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一雙妙目投注在小道人身上,瞧他還只是個半大孩子,生得也不討厭,神色便緩和了許多,問道:“什么事?”</br> 小道人自然就是無名了,他自從到了雍國,便收了白額虎,一邊游歷世間,一邊詢路前行。</br> 陳玄丘身在中京的消息,以這個時代的消息流通速度,民間還完全無人知道。</br> 無名自從在姬國問了一次陳玄丘的消息,險些引火燒身,也變得精明了很多,不再冒昧開口向人詢問,而是一看到修道之人,便刻意接近,再旁敲側擊。</br> 如此一來,行程自然是慢了,而且最終也未打聽到陳玄丘的消息,倒是因為結識各宗門的修士,聽到了許多世俗界修士們的逸聞佚事,增長了見識。</br> 每當他感覺從那些人身上已經再套不到有用的消息,他就拔腿走人。</br> 他那天生容易被人無視的體質此時發揮了大作用,那些人根本就想不起昨天有個殷勤備至的小兄弟,今天突然不見了。</br> 如今無名一見這白袍人,分明也是一個修士,馬上就起了攀交之心。</br> 無名年紀雖小,舉止卻是彬彬有禮,南子瞧了有趣,便停住腳步,等他近前。</br> 無名道:“在下隱仙宗修士無名,見道兄舉止高雅,氣質不俗,頗為敬仰,有意邀足下飲一杯香茗,結識個朋友。若有冒昧之處,尚請見諒。”</br> 南子瞧這小家伙年紀不大,說話倒像個小大人兒似的,不禁啞然失笑,眸波一轉,便嫣然道:“好!”</br> 二人步入棚下,茶博士醒來,見有生意上門,急忙打起精神為他們斟了兩大碗粗茶。</br> 二人在棚下坐了,無名便老氣橫秋地問道:“不知道兄何門何派,來自何方???”</br> 南子覺得這孩子愈發有趣了,便笑道:“我么?家傳的本領,倒不曾拜師。我是姬國人,姓南,名嘉魚,你的名字,就叫……嗯……嗯?”</br> 無名道:“我叫無名!”</br> 南子道:“哦,無名么?”</br> 無名道:“是,小道本是一個棄兒,幸蒙師父撫養長大,故而無姓,由師父賜了無名這個名字。”</br> 二人正說著,遠處忽然又有一騎快馬飛馳而來,到了茶棚前絲毫不曾減速,一陣風兒便飛馳過去。</br> 馬上的騎士面罩紗巾,身著騎裝,露出姣好誘人的身段,分明是一個妖嬈女子。</br> 那雙艷麗嫵媚的眼睛,從蒙面紗巾的上端露出來,顯得格外妖嬈。</br> 經過茶棚士,女騎士向棚下掃了一眼,就只一眼,戰馬就已沖出七八丈遠。</br> 那女騎士忽然一勒馬韁,在十數丈外停住,一撥馬頭,又緩緩地踱了回來。</br> 南子正笑著與這有趣的小孩說話,突然黛眉一蹙,感到一抹濃重的殺氣鎖定了自己。</br> 南子慢慢抬頭,向那馬上的女騎士看去。</br> 女騎士騎著馬,一步步走近了來,在棚前三丈外突然一勒馬韁,停住了胯下駿馬,一雙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南子,突然開口說道:“南柯?”</br> 南子嬌軀一震,這是她四百多年前的名字,已經有多久沒人叫過這個名字了?</br> 南子的目芒頓時劍一般銳利起來,緩緩起身,沉聲問道:“你是何人?”</br> 馬上的女騎士仰天大笑三聲:“哈哈哈!南柯,居然真的是你!我本以為,你早已死去,想不到,真的是你!你居然還活著!”</br> 南子聽她憤懣的語氣,就曉得是當年的仇家,一只柔荑已緩緩搭在劍柄上,沉聲問道:“你是誰,報上名來!”</br> 馬上的女騎士伸出一只手,慢慢摘去了蒙面的紗巾。</br> 面若桃花,百媚千嬌,額頭一朵小小的玉色透紅的蓮花鈿,愈增三分顏色。</br> 南子臉色大變:“王舒窈?你這賤人,還沒死!”</br> 王舒窈嬌笑著,可眼中卻滿是怨毒之意:“南柯,你還沒死,我怎么舍得先你而去呢?”</br> 南子看著王舒窈眉心花鈿,疑惑地道:“你當初眉心中了我一劍,法軀毀損,居然棄了肉身,轉修鬼道。</br> 聽說,憑著這鬼修小道,你居然也練至大成境界,這也就罷了。你又妄想度劫成就真仙,結果度劫失敗,被劫雷所殺,灰飛煙滅了,怎么會……”</br> 王舒窈瘋狂地大笑起來:“因為,我師門曾傳下一件先天靈寶,天菁水蓮宮??上?,它當時還未成熟,我只能將殘魂寄養其中,慢慢恢復元氣。</br> 直到前不久,天菁水蓮宮終于成熟,我以它重鑄法體,如今我又可以重臨人間了!可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著!</br> 你未成就真仙,為何壽元如此綿長?當初,你固然刺了我一劍,可也中了我一記摧心掌,不可能活下來的!”</br> 南子幽幽地道:“我不懂鬼修之法,也不想修鬼修之術,不過,我卻懂得抱元守一,元神不昧的轉生之術?!?lt;/br> 王舒窈恍然:“原來你是轉世重修!”</br> 王舒窈一面說,一面自肋下緩緩拔劍:“我修成鬼仙,本想著,或許可以度劫飛升!若我能度劫飛升,找到楚夢,與你的一番恩怨,便也可以不再計較。</br> 可惜了,我失敗了……鬼修乃是小道,飛升的可能,實在是太低了呀。</br> 既然不能飛升,我就仍是凡人,既然仍是凡人,又怎能舍去凡人的愛欲怨憎、六欲七情?</br> 我本以為,你早就灰飛煙滅了,原想著了結大事之后,就去滅了你南家一泄心頭之恨,想不到,你竟然還活著,活得好!活得好??!手刃了你,方消我心頭之恨!”</br> 無名看看王舒窈,又看看南子,心道:“這兩個女人打死打活的,原來竟是為了一個男人么?太無聊了,也太可怕了,那男人都飛升上界了,她們還不放棄!”</br> 王舒窈緩緩揚劍,大喝道:“昔日一劍,今日還你!”</br> 王舒窈催馬沖來,身子猛然自馬上躍起,凌空一劍,狠狠劈下!</br> 南子臉色一變,急叫道:“無天,閃開!”</br> 百忙中扭頭一看,倒不用喊,那小無名早已經遠遠閃到了茶棚外邊。</br> 劍光一閃,“轟”地一聲,茶棚一分兩半,地面上像是被犁出了一道深溝。</br> 茶博士舉著茶壺,看著落在深溝另一側的茶嘴兒,嚇得目瞪口呆。</br> 南子拔劍向王舒窈刺去。</br> 兩個女人身形如電,旁人看去,只見電光繚繞,兩道人影穿梭不定,劍氣縱橫,地面上不時被劍氣犁出一道深溝。</br> 無名嗖地一下又沖回來,提著那嚇呆了的茶博士,遠遠躲到了一塊山石后,探頭看著這邊。</br> 茶博士嚇得哆哆嗦嗦,在他身后不斷說著感激的話:“無聊小兄弟,謝謝你呀,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然老漢要被那兩個女妖怪殺死了呀。”</br> “行了行了,不用謝了,茶錢我就不給我了啊?!?lt;/br> 無名頭也不回,瞪著那兩道幾乎已辨識不清的身影,只看得見漫天縱橫的劍光,不由暗暗咋舌:“女人吃起醋來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將來可千萬不能招惑女人??!”</br> “??!”空中突然傳出一聲尖叫,南子捂胸飛退,空中鮮血迸濺。</br> 南子一揚手,地面本還幸免于難的一只水桶就炸裂開來,里邊的泉水激揚于空,化作絲絲縷縷攔向王舒窈。</br> 南子趁機冉冉遠遁,尖聲大叫道:“你昔年功夫并不及我,怎么可能變得這么厲害?”</br> 王舒窈一劍避開迎面罩來的纏綿水絲,舉劍急追,得意大叫道:“我以天菁水蓮營重鑄法身,自然勝過你這肉體凡胎。南柯小賤人,讓我在你眉心刺上一劍,否則天涯海角你也休想逃走!”</br> 兩人一前一后,沖去的正是中京城方向。眼見二人遠遁不見了,無名才從石頭后邊站了出來。</br> 他還沒有發現,但凡被他喊過“道友請留步”的人,通常都會倒大霉。</br> 小無名站在那兒,心有余悸:“等我找大了,一定不找女人,實在太可怕了!咦?我好像不用擔心的,因為壓根不會有人記得我嘛……”</br> 小無名頓時放心了,有種劫后余生之感。</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