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整個龍宮都起得甚早。</br> 羅剎女更是帶著八個阿修羅女、八個阿修羅男,帶齊了陳玄丘登基需要的一應冠冕器物,興沖沖便闖進了他的寢室,開始為他著裝打扮起來。</br> 太古神族阿修羅,本來因為興旺于洪荒之前,隨后就潛入幽冥血海,與外界的發展完全割裂,所以其登基即位的程序儀式非常的簡單。</br> 大抵如原始社會,部落選出個酋長出來,登高一呼,大家捶胸頓足一番表示慶祝,然后點起火來,大家來一頓小燒烤就算了事。</br> 可是,現在有了龍族的參與謀劃,那就大不相同了。</br> 尤其是,敖鸞認準了非陳玄丘不嫁,而龍族也把陳玄丘看成了龍族的“乘龍快婿”。</br> 乘龍……快婿?</br> 娶個小龍女,還真就名符其實了。</br> 因之,對于姑爺登基阿修羅大帝的典禮,哪有不大加重視的道理。</br> 這一來,整個儀式的過程,各種相應的部驟、各種繁文縟節,那就多到不可勝數了。</br> 搞得阿修羅族的人也暈頭轉向,只管聽從敖鸞、龜丞相等人安排就是。</br> 反正聽他們一套一套的,好像還真的大有道理。</br> 清晨天邊泛起魚肚白,大家就開始準備了。</br>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陳玄丘才出得東海海面,與儀仗隨從,登上雙嶼島。</br> 雙嶼島上,賀客如云。</br> 四海龍王盡皆趕到,身穿華服,冠冕隆重。</br> 禽族由國相老鴛鴦帶隊,帶著獵鷹等幾位文武大將,攜了重禮也來捧場。</br> 東華帝君也是親身來到,而且并非一人,而是帶了十八劍仙,對陳玄丘給足了面子。</br>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有數啊,給自己兒子捧場,哪有不賣力氣的。</br> 西王母的使者蚊道人也早站在人群之中,捧著一口匣子,內藏昆侖之寶芭蕉扇。</br> 不過,他一雙陰惻惻的眼睛,卻是一直在偷瞄著站在更上首的冥河老祖。</br> 論輩份,在場的人里邊,也只有東華帝君可以與他比肩,所以矜持的很。</br> 他站在上首,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懶得東望西顧。</br> 站在這兒,他才該是萬眾敬仰的大神,也因此,錯過了蚊道人。</br> 否則同為血海生靈,真個叫他看到了蚊道人,說不定就能感應到同出一源的氣息。</br> 無當圣母也站在相當靠上的位置,靈芝玉液、仙草朱果一類的禮物,藏在納戒之中。</br> 自從無意中見到西王母竟派人送了一柄寶扇給陳玄丘,她就開始慶幸師姐的先見之明了。</br> 幸虧有個納戒裝著,否則,這禮物……送不出手啊。</br> 可是截教已經破敗了無數年,如今剛剛復立,也實在拿不出什么得意的寶貝。</br> 地維秘境的妖族竟也派了人來,來的是妖帥計蒙。</br> 計蒙地位在妖族中夠尊崇,又不像英招一般脾氣暴躁,所以便成了最佳人選。</br> 他也帶來了禮物,如今十金烏也是一窮二白的,這禮物還是鯤鵬祖師取自北冥之海的一錠五行仙金。</br> 這是三界中并不存在的一塊神鐵,光是這稀有程度,那就價值連城了。</br> 巫族的最佳賀客,自然該是洛兒。</br> 可洛兒還在閉關,所以由她的師父狂獵親身前來道賀。</br> 狂獵帶了大地胎衣的一部分,這可是天地生成時,殘留于大地之上的一部分混沌之物,比那五行仙金還要珍貴。</br> 陳玄丘上得島來,身后跟著日猋、婆雅、毗摩芷多羅、蘿茜陀四大阿修羅王,魍狐、尚饗、螟蛟、金鰲、鳧鷩、崔嵬、狡猊、暗翼、冥暗、噬魂等阿修羅大將。</br> 眾賀客立時迎上前去,紛紛道賀。</br> 這就是陳玄丘的人脈,哪怕是臨時起意,決定御極登基,并且時間極其倉促,仍然是賀客如云,而且個個都極具份量。</br> 陳玄丘一一寒喧,叫身后的人接下各位貴賓所贈的各項禮物,收得他們不亦樂乎。</br> 好不容易收禮已畢,寒喧已盡,陳玄丘正要舉步登山,沿那鮫人所制的珍貴紅毯登上山巔。</br> 忽然遠處有人大叫:“且慢些,且慢些,等等我!”</br> 陳玄丘等人駐足看去,就見一匹駿馬,踏足于大海之上,四蹄尥開,快逾追風。</br> 馬上坐著一個少年,年歲不大,正向這邊招手,剛剛喊話的,正是此人。</br> 定睛再看,那匹雄駿健馬,竟然長了一個人頭,正是人頭馬安逸。</br> 人頭馬安逸背上馱著的,自然就是小饕餮昱銘了。</br> 陳玄丘沒想到他也會大老遠的,親自趕來道賀,意外之下,十分歡喜。</br> 眼看著饕餮就要沖到島上,西方又有仙樂聲聲,琵琶聲中,眾人眺目望去,卻是魔家四將,腳踏祥云,遙遙飛來。</br> 陳玄丘要登基稱帝這個事兒,他不能不告訴殷紂,否則被這位人王知道了,必然責怪他。</br> 不過,陳玄丘沒想到這位人王兄弟,居然派了魔家四將來給他撐場子。</br> 之前這四位神君都是被殷紂半隱藏的狀態,不欲叫天庭知道。</br> 如今看來,天庭諸神在人間的威望,經過這幾年的變化,便已大不如前。</br> 殷紂居然敢讓魔家四將公開露面了,居然不怕天庭知曉。</br> 不過,說起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除了死掉的,基本全都反了天庭,天庭如今也奈何不了他們,只是魔家四將投靠了人王,天庭也確實沒必要再給自己樹一強敵,自斷人族香火信念了。</br> 陳玄丘等了一等,等這兩路人馬到了,方在眾賓客的見證觀禮之下,率領阿修羅族所有高層,緩步登頂,直趨峰頂大殿。</br> 又是一番繁文縟節,陳玄丘正要腳踏滅世黑蓮,上前宣布即立阿修羅至尊大帝之位,冥界幾位大佬的使者也到了。</br> 小冥王、七音染、姹綺帝千莎,三位冥界自北陰、平心兩位亞圣之下,最高的強者,竟然親身出現。</br> 這三位是冥界大佬,自帶冥界氣場,甫一出現,鬼氣森森,陰風呼嘯,若非在場的俱非凡人,真要嚇死幾個。</br> 無當圣母見了,心中也得暗自嘆息。</br> 雖然她不愿承認,卻也清楚,當日截教重立,那為截教添了許多光彩的賀客,全是沖著大護法陳玄丘而來的。</br> 因為,兩撥賀客,不但有著高度重復性,而且,一些往賀截教時,只去了一道投影的,這次竟也是親自來賀,足見陳玄丘在他們心中的地位。</br> 一向目中無人的冥河老祖,也不由得兇睛亂閃,心底里對陳玄丘的實力,重新做了一個評價。</br> 敖鸞美眸一瞟,發現妲己換了一身盛裝,薄施粉黛,更是粉光玉琢,說出的嬌媚。</br> 可是,由始至終,還不曾見她拿出禮物。</br> 敖鸞便揶揄道:“妲己姑娘,你表哥登基,你連賀禮都欠奉么?”</br> 敖鸞抿嘴兒一笑,道:“若是手頭兒沒有拿得出手的禮物,你早說嘛,我去寶庫里尋摸尋摸,怎也幫你選一件出來了。”</br> 她這一說,眾人目光都看向妲己,尤其是禽族所屬,知道這個差點兒成了自家姑爺的西貝貨,竟是自家女王的競爭對手,對她可沒好感,巴不得看她出丑。</br> 妲己嘻嘻一笑,花枝招展地走上前去,對敖鸞道:“誰說我沒準備禮物的?</br> 我這禮物呀,你遍尋四海龍宮,都找不出來。”</br> 西海龍王一聽不服氣了,冷笑一聲道:“我龍宮素來多寶,還從無人敢自夸寶物尤勝龍族,卻不知姑娘你有什么寶貝賀禮,連我四海龍族,都遍尋不得。”</br> 妲己搔首弄姿地對陳玄丘拋了個媚眼兒,昵聲道:“表哥榮登阿修羅至尊大帝寶座,表妹我也沒旁的禮物送你,所以呢,今天就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你看,還穿了漂亮衣服,送給表哥做個賀禮可還?”</br> 在場眾人,只聽得目瞪口呆。</br> 這番言語,縱然是太古洪荒時期,也嫌大膽了些,她怎就敢說?</br> 果然不愧是狐貍精。</br> 可是,看著她那妖嬈的風情、嬌媚的容姿,誘人的身段,在場的只怕只要是個男人,都會認為,這才是這位即將成為史上第一位修羅大帝的王者,所得到的最好禮物吧?</br> 醒握天下權,醉臥美人膝。</br> 如此愜意,天下誰能出其右?</br> 陳玄丘卻是白了妲己一眼,嗔道:“總是語出驚人,你有什么禮物,還不給我?”</br> 妲己這才嘻嘻一笑,伸手就從腰間摘下一個香囊兒來。</br> 她今日的穿著十分的性感妖嬈,腰間露著一截雪白的腹肌,人魚線隱隱向下。</br> 而那香囊,絲結兒就綴在細細的腰帶上,香囊兒就是她隨身之物。</br> 她卻取下來,款款上前,嫣然道:“表哥的寶貝比人家的多,人家哪有什么寶貝,能叫表哥看上眼吶?</br> 只有這只香囊,是我隨身之物,贈與表哥。”</br> 她說著,竟是單膝跪地,蹲跪在陳玄丘身前,伸出纖纖玉指,勾住陳玄丘的綴玉革帶,將那絲線穿過,然后靈巧地打了個同心結兒,這才仰起臉兒來,笑吟吟道:“表哥喜歡么?”</br> 她這姿勢動作,太過親昵曖昧,尤其是當著這滿山滿谷的賓客,簡直是傷風敗俗,不是,驚世駭俗。</br> 可她做來,偏偏自然無比。</br> 這是仰起花朵兒般妍麗的笑臉兒來,美眸上仰四十五度角,大有任君憐愛之意。</br> 那可真是出足了風頭。</br> 敖鸞看在眼里,暗暗懊惱不已,送什么八寶螭龍車、送什么八寶螭龍車啊,應該借此機會,以天下人為見證,送他定情信物才對,我怎么就沒想到。</br> 陳玄丘拿這精靈古怪的小表妹也沒辦法,只好苦笑夸好。</br> 妲己嬌俏地站起,瞟了朱雀辭一眼,大有扳回一局的得意。</br> 婆雅看看天光,上前低聲道:“吉時將至。”</br> 陳玄丘會意地點點頭,腳下驀然浮現一朵黑色蓮臺,載著他緩緩升起高處,一桿漆黑的弒神槍,也出現在了他的手中。</br> 陳玄丘將槍柄往蓮臺上一頓,沉聲道:“我有一言,請諸君靜聽!”</br> “陳公子,不如先聽老衲一言!”</br> 空中,陡然一個聲音,宛如晨鐘鳴響,悠悠傳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