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儀仗這種東西,對陳玄丘來說,毫無意義,對東方諸侯來說也是毫無意義。</br> 能成為一方諸侯者,只看重真正的利益和真正的實力,面上功夫誰在乎呢?</br> 況且如今數九寒冬,人馬一多,行路便要慢下來,所以陳玄丘輕車簡從,只帶魚不惑一人,飛馬上路了。</br> 在他身邊,還伴著他的小師弟—――無名。</br> 更遠處,暗中卻有兩人悄悄綴著,尾隨其后。</br> 一個是月酌,這個愛面子的老頭兒,不想在陳玄丘面前低聲下氣,畢竟雖已認定他是自家一族的姑爺,可也不算是鳳凰王族血統啊。</br> 而另一個,則是娜扎。</br> 娜扎現在變成了一個女孩子。</br> 若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小子,陳玄丘倒不介意帶著他跑東跑西,不但增長見聞,還是幫著李鏡培養人才。</br> 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已是豆蔻少女。</br> 尋常百姓人家,這歲數都有不少成親抱娃的了,你帶著人家一個小姑娘東奔西跑的,像話嗎?</br> 陳玄丘到現在都還沒有告訴李鏡他家三兒從男變女的事兒呢,實在是難以啟口啊。</br> 雖說陳玄丘認為這事不怨他,還是多虧了他,才把娜扎起死回生,可還是心虛的很。</br> 所以……他覺得這個“驚喜”可以有待李總兵自己去發掘。</br> 反正李總兵家都有倆兒子了,不怕斷了香火,突然多一件小棉襖,正在陸臺監工且練丘的李鏡應該會很高興吧?</br> 娜扎卻不甘心被他打發去陸臺,好不容易擺脫整天嘮叨管束她的父親,而且當日九龍神火罩下肉身被焚,與師門業已恩斷義絕,此后也不必再為師門去做那討人嫌的內間。</br> 如今她能往哪兒去?</br> 當然是跟著陳蘇蘇去東夷歷險,那才有趣。</br> 于是,娜扎悄悄綴了上來,打算等離中京遠了,他不好再趕自己回去時,再現身相認。</br> “小師兄,我打聽過了,前方就到齊侯地盤了,咱們要不要去拜會齊侯啊。”</br> 無名一說話,就把陳玄丘嚇了一跳,又忘了旁邊還跟著個小師弟呢。</br> 不過,陳玄丘很淡定,臉上毫無異色,馬上從容地道:“不必了,我們直接穿過去。”</br> 另一邊,魚不惑正一邊策馬而奔,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胸前護心鏡大小的一個冊子。</br> 那是在陳玄丘的提議下,他用自己的鱗片做成的記事冊子。</br> 足足十六七片魚鱗,都是金紅色的,穿了孔系成一個冊子,由于是自己的鱗片,在上邊記點什么東西也不必用指甲摳了,只消心念一動……可涂可改,那就如同用紙寫字的突然換了電腦文檔,用著那叫舒服。</br> 無名的求知欲很強,好在雖是策馬迎風,面上已有面巾蒙著,不虞寒風灌入口中,便又問道:“咱們不是負有安撫東方諸侯的職責么?</br> 齊侯勢力很大,不用安撫一番么?”</br> 陳玄丘道:“紅口白牙的,便說出個大天兒來,誰聽你的?</br> 若是局勢對朝廷有利,便口才不好,你隨便說上兩句,他也要深思一番。”</br> 陳玄丘向前一指,道:“如今江氏反跡已露,但江家二房不但與之一向不合,而且女兒又被選為王妃,很容易拉攏過來。</br> 我們先去明確一下江家二房的立場,事有輕重緩急,咱們先可著急且重的事情來!直接去江家二房的封地濟州!”</br> 陳玄丘話猶未了,前方山口便駛出一匹棗紅馬來,馬上端坐一個少女,身著荷花鎖子甲,下著藕葉綠戰裙,手握一桿槍頭紫焰噴吐的火尖槍,臂上紅綾迎風獵獵。</br> 她把長槍往前一指,嬌聲大喝道:“呔!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開,要打此路過,留下買命財!”</br> 說的是綠林剪道小賊的黑話,可是看她那眉開眼笑、得意洋洋的樣兒,這哪是要劫道,分明是要劫人了。</br> 陳玄丘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急急一勒戰馬,驚訝道:“娜……娜娜……”娜扎在馬上忸怩了一下,嗔道:“討厭!你還是叫人家娜扎就好,只有七音姐姐才這么叫人家。”</br> 魚不惑捧著魚鱗冊子,心念只一閃,就已翻到記載娜扎的這一頁。</br> 魚不惑看著冊上記載,心念又是一閃,那上邊“飯碗的侄子“,就變成了”飯碗的侄女。”</br> ……葫中世界里,白七爺換掉了那身標志性的冥神法袍,換了一身玄色衣袍。</br> 本來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br> 但她皮膚特別白,所以一襲玄衣,不但絲毫無損她的嬌艷嫵媚,倒是更增了幾分俏媚。</br> “小吉吉啊,這云雨果喜歡濕潤,你再提些泉水來。”</br> “哦!”</br> 七音染口中的小吉吉,葫中世界的天道意志化身吉祥,便用一只木桶,興沖沖地去提了泉水來,一株株地小心澆灌。</br> 葫中世界已經過了好幾年了。</br> 一開始嚇得魂飛魄散的七音染,很快就發現這里的天道意志化身特別好說話,性情脾氣好得一塌糊涂,于是很快就從戰戰兢兢,變成了一對好姐妹。</br> 再后來,吉祥就碑上的道紋向她請教,七音染知無不言,吉祥感激不已,漸漸的倒是任憑七音染呼來喝去,聽她指揮了。</br> 這“云雨果”是這葫中世界天生地長的一種靈果,七音染無意中發現了它,并發現它開花結果的時候,甚至連周圍的植物都能受到影響,刺激它們盛開花朵,雌雄株授粉結果。</br> 七音染詳細研究之下,竟發現這是葫中世界里一種天生的催情藥物。</br> 七音染雖然是只幾百年的單身狗,可架不住人家是個理論知識豐富的大高手,當初在冥府裝著喜歡女人的時候,身邊一群女人,她就沒少開人家的黃腔笑話,乃是冥府第一污妖女王。</br> 這時立即把這個重大發現告訴了吉祥,攛掇她種植、采擷云雨果制成藥物,將來……吉祥雖然懵懵懂懂的,但是讓這世界誕生生命,于她而言卻是天性,也是使命。</br> 而且七音姐姐還說,那種事情會叫人飄飄欲仙咧。</br> 吉祥雖然不理解她現在明明就已在仙之上,為啥還要努力去追求一個仙的感覺,但是看七音姐姐那神秘的表情,好像很好玩的樣子。</br> 所以,吉祥自然照做嘍。</br> 吉祥澆完了水,就跑回樹下吊藤的秋千上。</br> 七音染正懶洋洋地躺在上邊,翹著二郎腿,把魔法棒變得小小的,正在掏耳朵。</br> 吉祥坐在旁邊,拍拍手道:“澆完水了。</br> 七音姐姐,等我這一方世界有了無數生靈后,你就是頭功!到時候你希望我賞賜你些什么?”</br> 吉祥眼珠一轉,忽然竊笑起來,湊近七音染的耳朵,道:“你不是說,那男女歡好之事,妙不可言么?</br> 到時人家送你百十個英俊的男子怎么樣?”</br> 七音染懶洋洋笑道:“那么多誰應付得來啊,三個就行了。”</br> 吉祥嘖嘖道:“哇!你還真想要啊,這連要幾個都計算好了。</br> 怎么只要三個呢,多幾個不好么?”</br> 這吉祥天生地長,不知人間道德規矩,更不知由之產生的羞澀。</br> 偏生七音染又不教她這些東西,所以跟污妖女王廝混久了,說話大膽的很。</br> 七音染壞笑道:“恰恰好啊,多了用不著嘛。”</br> 這位大污妖詭秘地對吉祥道:“你想想,好好想,努力想……”吉祥眨著眼睛想了半天,還是不明白她才說什么。</br> 七音染泄氣地道:“虧你還是老天爺,哎,真是有夠笨的。”</br> 吉祥撒嬌道:“人家確實想不出么,那你告訴人家就好啦。”</br> 七音染正色道:“那可不行,我進來時,小丘丘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要教壞了你。</br> 我要是犯了他的規矩,我可是在他的地盤上,豈不是要任由他揉捏了?”</br> 七音染這樣一說,吉祥不禁幽怨起來。</br> 七音染來了之后,還是教了她許多東西的,比如歷法,比如時間的確定。</br> 所以,她現在也知道,時間過了很久了。</br> 吉祥埋怨道:“自他上次過來,這都又過了好幾年了呢,他還不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人家。”</br> 七音染逗她道:“喲,你想他了呀?</br> 瞧你這樣子,還真要跟他結合,成為明此間天父天母嘍?”</br> 吉祥托著下巴,癡癡地道:“我當然想他啦,你不曉得,他做的東西好好吃呢。</br> 酥蜜露、韭葉面、甜雪糕、玉乳羹、過門香、金鈴炙……”“老天爺”說著說著,口水就流下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