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生肘腋,神殿中人再度目瞪口呆。</br> 先后兩任首席少祝都反了,公認的當下奉常寺第一天才,即將成為新一任首席少祝的湯唯,也反了。</br> 這世界,究竟怎么了?</br> 王青陽一翻手,便祭出一枚印章大小烏溜溜的物事,望空一拋,化作一口烏沉沉的大鼎,鎮壓在他的頭頂。</br> 從他胸口破開兩個大洞,正要向四下炙燒開來的神目之火立即被禁錮在那兒。</br> 可是,神目之火雖被禁錮,卻在破開的洞口內繼續燃燒著。</br> 一個人,胸口被洞穿兩個大洞,里邊的內臟血肉清晰可辨,這種情況下居然有一團烈火在其中炙燒,這情形太也恐怖了。</br> 有的人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嗅到了炙肉的香味兒。</br> 王青陽有鎮魔鼎鎮壓,胸口雖破開兩個大洞,內有神火熊熊,痛苦不堪。卻能支撐不死。</br> 他痛苦的臉都扭取了,瞪視著落在地上,顫巍巍爬起的湯少祝,驚怒地道:“湯唯,你竟也是涅盤中人?”</br> 湯唯緩緩站定,瞪視著王青陽,由于內腑受傷,嘴血沁出鮮血,英俊的臉龐蒼白如紙。</br> 他冷冷地道:“我是奉常寺中人,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br> 寧塵驚駭的聲音都發顫了:“湯少祝,你既仍把自己當成奉常寺中人,為何……為何要這么做?”</br> 湯唯看了寧塵一眼,沉聲道:“杯子臟了,要洗;鍋子臟了,要刷;王青陽,不再是我心中那個奉常寺的太祝了。”</br> 安知命沉聲道:“因為玉少祝方才所說的,王太祝把‘天羅’拋向了大雍王宮?”</br> 湯唯搖了搖頭,向他燦爛地一笑:“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攻擊大雍王室。我等這個機會殺他,是為了十八年前的陳少祝。”</br> 寧塵震怒而起,沉聲道:“為了陳道韻?那個背叛了一手栽培他的奉常寺的叛徒,他究竟給你們下了什么藥,你們竟百死無悔,追隨于他?”</br> “你不懂,你屁都不懂!”</br> 玉衡和寧塵私交很好,所以此時說話也絲毫不給這位亞祝面子:“我曾試探過你,我不覺得你能承受真相,所以我沒告訴過你。”</br> 寧塵大怒:“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卻想叫我相信你是對的?”</br> 玉衡聳聳肩,無所謂地道:“你愛信不信,反正……他要死了。”</br> 玉衡看向王青陽,此時神殿中已經沒有人再交手,所有人都看向最上首。</br> 那個胸膛上有兩個血洞,每個血洞中都有一團火苗在燃燒,他卻依然沒死的男人,如見神魔。</br> “死的是你們,而不是老夫!”</br> 王青陽怒吼,聲若洪鐘。</br> “老夫是奉常太祝,老夫是神明在人間的最高使者。老夫順天應命,代天執罰,你們逆天行事,那就該死!”</br> 王青陽咆哮著,雙手緩緩張開,一口小劍在其雙掌間出現,靜靜地懸停在空中。</br> 突然“鏗”地一聲劍鳴,一口劍變成了十口劍,十口劍變成了百口劍,群劍冉冉升空,剎那之間,又化作千口利劍。</br> 利劍千柄,劍尖盡皆指向并肩而立的玉少祝和湯少祝。</br> “萬劍穿心!”</br> 王青陽雙手各捏劍指,狠狠向前一捺!</br> 千口利劍化作兩列,振鳴著射向二人。</br> 這劍威勢十足,雖然只是定準了二人胸口一點,顯然是想讓他們也跟自己一樣,胸前破出一個大洞來,而沒有用亂劍齊發之勢。</br> 可是看那凌厲的劍勢,就算沒有傷勢在身的玉衡,只怕也捱不過三劍,更不要說身體受傷,搖搖欲墜的湯少祝了。</br> “保護玉少祝!”</br> “保護湯少祝!”</br> 涅盤中人大呼,百余人縱身撲上,欲硬接利劍。</br> 寧塵身軀一顫,輕呼一聲:“千機劍!”</br> 千機劍,奉常寺鎮寺三寶之一,自十八年前殺陳道韻、蘇護、蘇青窈一戰,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鎮守之寶。</br> “統統給我住手!”</br> 神殿外陡然響起一陣雷鳴般的大喝,一道人影裹挾著一股颶風呼嘯而至,撞開玉衡和湯唯,穩穩地落在地上。</br> 玉衡和湯唯正準備應對迎面刺來的千機劍,隨時待動的狀態,有什么風吹草動,本該立時做出反應的,竟然根本來不及應對此人,被他狠狠撞開,極其狼狽。</br> 安知命和寧塵,乃至玉衡、湯唯等人齊聲驚呼:“談太師!”</br> 話猶未了,兩列利劍已經連珠一般射向談太師。</br> 眾人又是一聲驚呼。</br> 歷任太師,都是奉常寺的精神領袖。</br> 這要是奉常寺的領袖,用奉常寺的鎮寺之寶千機劍,把奉常寺的精神領袖射一個千瘡百孔,這樂子就鬧大了。</br> 現在的奉常寺因為連續三個首席少祝造反,已經威嚴掃地,再死個太師,那真要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了。</br> 尤其是一直受到奉常寺節制的各大修行宗門,怕不美出鼻涕泡來?</br> 可是,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人來得及阻止了,除非王青陽罷手。</br> 但是,王青陽目光一凝,不但沒有罷手,那兩列利劍,卻以更快的速度射向談太師。</br> 利劍連珠,仿佛連結成了兩道電光。</br> 似乎,談太師冷哼了一聲。</br> 沒有人真的聽到他冷哼,但他只是眉頭一皺,氣勢撼動,整個神殿中上千號人心頭都是一沉,仿佛聽到了他發自靈魂深處的一聲冷哼。</br> 然后,談太師就伸出了雙手,雙手握拳,拇指朝上,向前一捺。</br> 兩枚拇指,兩個指肚,迎向迎面刺來的兩口利劍。</br> “叮叮叮叮……”</br> 一口口利劍射在他的指肚上,再依次翻轉向空,飛回王青陽頭頂。</br> 談太師就那樣站在那里,仿佛兩道鋒利的電光在他指肚間激射、翻飛,直到一千口利劍拱衛著中間烏沉沉的鎮魔鼎,懸停在王青陽頭頂。</br> 談太師緩緩收回雙手,指肚處毫發無傷。</br> “指掌乾坤!”</br> 王青陽目芒一縮。</br> 其他人就更沉不住氣了,因為“指掌乾坤”是一門大型道術。</br> 奉常寺的道術與其他各修行宗門都不同,他們走的是借法的路子,是向神祗借用神通,因此需要一些特殊的咒語來溝通神明,借用神術。</br> 這個溝通過程,就是誦念經咒的過程。</br> 而默發,是每一個神官一生都夢寐以求的境界。</br> 可多年以來,他們從太祝王青陽身上,也只見過一些小型道術可以默發。</br> 想不到,奉常寺第一高手,竟不是太祝王青陽,而是這位一直上朝站班涉跡世俗的談太師。m.</br> 談太師緩緩收回雙手,冷冷看向王青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br> 安知命和寧塵也滿面狐疑地看向王青陽,他是有機會停止攻擊的,就算一開始來不及停止,也沒道理在明知攻擊的人是談太師后,仍然將千機劍的一擊全部完成。</br> 難不成,王太祝真的有問題?</br> 王太祝見談太師竟然淡定地抗住了這一擊,也是暗暗心驚。</br> 想狡辯已經不成了,畢竟剛才滿懷殺意的一擊確確實實是由談太師承受了。</br> 但他想到自己還有鎮魔鼎在手,千機劍也還有八式攻擊,方才只是第一式,心中又定了下來。</br> 一鼎在手,防御無敵。</br> 千機神劍,殺伐無雙。</br> 就算談太師又能如何?</br> 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手锏。</br>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憑這一鼎一劍,殺光這殿上所有人。</br> 王太祝輕嘆道:“太師,我一直很敬重你。你不該來的。”</br> 談太師問道:“我為何不該來?”</br> 王青陽道:“因為你來了,我就只能殺你。可我真的不想殺你。”</br> 說到這里,王青陽雙目一嗔,厲聲大喝:“一鼎鎮江山!”</br> 他頭頂烏沉沉一口巨鼎立即旋飛而起,往談太師頭頂鎮壓了過去。</br> 王青陽雙手結印,沉聲一喝:“一劍之任!”</br> 空中千口利劍錚錚聲不絕,陡然合作一口巨大無比的長劍,呼嘯一聲便向談太師刺去。</br> 一劍出,風雷動。</br> 殿上不少神官衣袂獵獵,連帽子都吹風了去,人都站不穩了,更不要說想上前做些什么。</br> 一劍之威,聲勢如斯。</br> “四百多年前,第一任太師,首創奉常寺!”</br> 談太師踏前一步。</br> “奉常三寶,由我太師,傳于奉常!”</br> 談太師嗔目大喝!</br> “向本太師出手,誰給你的勇氣?”</br> 談太師大袖一拂,就像一片云,向那空中的鼎,迎面的劍,飄然籠罩過去。</br> “袖里乾坤術!”</br> 烏沉沉的鎮魔鼎不見了,迎面劈來的如椽巨劍也不見了。</br> 談太師威風凜凜,如神祗臨凡。</br> 只憑一口大袖,就收了鎮魔鼎和千機劍。</br> 沒了鎮魔鼎的鎮壓,王青陽的心頭火“轟”地一聲就劇烈燃燒起來。</br> “啪啪啪”</br> 王青陽在心頭疾點幾指,大喝道:“天地玄黃,陰陽妙法,束縛!”</br> 登時一團金光將那神目之火束縛起來,但這束縛之力顯然遠不及鎮魔鼎的鎮壓之力,那火焰左沖右突,似欲闖破束縛。</br> 王青陽不敢怠慢,雙袖一振,如蝙蝠展翅,凌空就向遠處遁去。</br> 他是奉常寺主,禁空法陣對他自然不起作用。</br> “我束縛不住神目之火的,最多一刻鐘,我就要化為飛灰了!”</br> 王青陽身在空中,心念急轉,立時想到了他化身神秘人與姬國人馬在朝陽峰上會唔時,見到的那個美人兒王舒窈。</br> 當時他就看出,王舒窈身上死氣濃郁,恐怕不但是個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而且是一具陳年老尸,只是她身上有一件擁有無限生機的異寶,將她的肉身保護了起來。</br> 要想活命,必須得把那件異寶奪過來!</br> 想至此處,空中的王青陽雙袖一展,就像一只嗜血的飛天蝙蝠,迅疾無比,翩然飛去。</br> PS:求點贊、朋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