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扎和列家幾名子弟,堂而皇之地沖到忽罕城,便開始大肆燒殺。</br> 馬場牧草堆積如山,這是最好點燃的地方。</br> 糧食一旦點燃,尤其難以撲滅。</br> 此外還有武器庫,娜扎讓幾個列家子弟對付草場和糧倉,自己則專找武庫,她的風火輪還有火尖槍上都有火焰,這種不易燃的地方他點起來也是易如反掌。</br> 無名不出意外地又被人遺忘了。</br> 自己人尚且忘掉了他,敵人就更難發現他的存在。</br> 趁著到處大亂,無名潛進了城守府中,以其一人之力放幾處火容易,但他更想找到點有用的東西。</br> 敖東城這邊,月酌和魚不惑等人也同時發動了襲擊。</br> 魚不惑是水屬精靈,但是既已能夠化形,丟幾根火把的事兒自然也能勝任。</br> 他們的目的,就是盡最大可能搞破壞,讓東夷王白澤感覺到肉疼。</br> 望東城上空,妲己望著那處越來越近的宏偉莊嚴的宮殿群,突然心中一動,叫道:“小雀兒,慢一些。”</br> 朱雀辭扭頭睇來,語氣不善:“干什么?”</br> 妲己道:“大雍王宮有禁制,奉常寺中有禁制,便是太子宮中,也有禁制。</br> 東夷王這里,豈能毫無禁制?”</br> 朱雀辭道:“那又怎樣,一路燒了去就是。”</br> 妲己道:“就算你不怕他的禁制,可望東城并沒什么值得燒的。</br> 這里與兩座衛城不同,我們襲擊望東城,目的是給東夷王庭制造內亂,既如此,明攻不如偷襲。”</br> 陳玄丘已經明白了妲己的意思,不由暗贊一聲,要論使壞,還得是妲己。</br> 望東城是東夷王的都城,重要的軍資、糧食都儲存在兩座衛城,不在都城之中。</br> 所以,這里制造幾起火災固然容易,但是并不能給東夷王造成戰爭儲備上的嚴重損害。</br> 這里既是東夷王庭,必有王族和王公大臣,如果能殺了他們,或者造成他們之間的矛盾,那對東夷王才是莫大的打擊。</br> 陳玄丘馬上喜道:“妲己說的對,明攻不如暗襲。”</br> 朱雀辭嗖地一下化作了人形,看向陳玄丘的雙眼冷冰冰的,俏臉板著,如罩寒霜。</br> 陳玄丘打了個哆嗦,自然而然地接著道:“雀辭巾幗不讓須眉,做事堂堂正正,胸襟氣魄無雙……”說到這里,陳玄丘下意識地往朱雀辭胸口瞄了一眼,嘖,鴿乳輪廓若有似無,果真不如妲己豐盈圓潤些。</br> 兩人都是十八歲了吧,差距咋就那么大呢?</br> 嗯,不是雀辭的錯,一定是人種問題。</br> 陳玄丘心里轉著彎彎繞,嘴上仍是繼續不停,道:“這樣的主意,雀辭一定想到了,只是不屑為之罷了。</br> 不過,兩軍為敵,各施手段,勝敗才最重要,雀辭啊,這又不是兩人較量技藝,我看你不必非得堂皇一戰吧?”</br> 雀辭聽他連捧帶拍的,臉上寒霜融解,氣兒頓時消了許多,只是聲音還有點硬梆梆的:“那你說怎么打?”</br> 陳玄丘道:“鳳凰翱翔,城中已有感應,就此隱去身形也不妥,不如佯攻,咱們再悄悄潛入,伺機行事。”</br> 雀辭靈動的眼珠一轉,道:“好。</br> 也不必佯故,待我以火鳳凰攻擊一下試試。”</br> 說到這里,她不服氣地瞟了妲己一眼,道:“有無禁制,也正好驗證。”</br> 說罷,雀辭轉身,朝向望東城,一雙纖臂揮展,空中忽然出現了一片片的火燒云,向她身前聚集過來。</br> 他們此時身在高空,化作人形時,從地面上根本看不到,連一點人影兒都瞧不見,倒是天空突然出現了大片火燒云,引得地面百姓紛紛佇足,抬頭望來,指指點點,嘖嘖贊嘆。</br> “哎喲,表哥,人家一直覺得你年紀輕輕,就官居上大夫,深得雍天子寵愛,一定有些特別過人的本事。”</br> 妲己嬌滴滴地說著,小腰肢兒扭得一步三道彎兒,裊裊婷婷走過來,一把抱住陳玄丘的胳膊,嫵媚的很。</br> 這動作,男人受用的很。</br> 但是旁邊還有一個他很在乎的女人,那就難受的緊了。</br> 可陳玄丘又不好生硬地推開,只好訕笑道:“這話怎么說?”</br> 妲己向他拋了一個還帶著些青澀的媚眼兒,道:“嘴巴甜,會說話唄。</br> 看你把人家哄得,這要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只怕要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了。”</br> 朱雀辭雖在前方施法,卻一直豎著耳朵聽著呢,聽到這話,頓時冷哼一聲,手上力道加強,幾朵火燒云被強扯過來,隨著朱雀辭用力揮出的動作,迅速沖向地面,半空中就幻化成了一只只火鳳凰的模樣。</br> 火燒云真的變成了火,以火鳳凰的姿態向地面俯沖過去。</br> 鴇兒一瞧自家主子吃了虧……嗯,她就是這么以為的,這個俊俏男人已經和女王陛下定了親嘛,那就是他們家姑爺,這個小騷蹄子忸怩作態的想做什么?</br> 鴇兒馬上跑上前,挽住妲己的手臂,向她眨眨眼睛,一臉清純的歡喜:“姑娘是和鴇兒一族的么?”</br> 妲己唬起臉來,道:“誰跟你是一族?”</br> 鴇兒訝然道:“難道不是嗎?</br> 我看姑娘你方才踏空而行,身段裊娜,其神情韻味,還以為就是我鴇兒一族失傳已久的煙視媚行步,水性揚花眼……”“哈哈哈,你看走眼了,我確實不是……嗯?</br> 你放開我,我要宰了她……”妲己被陳玄丘一只手摟著腰,提在懷里,張牙舞爪,惡狠狠地瞪著鴇兒。</br> 鴇兒能惹事卻不能平事的主兒,一溜煙兒跑到妲己身邊,做出一副人家好怕怕的樣兒來。</br> “好了你們!”</br> 朱雀辭回過身來,嗔道:“就依你們的主意,咱們潛入城去,專挑大人物下手。”</br> 朱雀辭話音剛落,就聽地面上一聲咆哮,這聲咆哮也談不上震耳欲聾,“嗷嗚”的一聲大吼,卻能直撼人的心靈,令人油然生起畏懼之感。</br> 眾人駭然向地面看去,就見東望城的王宮之上,猛然騰起一只巨大的神獸虛影,它羊身人面,雙臂大張,腋下竟有一對大眼,虎視雄雄。</br> 他望向天空振翅而去的三朵火鳳凰,猛然張開大嘴,那嘴合攏時并不大,甚而有些慈祥模樣。</br> 可這一張嘴,頓時滿口獠牙,交鋒如劍,一口虎齒,可怖之極。</br> 尤其叫人驚駭的是,也不知道它的上下腭骨構造如何的與眾不同,大嘴張開時,仰著頭下頜可以貼到胸口,上頜可以貼到眉心。</br> 它的嘴,不像是張開的,倒像是裂開的……隨著它裂開的大嘴,那三朵火鳳凰徑直投進了它的嘴巴,然后……就沒有然后了。</br> 空中四人一時看得目瞪口呆。</br> 鴇兒驚奇叫道:“這是什么怪物。”</br> 妲己屁股一拱,趁著陳玄丘失神,從他懷中掙脫出來,神氣活現:“如何?</br> 我就說這望東城必有禁制么,如果方才我們莽莽撞撞一頭闖進去,嘿嘿,結果如何?”</br> 朱雀辭不理她,驚奇地看著那怪獸吧唧了一下嘴,意猶未盡地緩緩縮回,幻化的巨大的遮蔽了望東城整片天空的身影緩緩消散,詫然道:“這是什么怪物?”</br> 陳玄丘道:“雀辭經多見廣,尚且不知,我就更加不清楚了。”</br> 朱雀辭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道:“我沒問你。”</br> 妲己嘻嘻笑道:“上趕著找那狗屁呲。”</br> 鴇兒馬上甜甜笑道:“我家女王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公子莫要放在心上。”</br> 陳玄丘揉揉鼻子,道:“走,咱們下去。”</br> ……忽罕城和敖東城遇襲的消息,不知道東夷人用了什么手段,已經傳到望東城。</br> 而三只火鳳凰自空中奇襲望東城,觸發城池禁制,一只神獸幻形,騰空迎上,滅了三朵鳳凰真火的事,也被滿城軍民看在眼里,城中頓時全力戒備,進入戰備狀態。</br> 好在,他們四人不必通過城門進出,他們隱了身形,悄悄遁入城中,就見一隊隊軍士快速從街頭穿過,也不知道是要赴援兩座衛城,還是要加強城防。</br> 街上百姓也有些慌忙,紛紛走避,準備回家,那些商販也在急急收拾著買賣。</br> 望東城中的百姓,都是全力支持東夷王西征侵略大雍的,作為東夷王的基本盤,這里的百姓尚能安居樂業,平素所受的戰爭影響也小。</br> 東夷造反對大雍之戰,已經斷斷續續持續了五六年,始終不曾影響到這里。</br> 可是今天,戰火終于燒到,城中百姓方才驚慌起來,開始意識到他們平素津津樂道的戰功赫赫、開疆拓土,都是無數的戰爭和犧牲了無數陷入戰爭之中的百姓得來的。</br> 陳玄丘仍是一身公子裝扮,身邊三個女孩兒,朱雀辭很自覺地戴上了“淺露”,只露出一個秀氣的下巴,不叫人看清她的模樣。</br> 妲己和鴇兒卻不管這些,兩人風情雖然有所不同,瞧來卻都甜美可人,那些百姓縱是在逃命之中,也不忘要多看兩眼。</br> 朱雀辭扶了扶淺露,沉聲道:“我們走,看見大一些的衙門,便闖進去。”</br> 妲己唱反調道:“衙門口兒大,可不代表大官兒此刻就在衙門里,說不定已經跟著東夷王出征了呢?</br> 又或者,今日休沐在家。”</br> 這次陳玄丘學了個乖,決定裝聾作啞,不予摻和。</br> 朱雀辭反問道:“那你有什么妙計?”</br> 妲己興奮地道:“要玩咱就玩大一點,干脆直闖王宮。”</br> 鴇兒道:“方才那等大陣,十分的厲害,我們闖入王宮,會不會太冒險了?</br> 女王身系萬千,不宜輕身涉險。”</br> 妲己道:“那等大陣,不是特別大的危脅力量,觸發不了它。</br> 而我們一旦進入望東城,這等大陣只能對外,一旦對內,便是無差別攻擊,所以一定也是用不了的,不用擔心。”</br> 朱雀辭冷冷地道:“我倒不怕闖進宮去,只是方才在天上看,那宮闈建筑十分龐大,一旦闖入其中,便看不到全貌,更難找出緊要所在。</br> 宮中又有重重護衛,真有什么要緊人物,不等我們殺到,已經被人護送轉移了,白白浪費時間。”</br> 陳玄丘一看,自己不說話是不行了,便道:“我以為,咱們對王宮,依然采取潛入的辦法。</br> 至于尋找宮中重要人物,我們潛入之后,只管看那宮婢寺人,他們頻繁出入處,必有緊要人物。”</br> 朱雀辭和妲己對視了一眼,各自把頭扭開,都未說話。</br> 陳玄丘咳嗽一聲,道:“我來帶路!”</br> 便屁顛屁顛兒地沖在了前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