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巡游著她的天地,累了就回到曾經(jīng)的磨盤狀的沙池處修憩。</br> 這里也已變了模樣,曾經(jīng)的沙池變成了一個方圓數(shù)百里的巨大湖泊,湖泊邊是綿延的草地。</br> 這里只有一棵樹,方圓數(shù)百里,只此一棵樹。</br> 它就是吉祥曾經(jīng)小心呵護(hù)著它的這個世界的第一株綠植。</br> 現(xiàn)在,它已經(jīng)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br> 不是形容,而是真的高可參天。</br> 巨大無朋的樹,頂天立地,濃蔭之下,藤蘿繞纏成床,像秋千一樣。</br> 吉祥就躺在這泛著青草香氣的榻上,打一個呵欠,慵懶地翻身,就想沉沉睡去。</br> 現(xiàn)在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每一覺,大概只有三五年時間。</br> 這時,一股莫大的威壓突然從天而降,那是一股鋪天蓋地、無所不至的威壓。</br> 吉祥是沒有感覺的,這股威壓對她全無影響,但她是這個世界的意志主宰,這個世界的一切反應(yīng),她都能感應(yīng)得到。</br> 她能感應(yīng)到從天而降的、磅礴無匹的偉力給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造成了多么大的壓力。</br> 雖然這個世界中還沒有能走能跑的生靈,但所有的植物,也是有生命的。而今,所有的植物都在簌簌發(fā)抖。</br> 就連吉祥身畔這株參天的大樹,似乎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彎了腰桿兒,像是表示臣服似的,深深地彎下了腰。</br> “天殺的,他又來了!”</br> 吉祥第一時間就知道,一定是他,那個名叫陳玄丘的男人。</br> 吉祥沖天而起,數(shù)百里高的巨樹,她一飛沖天,掠上了樹冠,像個護(hù)雛兒的老母雞似的,張開雙臂,向著空中始吼:“收斂你的氣息,不要驚擾這個世界。”</br> 天空中,陳玄丘正俯沖下來,突然聽到一個女孩子憤怒的譴責(zé),陳玄丘驚咦了一聲,想要問話。</br> 但是,他只是驚咦了一聲,他就感應(yīng)到,這一方世界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震動,海上,掀起了數(shù)百丈高的巨浪;森林中一股颶風(fēng)吹折了無數(shù)棵數(shù)百丈高的巨樹,大山深處噴吐起沖天的烈焰,巖漿滾滾,肆意流淌。</br> 陳玄丘嚇呆了,他只咦了一聲而已,這個世界……怎么脆弱的像個雞蛋似的。</br> 陳玄丘不敢說話了,也不敢再下降,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半空中。</br> 吉祥感應(yīng)到了這一方世界受到的傷害,心疼的不得了。</br> 她飛到了陳玄丘的面前,怒氣沖沖地瞪著他。</br> 陳玄丘也看著她,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杏眼桃腮,形容甜美,只是臉上現(xiàn)在的神情很不高興,特別的不高興。</br> “收斂你的氣息,不要說話!你想說什么,你想就行了,我能收到你的神念。”</br> 吉祥雖然氣鼓鼓的,卻也沒有辦法。陳玄丘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她知道。</br> 自從陳玄丘抹去了石碑上的束縛,控制了這一方石碑,他就成了這一方小世界的主人。</br> 吉祥是掌控這一方世界運(yùn)轉(zhuǎn)的意志,但陳玄丘是掌控這一方世界生滅的主人。</br> 就像,她是這一方世界的控制和調(diào)度中心,而陳玄丘……這個王八蛋的手,正按在電門開關(guān)上。</br> 陳玄丘忽然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人,驚喜莫名,他一張口,只微微呵出一絲氣息,立時就如狂風(fēng)一般,再度席卷了大地。</br> 沙漠中飛沙走石,森林中大樹拔根,大海上駭浪滔天,嚇得陳玄丘趕緊閉上了嘴巴。</br> “你是誰?”陳玄丘試探著在腦海中想了這么一句話。</br> 吉祥馬上張嘴答了出來:“我叫吉祥,是這一方世界的主人!”</br> 陳玄丘馬上想到了那塊銘刻著“小吉祥天”的石碑,這個姑娘,是那塊石碑的碑靈?</br> 陳玄丘剛想到這兒,吉祥馬上答道:“是的”</br> 陳玄丘又嚇了一跳,瞪著吉祥,心想:“我想什么,你都知道?”</br> 吉祥剛想回答,忽然轉(zhuǎn)為狡黠的戲謔:“你有什么見不得的人念頭,怕人知道?”</br> “沒有!”陳玄丘想都沒想,先否認(rèn)了再說,反應(yīng)特別渣。</br> 吉祥不相信地撇了撇嘴。</br> 陳玄丘心想:“我在這里困了足足兩年多,沒有引起過這方世界的任何異動啊,為什么這一次我連話都沒能說了,吐一口氣,都能驚天動地?”</br> 吉祥遲疑了一下,想想終是瞞不過去,而且自己還有求于他,便道:“你解開了吉祥碑上的束縛,掌握了上面的道紋,所以,你就掌握了這一方世界。咳,我……我是這一方世界的天道意志,而你,擁有這一方天地。”</br> 吉祥頓了頓,又趕緊補(bǔ)充道:“我們是最親密無間的合作伙伴喲,我們倆聯(lián)手,就能徹底掌握這一方世界。”</br> 我信你個鬼!這小姑娘壞得很!</br> 陳玄丘才不會上當(dāng),他轉(zhuǎn)念想到,西方傳說中,上帝要通過先知和天使這些特殊的生物向人類傳達(dá)他的意念,而不能直接與人類對話,因為他的神光與神音,不是肉體凡胎所能承受的。</br> 被他看上一眼,凡人之軀就要灰飛煙滅,聽到他的聲音,那磅礴的神力,就能把人連同魂魄震得粉碎,是不是……就是我此刻相仿的情形?</br> 吉祥緊張了,她獨自生活在這一方世界,說謊實在不怎么擅長,感應(yīng)到陳玄丘心里的想法,她便開始緊張起來。</br> 陳玄丘用古怪的眼神兒看了吉祥一眼:“這么說來,她,就是我的天使?”</br> “嗯……是,是吧!”</br> 吉祥結(jié)結(jié)巴巴的回答,語氣軟弱下來:“你不要傷害這個世界好不好?它是我的家。”</br> 看著剛才還兇巴巴的吉祥,此時可憐巴巴的樣子,陳玄丘有些想笑,用意念回答道:“放心,我也很愛它。”</br> 吉祥松了口氣,露出歡喜的笑容。</br> 陳玄丘又用意念問道:“我已收斂了氣息,可以下去么?站在半空里說話,我不習(xí)慣。”</br> “哦!好!我們下去!”</br> 吉祥趕緊有些討好地引著陳玄丘向下落去。</br> 陳玄丘看到了那棵參天大樹,一時間也為之驚嘆不已。</br> 他又下降了很久,才看到樹枝上牽掛著的一根根藤蘿,地上綠草茵茵,不遠(yuǎn)處一片煙波浩渺的湖水。</br> 陳玄丘看到了那方高大的石碑,藤蘿爬在上邊,綠意盎然。</br> 于是,陳玄丘很習(xí)慣地就騎到了上面。</br> 吉祥忸怩了一下,很想告訴他那是自己未曾演化世界前的“肉身”,但是她不確定這個家伙的來意,她不敢說。</br> 于是,她只是很乖巧地在旁邊的藤蘿上坐下來。</br> 陳玄丘瞟了她一眼,在心里嘆了口氣:“這真不公平?”</br> 吉祥問道:“什么不公平?”</br> 陳玄丘道:“我想什么,你就知道,可你想什么,我卻不知道。”</br> 真的誒!</br> 本來有些沮喪的吉祥姑娘,頓時眉開眼笑起來。</br> 陳玄丘看著她很容易滿足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好笑。</br> 陳玄丘道:“我離開這方世界時,這里還是一片荒蕪,沒想到才幾個月時間,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這般模樣,生氣盎然,風(fēng)景如畫,簡直如同仙境一般。”</br> 吉祥先是很開心的樣子,但旋即小臉一片沮喪,幽幽地道:“這里有山有水,有各種的花草樹木,可是沒有一個會跑會游會走道兒的,除了我。”</br> “這里只有植物,沒有生物?”</br> 陳玄丘一呆,目中漸漸露出了古怪的神氣。</br> 吉祥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下意識地一仰身子,差點兒從藤蘿上一下子摔下去。</br> 吉祥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你……你這么看著我做什么?”</br> 陳玄丘捏了捏下巴,沉吟道:“你有沒有試過,和點泥巴,捏幾個泥人兒?”</br> 吉祥搖搖頭:“沒有,人家不喜歡那么幼稚的游……不是,人家不會捏。”</br> 陳玄丘用哄小姑娘去看金魚的溫柔語氣道:“那我教你,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