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拔腿就走,快步走出了大帳,一路走去,裊娜的裊娜,跌宕的跌宕,當真活色生香。</br> 西王母出得大帳,蚊道人一見便是一喜,娘娘竟親自來迎接他了!蚊道人正要上前大禮參拜,西王母卻是目不斜視,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佇足營邊,眺望向遠處的冥界大軍。</br> 就見一條烏龍般的“龍卷風”自下而上,從大地到高空,然后在天空中彌漫開來。</br> 就像一團滴在水中的墨,不斷暈染開來。</br> 其中是無數的冥界生物,鬼氣森森,煞氣騰騰。</br> 冥界生物對于天界來說,實在是太過稀罕,西王母的克隆人大軍,不禁擁擠到營寨邊緣,蹺首觀看。</br> 而冥界大軍中,也有許多幽靈飄了過來,鬼火一般,上下飄搖。</br> “嘻嘻嘻,這就是天兵天將么,長得都是一般皮囊,實在沒有意思。”</br> 一團團的鬼火忍不住譏笑起來,惹得克隆人大軍很不滿意。</br> 如果是男俊女俏,風情各異的阿修羅大軍嘲笑我們也就算了,你們一團團的鬼火,連面目五官都是勉強模擬出來的,有什么資格笑話我們?</br> 便有天兵不忿道:“我們縱然面目一樣,也是有手有腳,五官齊全,你們連人樣子都認不出來,有什么了不起。”</br> 一團鬼火道:“樣子就是為了給人辨認、記住的,人家看了我們,便知道我是我,他是他。”</br> 一個克隆人天兵不屑地道:“你們就是一團團的鬼火,鬼才分得出誰是誰?”</br> 一團鬼火晃著身子,好像在搖頭:“非也非也,你仔細看,我顏色比它深一些。”</br> 另一團鬼火驕傲地放大了自己的身軀:“你看清楚,我這里比它們多了一個邊,嘻嘻嘻,它們沒有。”</br> 西王母又看了看遠處,那一條條比真龍顯得更加恐怖的骨龍,還有一個個身著重甲,白骨的眼窩時閃著森森鬼火的雙眸,一拂袖子,便向帳中走去。</br> 風里希卻沒有馬上回去,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兒,凝視著正在不斷云集的冥界大軍,眼中的光又嫉又恨。</br> 又是沖著陳玄丘來的!為何我從一個圣人,一步步淪落到如今這步田地,而他……卻能步步走高,風光無限?</br> 忽然間,想到了她與西王母的謀劃,風里希眼中又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意。</br> 事情,未必不可挽回。</br> 當年她與婉妗一起出賣了羅睺,換來了三界第一女仙的尊榮,和一尊圣人的榮耀。</br> 現在,也一樣可以通過“獻祭”來再度達成目的。</br> 不過,暫時還要隱忍,必須得到婉妗的配合。</br> 等著吧,我曾一路爬到你的頭上,以前能,現在也一定能!……西王母一回大帳,蚊道人便急急跟了進去。</br> 西王母陰沉著臉色道:“事情可辦妥了?”</br> 蚊道人搖搖頭,羞愧地道:“娘娘,孑孓無能,巫人體質異常,本難得手,更可惡的是,他們之中,有巫人異能,正好克制孑孓。”</br> 西王母吁了口氣,陰沉著臉色道:“我已經想到了,巫人既已打上天庭,且還有了三尊祖巫,如此實力,你要得手,并不容易,你能全身而退,便不錯了。”</br> 蚊道人一聽,大為激動。</br> 婉妗在關心我的安危呢。</br> 蚊道人歡喜地道:“只是沒能完成娘娘的囑托,孑孓甚是慚愧。</br> 孑孓不敢有瞞娘娘,全身而退,孑孓也未做到,孑孓至今不知中了什么手段,現如今……”蚊道人把它一連換了幾十具身體,越換修為越弱,卻始終找不到原因的事對西王母說了一遍。</br> 西王母聽得驚奇不已:“怎么可能會有這樣古怪的事?</br> 不是中毒?”</br> 蚊道人搖頭:“若是身體中毒,孑孓轉換身體,應該就能解決了。”</br> 西王母沉吟道:“那么……是靈魂類詛咒?”</br> 蚊道人喜道:“孑孓也是這么想的,娘娘神通廣大,卻不知能否為孑孓解除詛咒?”</br> 西王母看向蚊道人,纖纖玉掌一抬,便按向蚊道人的天靈。</br> 此舉十分危險,若有歹意,極難防范。</br> 尤其是對蚊道人這種通過靈魂轉移來獲得不死之力的大妖來說,更是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控制他的元神。</br> 但是,面對西王母,蚊道人卻乖巧的像是一條最忠心的狗。</br> 他乖巧地屈彎了膝蓋,免得西王母高抬玉臂比較辛苦。</br> 蚊道人雙眸微仰,便看到西王母白皙纖秀的皓腕,一管皓腕,羽袖輕垂,雪膩的皓腕上還有細細的寶鏈兒,鼻端能嗅到淡淡的幽香。</br> 蚊道人不禁怦然心動,連忙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br> 但是他的觸覺和嗅覺,卻似一下子靈敏了億萬倍,努力感知著婉妗的一切,甚至,似乎連她的體溫,都能感覺到烘著他的身體,讓他如癡如醉。</br> 西王母運轉神力,一道道可以沖刷靈魂的光環自蚊道人頭頂,一束束降落。</br> 此時蚊道人等于是把自己的生死,完全交在了西王母手上。</br> 如果她有滅殺蚊道人的心思,直接拘禁他的靈魂,是真正能威脅到他生命的。</br> 許久,西王母臉色難看地收回了手。</br> 風里希掀簾兒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蚊道人半屈著膝,紅著臉,閉著眼睛,陶醉地站在西王母的身前。</br> 西王母沉聲道:“我沒有發現什么不妥!”</br> 蚊道人驀然張開眼睛,也站直了身體。</br> 心頭剛涌起失望,卻又馬上被他控制住了。</br> 他不想露出失望之色被婉妗看到,那樣婉妗會難為情的。</br> 風里希眸波一轉,問道:“出什么事了?”</br> 西王母目光一亮,道:“你來看一下,孑孓應該是被人下了靈魂詛咒。”</br> 風里希曾經是圣人,對于道的理解,遠在她之上。</br> 此時,西王母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風里希身上了。</br> 風里希一臉疑惑,上前伸出手掌。</br> 蚊道人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這才清醒過來,訕訕一笑,主動迎湊上去。</br> 阿修羅一族有自己的修行本系,因為先天的強大與好戰,或許是受到了天道制約,所以平均壽命只有八千多歲,除非他們能打破桎棝,修成至尊修羅。</br> 但是,婉妗和風里希,如今十個八千歲也止了,能活這么久,原因就是,她們出賣了羅睺之后,便受鴻鈞調教,修習了玄宗仙道法門。</br> 其中,因為風里希成了圣人,對于大道法則的理解,要遠勝于婉妗。</br> 但是,她以神力一番探索,卻也是搖了搖頭,疑惑道:“你確信他中了靈魂詛咒?</br> 我……沒有任何發現啊。”</br> 蚊道人和西王母同時露出失望之色。</br> 連曾經的圣人也探測不出來?</br> 那又如何破解?</br> 西王母臉色陰沉,蚊道人雖然在正面戰場上沒什么用處,可是用來偷襲暗算,尤其是用來“清兵線”,簡直是最合適不過。</br> 可是,按照他的說法,如今每轉移一個身體,每分裂一個身體,修為就弱上一分,那豈不是他只有永遠不再遇到生命危險,而且不再繼續分裂身體,才能保持現在的修為?</br> 那要他還有何用?</br> 供起來養老么?</br> 蚊道人見西王母臉色極其難看,心中很是感動,柔聲安慰道:“娘娘不必為孑孓擔心,這怪疾一時半晌的,還要不了孑孓的性命,慢慢尋訪,總會有辦法的。”</br> 西王母勉強一笑。</br> 風里希忽然妙眸一閃,道:“對于靈魂之了解,再無人比得上冥界大修士了,也許,那位鬼帝,有辦法!”</br> 鬼帝?</br> 西王母長長地吁了口氣。</br> 原本,她是不打算去赴會的,至少也得陳玄丘親自來請,那意義就截然不同了。</br> 但是,鬼帝來了,帶來了冥界大軍,而且就在她的臥榻之旁扎下了營寨。</br> 有了這個潛在的威脅,現在還真不宜和陳玄丘公開鬧翻。</br> 西王母點點頭,冷然道:“罷了!這盟主大會,本宮便去赴會吧。</br> 哼!且讓他得意一時,也沒什么。”</br> 蚊道人的雙眼迅速蒙上了一層淚光,他“卟嗵”一聲,便跪倒在西王母婉妗腳下,哽咽地道:“娘娘為了孑孓,竟不惜紆尊降貴,受那陳玄丘的折辱,孑孓心中……心中……”蚊道人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擲地有聲地道:“我蚊道人自出道以來,稍露崢嶸,便遁世潛修,從此沒沒無聞,唯有娘娘,信賴器重。</br> 孑孓感激不盡,不管孑孓的怪疾能否治好,孑孓都甘愿為娘娘效力,縱紛身碎骨亦無悔!”</br> 西王母先是一怔,然后便拍了拍他的肩,柔聲安慰道:“你放心,我賣了他這個面子,叫他出面,請那鬼帝為你診治,料他也不會拒絕的。”</br> 蚊道人雙淚長流,目光迷離難以視物。</br> 在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無怨無悔,終究還是打動了婉妗姑娘。</br> 這是他化形之后,所見到的第一個女人,從此銘記在心。</br> 婉妗心中也有他,于他而言,所有的付出便值得了。</br> 他暗暗發誓,如果鬼帝也治不好他,那也絕不為了偷生而茍且。</br> 無論如何,他也要為婉妗的霸業,奉獻出自己的一切,死一個轟轟烈烈,叫她芳心之中,永遠記得,有一個孑孓,有一個自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