陳玄丘的話,也只是為了打消她的羞澀。</br> 這時笑道:“那好極了,我知道那帝江的模樣,卻無法令其產生,并賜予其能力?!?lt;/br> 七音染便把帝江的本體模樣,對吉祥說了一遍,其狀如黃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渾敦無面目,最識歌舞。</br> 其所擁有的最強大神通,乃是空間之力。”</br> 吉祥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方世界,眾生已然誕生,也該陸續產生一些強大的生靈,助我維系這一方世界的運轉。</br> 而世間龐大,想要能及時處理天下各處是非,首先最需要的,就是瞬閃抵達的能力?!?lt;/br> 陳玄丘聽到這里,有所感悟,道:“我一直覺得,掌握時間之力,應該比掌握空間之力更強大。</br> 十二魔神中亦有時間之神,為何帝江卻是其首,如今想來,道理就在此處了?!?lt;/br> 吉祥展顏道:“我已知道了,那么,便讓我吉祥世界,誕生一只帝江吧?!?lt;/br> 吉祥閃目從云端望下,見七音染的無常宮里,三千弟子正打座默思之前所聞之道。</br> 內有一名弟子,其形若人,有手有足,卻無男女性別之分,天生十二扇潔白羽翼,瞧來頗具神圣之感?!?lt;/br> 吉祥點了點頭,道:“就是他了?!?lt;/br> 吉祥把手一點,一道清光落下,無常宮中三千弟子打座,閉目冥神,并不曾看見這道清光落下,就見這道清光落在那十二翼的先天生靈身上,自頭頂貫入,頃刻間,那人冉冉升起。</br> 三千弟子驚動,齊齊抬頭仰望,就見那人,化為神鳥之形,十二翼中獨留四翼,化為四翼肉翅,分別指定長、寬、高和大小。</br> 剩下八翼,其六化為六足,分別指定東西南北四方與上下。</br> 最后兩翼,化為雙手,其一掌握著“往”,其一掌握著“歸”。</br> 神通自定,周身神輝隱隱。</br> 三千弟子艷羨莫名,齊齊施禮,拜見無常宮一脈大師兄。</br> 這廂有弟子頓悟,得成一方大圣,霸下道場中自生感應,眾弟子頓時一陣騷動。</br> 待霸下匆匆從后宮出來,門下弟子已經跑了過半,都去無常宮聽講了,把霸下氣個半死。</br> 不過剩下的一半弟子,要么是意志堅定,忠心耿耿的,要么想著此刻才投無常宮,去了也不受待見,不如堅定不移,師尊看重,更會用心教授。</br> 不想霸下雖然氣個半死,但仔細一思量,為何無常宮中有人悟道?</br> 難說沒有創世父神暗中相助。</br> 創世父神為何暗助無常宮,當然是因為他跟七音染有一腿。</br> 咱霸下家里朝中無人,不好做官吶。</br> 對!還是生個漂亮女兒,討了父神歡心要緊,那時還怕不能后來居上?</br> 所以,霸下拋下眾弟子,又回到了后宮。</br> 這段日子,霸下努力造人,碩果累累,第一代兒女,即將誕生了。</br> 這個時候,他哪有心思布道。</br> 霸下回到后宮,兩個美人兒喜滋滋地稟報霸下,他的第一個孩子即將誕生。</br> 霸下大喜,由兩個美人兒陪伴著,跑到那枚即將脫殼的小龜蛋前。</br> 那蛋有合抱之大,上邊已有裂紋,隨著裂紋越來越大,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從那蛋殼里跳了出來。</br> 一瞧那女娃兒眉目如畫,儼然一個美人胚子,霸下大喜過望。</br> 那小女孩兒乍一出生,瞧見一男二女站在旁邊,一時不知誰是生母,神情有些茫然。</br> 但她隨后目光就定在霸下身上,曉得這是自己生父,便撲上前去,奶聲奶氣地喚道:“爹爹?!?lt;/br> 霸下被她一喚,登時心就酥了,原本急著生女兒好跟父神拉關系的心思都淡了,迅速向女兒奴的趨勢發展起來。</br> 他眉開眼笑地抱起女兒,生怕力氣大了傷了她,力氣小了摔了她,抱得極是笨拙而小心。</br> 霸下歡喜地對兩個美人兒道:“這是老夫第一個女兒,老夫這龜靈宮的名號就送予她做名字,這妮兒,以后就叫龜靈吧!”</br> 這葫中世界發生的一切雖然不少,可是因為內外世界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對外界眾人而言,卻只是陳玄丘閉目凝神的一剎那功夫。</br> 這時就見陳玄丘猛然一睜眼,沉聲道:“有請前輩看仔細了?!?lt;/br> 話音剛落,陳玄丘身后紫霧蒙蒙,內有一頭神獸,陡然現出身形來,其色赤如丹火,有六足四翼。</br> 它振翅昂首,立于陳玄丘腦后空中,雙手微微張合,四下的空間都似在不斷地坍塌、創造著……柱后的李洛兒和堂上的饕餮,同時驚呼一聲:“果然是帝子?!?lt;/br> 烏雅大人看得目瞪口呆,噫?</br> 老夫莫非還有鐵口直斷……不!是言出法隨的能力?</br> 怎么……怎么就真的變出一只帝江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