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啊虧啊,虧大發了,讓這臭小子占我便宜。”</br> 這若是個女孩兒,沒準陳玄丘還會覺得這一幕很香艷。但若對方是同性的話,那就晦氣的很了。</br> 陳玄丘豎著耳朵,傾聽里邊動靜。他察覺到,妲己悉悉索索地起床上,到了幾案邊,又響起倒水的聲音。</br> 陳玄丘微微睜開一道眼縫,見子襟秀發披肩,迷迷瞪瞪的樣子,看起來別具風情。</br> 她喝了杯水,搖搖晃晃又往榻上去,陳玄丘不敢動彈,又把眼睛悄悄閉起,任由娜扎那小腳丫搭在嘴邊。</br> 還好,嗅著一點也不臭,還有一抹淡淡的香氣。天界靈珠子轉世,果然不同于一般的肉體凡胎。</br> 妲己喝了杯水,眼皮也不抬地摸回榻上躺下,背對著陳玄丘,重又習慣性地蜷起了身子,心臟卻跟小鹿兒似的,嗵嗵亂跳。</br> 以她的警醒,怎么可能睡的那么死,陳玄丘一走進內室,她就察覺到了。</br> 陳玄丘站在她背后定定地看著她的時候,妲己如芒在背,渾身的不自在。</br> 甚至,陳玄丘最后伸出手來,想摸狐貍尾巴的動作,她都隱隱感應出來了。</br> “他想干什么?不像是要輕薄我的樣子,畢竟我是他的侍女,他真想欺負我,正大光明地就可以動手,根本不用作賊似的。難道……他懷疑什么了?如果被他發現了我的身份……”</br> 這樣一想,妲己心中忽然有些煩躁,因為煩躁,睡意都淡了。</br> 她在這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會是每天都重樣的那些食物。</br> 她在這里,可以每天和娜扎拌嘴吵架。雖然有時真的會氣到她,可是她好喜歡這種打打鬧鬧的感覺,這遠比在九碑林中獵殺大妖更有趣。</br> 她是天狐誒,其實她根本不喜歡獵殺和血腥的味道。</br> 陳玄丘對她其實也還不錯啊,她闖了這么大的禍,陳玄丘都沒罵她,還要幫她“揩屁股”。</br> 仔細想想,如果陳玄丘真是她的主人,似乎比王青陽要有趣得多呢。</br> “哎!如果被他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我該怎么辦呢?難道真要殺了他么?”</br> 妲己咬了咬嘴唇,一雙眸子緩緩地張開,瞳中金光一閃,變成了一對妖艷的金色豎瞳,定定地望著墻面。</br> 忽然之間,她有些不舍得了。</br> 一想到終有一天,她要親手殺死陳玄丘,竟爾有種難過的感覺。</br> ……</br> 是夜,東方。</br> 大雍東方邊界,與東夷交界之地,有一處谷坳,谷坳旁有一座山峰,形若雞冠,此處就叫雞冠峰。</br> 雞冠峰上,就駐扎著上大夫江湛的胞弟江洋的一支大軍。以此為中心方圓數百里,都是他的防區范圍。</br> 而此刻,在雞冠峰一側的谷坳里,正有無數的男女老幼,相互扶攜,趁夜闖關。</br> 他們不敢高聲,也不敢亮起火把,跟一群瞎子似的磕磕絆絆,但每前行一步,心中都多一分歡喜。因為這意味著,他們離那戰亂不休的東夷,更遠了一分。</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也不知道是誰最先發現的,總之,東夷難民們很快就知道了,從這里可以趁夜逃往大雍,從此遠離東夷這塊征戰殺伐無休無止的惡地。</br> 于是,越來越多的難民,扶老攜幼,從四面八方跋涉至此,再趁夜從這里潛入大雍。</br> 雞冠峰上,江洋凝視著遠處黑黝黝的谷坳,問道:“這些天,已經有多少難民過關了?”</br> 旁邊一員副將答道:“粗略估計,應該有四十萬人了?!?lt;/br> 江洋微微一笑,道:“好的很,繼續放他們過關。等到過關人數有百萬之眾時,再把這個口子堵上?!?lt;/br> 副將恭敬地答應一聲,頓了一頓,又道:“大將軍,這百萬之眾,若分散到各處地方去怎么辦?那樣的話,對天子未必會有那么大的壓力啊?!?lt;/br> 這副將乃是江氏家臣,所以江洋并不瞞他。</br> 江洋淡淡一笑,道:“你以為,東方各城阜的牧守們,誰會收留他們么?”</br> 江洋哂然道:“等著吧,很快,我們的大王就要焦頭爛額了。到那時候,他才會明白,這些賤民,是他的禍害。他想天下太平,就要倚重我們這些公卿大夫!”</br> 江洋一轉身,猩紅的披風往身后一揚,便向他的寢帳走去。</br> 那個副將仍然槍一般佇立在山上。</br> 他們雖然在悄悄放難民入關,但是防備卻是不敢有絲毫松懈。不然,一旦讓東夷叛軍發現這條通道,趁夜殺進大雍,那首當其沖的,可是他們江家的封邑。</br> ……</br> 宛州城外,火把通明。</br> 宛州守軍設了拒馬陷坑,全副武裝的軍士,嚴密監視著前方。</br> 宛州城外,荒野中三五成群聚作一堆,有的圍著篝火,有的搭著簡易的帳篷,難民綿延數里,不見邊沿。</br> 有宛州士卒騎著馬來回奔走,高聲宣告著:“我大雍天子,慈悲為懷,憐憫眾生。我宛州上下,自當效從。然而宛州城小,接納不了這許多百姓。吾奉城守之命,敬告諸人:</br> 我宛州,愿賜米糧,供爾等裹腹。提供薪柴,供爾等取暖。但,供給只限一日。明日天亮,爾等要盡快上路,我大雍中京富饒,當可接納爾等。此去前路,沿途城阜,都會效仿宛州供給飲食。但若不肯上路者,凍死餓死,一概咎由自??!”</br> 荒野中,無數的東夷難民感激涕零,不顧地上冰雪寒冷,號啕著望中京而拜,哭贊大雍天子仁義無雙的聲音不絕于耳!</br> 他們在那片戰亂之地,已經活不下去了。沒想到來了大雍,天子不但讓沿路城池接應,還要把他們安置在京城,這樣的天子,真是仁義無雙啊!</br> 此時此刻,這些難民對大雍天子的愛戴,已經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了。</br> 宛州城頭,城守晏鰈撫著胡須,聽著隨風傳來的頌揚感激之聲,不禁冷冷一笑。</br> 晏鰈的長子晏洳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疑惑,問道:“父親,既然我們晏家不贊成大王抬奴之政,為何還要善待這些難民呢,白白耗費我宛家的錢糧,卻替大王邀買好名聲?!?lt;/br> 晏鰈微微一笑,提點兒子道:“癡兒,如果他們一路行去,盡皆凍斃于途,如何能給中京施加壓力呢?</br> 我們就是要讓他們活著走到中京,才能向天子施壓。為此,我們耗費一點米糧,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說替大王邀買好名聲……”</br> 晏鰈轉身看向兒子,燈光下,他的笑容有些陰險,</br> 晏鰈道:“他們一路跋涉,凍餓交加,滿懷期望地趕到中京,卻發現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兒,雍天子既不管他們吃,也不管他們住,那時會怎么樣?”</br> 晏洳憬然。</br> 晏鰈道:“他們這么多的難民擁擠在中京城里,便連乞討都難。呵呵,到時候,他們現在他們有多感激,那時就會有多么痛恨。如果再有人適時煽風點火,你猜……結果會怎樣?”</br> 晏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歡喜地道:“我明白了,此計妙??!父親大人,你這一計,當真絕妙,巧得天機!”</br> 晏鰈微微一笑,道:“此計卻非吾計,而是江湛大夫定下的一個計策。洳兒,我們用此計,就可以不動聲色地逼天子低頭了?!?lt;/br> 說到這里,晏鰈神情一肅,道:“我晏家是宛州之主,就像雍天子治理天下,需要我們這些地方諸侯一樣,我們同樣需要借助我們那些家臣。</br> 如果你弱了,他們就會像我們今天擺布雍天子一樣擺布我們。所以,你一定要足夠強大,才能御下有方。</br> 這就是為父做什么事,都要帶著你的緣故。洳兒,你要好生品味其中的道理?!?lt;/br> 晏洳肅然道:“是!孩兒明白?!?lt;/br> 類似的戲碼,在江湛關照過的東線各大城池中依次上演著,難民大潮如蝗蟲過境一般,正緩緩向中京逼近著。</br> 可是,為了讓雍天子措手不及,無從安排。東線各大城守都心照不宣地保持著緘默,沒有一個人把此事急奏京師。</br> PS:明天要趕一天路回家無暇碼字,今晚熬夜提前碼一章出來奉上。后天上午開會,下午努力碼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