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陳玄丘沿著石子小路在園中散步,前方漸有霧氣裊然。</br> 陳玄丘記得這個位置好像就是之前被王舒窈毀掉的那幢大屋所在的地方。</br> 陳玄丘心想,這里屋舍眾多,我又沒什么家眷,倒未必一定要再建一處宅子,那里傍著溫泉,建一處野趣盎然的園林其實也不錯。</br> 陳玄丘想著,信步走了過去,穿過淡淡的晨霧,看到眼前的景致時,陳玄丘突然停住了身子。</br> 他感覺自已好像走錯路了,但是昨兒老管家帶他走遍整座府邸,貌似也沒見過這樣的景致。</br> 不會是……幻境吧?</br> 陳玄丘心念一動,上邊封印著七道禁制的打龍鞭已經掣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br> 正是冬季,前邊應景兒地出現了幾樹梅花,點點梅花殷紅如雪,枝丫上有白雪皚皚,老干虬枝,可以入畫。</br> 繞過幾樹老梅,前方景致又是一變,林木蔥郁,有一灣泉水沿著一條蜿蜒的小渠,蕩漾于其間。</br> 由于溫泉水改變了這一塊的氣候,所以池水邊有蘭草荷葉,綠意荷然。旁邊的老樹,或香樟高聳,或垂柳裊裊,沐浴在溫和的霧氣之中,竟然枝葉翠綠,仿佛盛夏。</br> 陳玄丘敢斷定,這兒他絕對沒有看過,但若說是幻境,卻又不然,回首望去,來時路仍在那里。</br> 若據路推算,這里明明就是昨日一場大戰后落下的廢墟,怎么會變成這般模樣?</br> 樹木、小溪、河流……</br> 置身期間,有種幕天席地的感覺,深符萬化冥合的自然之道。地勢也是不平的,忽起忽落,起伏跌宕。</br> 原來那處主宅是整個府邸的最中心,占地原本不小,連屋舍帶院子,有兩畝大小。</br> 而今置身其間,雖是一步一景,變化無窮,可仔細算來,卻也不是很大,應該也就兩畝大小。</br> 只是起伏的地勢和特殊的布置,加強了這里的縱深感,讓人覺得,似乎它的面積遠不只兩畝方圓。</br> 面前一片藤蘿,垂掛在小丘下邊,綠得不像冬天。、</br> 陳玄丘站住身子,疑惑地四下看著,忽然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音,聲音含糊不清,好像在咕噥著什么:“我要……喜歡,換著住、換著住……”</br> 陳玄丘辨識一陣,聲音竟似從藤蘿中透出。</br> 陳玄丘詫異地撥開藤蘿,赫然發現一道門戶,因為用了與藤枝一樣的材料,此前竟未注意這是一道門。</br> 陳玄丘輕輕一拉,門就開了,一股比外邊還要暖和許多的氣息撲來而來,隱隱有幽蘭味道,芬芳怡人。</br> 陳玄丘小心翼翼地走進去,里邊竟別有洞天,在土丘之下,竟然藏著客廳、書房、臥室等幾個房間。</br> 那陳設形狀,就如他在電影《魔戒》中看到過的夢幻般的矮人小屋。</br> 陳玄丘握著鞭,放輕了腳步向臥室緩緩逼近,看到榻上睡著的人兒,卻再一次呆住了。</br> 床上睡著一個女孩兒,蜷著身子,睡姿如弓。</br> 她穿著一襲潔白的小衣,肌膚奶白如玉,微抿著嘴兒,臉龐有種水靈剔透的感覺。</br> 一襲薄衾早被她蹬到一邊兒去了,但是這里既有溫泉,地熱溫度頗高,而這小屋又是建在地下,所以室內溫暖如春,倒不虞受涼。</br> 似乎不蓋被子還是有些熱,她的褲管兒都褪高了,露出一雙粉藕似的秀美小腿,一對小腳丫纖秀如蘭,腳板紅潤粉嫩,就以初生的嬰兒一般。</br> 若只看這些,分明就是一個尚未長成的少女。</br> 可她蜷著腿,白色絲綢的褻褲裹出一個盈盈圓圓、緊致腴潤的臀部,那曲線仿佛是用圓規畫過一般,標準的蜜桃,卻洋溢著已將成熟的韻味。</br> 尤其是纖腰細得驚人,仿佛蜂腰,更使那下身曲線姣美如梨,一看就是常常奔跑攀爬,所以股肌團實,肉感十足。</br> “子襟!”</br> 居然是她!</br> 陳玄丘雖然覺得這個來路可疑的子襟姑娘甜美可人,卻從未想過她能呈現出如此誘人的姿態。</br> 看著一頭秀發掩映著的秀氣精致的美麗小臉,陳玄丘本著“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白看誰不看”的原則,很認真地看了又看。</br> 嘖!陳玄丘心中暗生惋惜,可惜沒有手機啊,要不然拍下來……百看不厭吶。</br> “嗯?”</br> 妲己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刷地一下睜開了眼睛,雖然剛醒,眼神里卻充滿警惕。她的背也一下子弓得更厲害,仿佛隨時可以竄出去。</br> “啊!主人!”</br> 妲己看清了陳玄丘的模樣,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赤著一雙小腳丫,蹦到溫暖的地板上,迫不及待地獻寶:“主人你看,這里我改造的怎么樣,漂不漂亮?”</br> 陳玄丘吃驚地道:“這是……昨天毀掉的那幢大屋?”</br> 妲己甜甜地笑:“是呀,我改造的好吧?”</br> 陳玄丘驚訝地道:“這才一夜功夫,怎么那廢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br> 妲己雙手背到身后,得意地搖著身子:“人家厲害吧?人家的娘親原是東夷巫教的一位巫女,子襟隨母親學過一些役使精怪鬼神之術,這里就是人家昨夜召來精怪鬼神協助改造的。”</br> 妲己瞟一眼陳玄丘,低下頭,幽幽地道:“中原人氏,對巫者多有偏見,人家怕主人不喜,所以隱瞞了此事,主人不會怪我吧。”</br> “自然不會,你有些本領神通,我高興還來不及呢。”</br> 一個宜喜宜嗔的可人兒,穿著貼身的小衣兒,活色生香地站在你的面前,還要溫言細語,無比地乖巧,誰舍得呵斥呢?陳玄丘終究也不能免俗。m.</br> “太好了!主人說這里如何改建,都由人家負責,人家想著如何把這兒建得美麗,很費了番心思呢。主人,我帶你四下看看。”</br> 妲己雀躍地跑過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衣服,跑到屏風后邊,片刻之后,就衣裝整齊地從屏風后邊跑了出來。</br> 天生麗質、素顏朝天,依舊嬌艷欲滴,完全不用打扮。</br> 陳玄丘收了鞭,隨著妲己走了出去。</br> ……</br> “主人,你看這里,這叢蘭花開的好不好看?很香呢。”</br> 妲己摘了一朵蘭花,插在了自已的鬢邊,歡快地向前跑出幾步,又不放心地回眸,看陳玄丘跟上來沒有,就像一只貓兒或者狗狗,領著它的主人玩耍時的模樣。</br> “快看,快看,主人你看,看這泉水潭……”</br> 陳玄丘跟過去,見一潭池水,面積只有原來的一半了,但深了許多,泉水汩汩,在清澈的水面冒著珍珠般的氣泡。</br> 而在一塊造型怪異、半截浸在水中的貨真價實的山石上,卻橫亙著一只巨大的蚌殼。</br> 那蚌殼下半部也是浸在水里的,三面架在山石上,其大小猶如一條蓬船,如此巨大的蚌殼,實屬罕見。只怕世居海邊,以打漁為業的人,一生也難得見到一個。</br> 妲己嘟了嘟嘴兒,好像自已的領地被人家侵占了似的,道:“那是娜扎的房子。他自已找來的,人家說這兒是主人的住處,奴奴是侍候主人的,所以也住在這里,旁人不方便住這,可他不聽……”</br> “說我壞話,當我沒聽見是吧?”</br> 巨大的蚌殼打開了,娜扎從里邊一躍而出,跳到岸邊。</br> 那蚌殼里,居然擺著娜扎從太子宮搬來的架子床,旁邊還有一個擺著夜明珠的百魚嬉水造型的博古架。</br> 陳玄丘只驚鴻一瞥,還沒看清整個陳設,那蚌殼兒便又關上了。</br> 娜扎也像做了得意之事的孩子似的,向陳玄丘獻寶道:“蘇蘇,人家這房子好不好?晚上可以用來睡覺,白天擺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br> 陳玄丘沒想到這兩個人一夜功夫竟把一片廢墟改造成這副模樣,極富想象力,還有濃濃的童趣,不但不生氣,反而對自已的住處也充滿了期許。</br> 陳玄丘迫不及待地道:“挺好!挺好,這樣的府邸才與眾不同。哪天受受來了看到,羨慕死他。我的住處是什么模樣?快帶我去看看。”</br> 妲己道:“主人的住處……咦?”</br> 妲己看看娜扎,娜扎一臉懵懂。</br> 妲己吐了吐嫩紅的舌頭,忽然有些忸怩:“好像……忘掉了。”</br> 娜扎一聽,立即告狀道:“蘇蘇你看,她這不是鳩占鵲巢嗎?明明是主人的大宅,她建來建去的,倒把主人的住處給忘掉了。”</br> 妲己氣憤地道:“還不都怪你!我本來把近泉水邊最好的位置留給主人的,是你跑來非要占個地方,我也是忙昏了頭,就答應改建一個地方,結果忘了那是給主人留的。”</br> 娜扎得意洋洋:“這說明你心里沒有你的主人嘛。”</br> 妲己氣得跳腳:“我把我的住處讓給主人。”</br> 陳玄丘想到她香艷的睡姿,心頭怦然一跳,剛想拿腔作調地假意拒絕一下,妲己又道:“我搬你的蚌房里去住!”</br> 娜扎傲嬌地道:“人家才不要跟娘們兒同住。”</br> 妲己冷笑道:“你當然是滾回客舍去住啦。”</br> 娜扎瞪圓了眼睛道:“沒門兒!你是蘇蘇的小女仆,你當然要和蘇蘇睡在一起,就近侍候。”</br> 好侄子!叔沒白疼你!</br> 陳玄丘慈祥地看了娜扎一眼,剛想勉為其難地表個態:擠擠也行,其實吧,我對住的地方,不那么講究。</br> 就聽遠遠一聲凄厲的叫聲:“老爺啊~~”</br> 陳玄丘一驚,聽出是老管事的聲音,畢竟昨兒他滔滔不絕給自已介紹過那么多府中的事情,他的聲音已經熟了。</br> 這可憐的老管事,昨兒遭了池魚之災,差點兒死了,這又出什么事了?</br> 陳玄丘趕緊縱身向發聲處奔去,娜扎和妲己對視一眼,各自傲嬌地冷哼一聲,也追了上去。</br> 老管事領著二管事和幾個丫環婆子,正站在林子外邊滿臉惶急,一見陳玄丘出來,頓時露出放心的表情。</br> 陳玄丘一瞧老管事安然無恙,也放了心,問道:“出什么事了?”</br> 老管事指著后邊茂密蔥郁的林子,結結巴巴地道:“老爺,這……這是……”</br> “哦!”陳玄丘恍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老爺我是修道之人,懂些道術神通,對這里改造了一下。”</br> 老管事和二管事驚嘆道:“老爺真神人也。”</br> 這時妲己和娜扎已經追來,一左一右在陳玄丘身邊站定。</br> 陳玄丘道:“你一早尋來,有什么事?”</br> 老管事忙道:“老爺,宮里來人,傳老爺上朝。”</br> 陳玄丘一呆,道:“又上朝?近來上朝怎么這么頻繁?”</br> 老管事壓低聲音,道:“宮里消息,姬侯今日面君。”</br> 陳玄丘心中一凜,姬侯……終于來了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