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公卿大夫濟濟一堂。</br> 排在前列的是首相沐衍、亞相簡登隆，太師談琰、上大夫楊東彬等幾位。</br> 今年雍國風調雨順，收成不錯，除了東夷地區有點亂子，整個天下還算太平，所以眾公卿們也沒什么緊要的事兒。</br> 今兒循例上朝，大家尋思著等王上來了，點個卯也就各自摸魚兒去了。</br> 不料，雍王天子擺駕臨朝，登上王座后，卻是面有陰霾，神色不豫。</br> 眾公卿見了都不禁暗自揣測，出什么事了，國君貌似不太高興啊。</br> 待百官禮畢，雍王清咳一聲，自有寺人總管揚聲向百官詢間可有人奏事，百官本來也沒什么大事可奏，今天見天子似乎心情不好，所以都很識趣地沒有開口。</br> 雍王擺擺手道：“既如此，散朝。首相、亞相、太師、諸上大夫留下！”</br> 眾公卿聽了，就知道王上必定有要事與幾位重臣商議，便各自散了。</br> 待朝堂上只剩下幾位重臣后，雍王天子才道：“眾卿，寡人收到一個重要消息。”</br> 他頓了一頓，才緩聲道：“西方九國諸侯長周昌，有反心！”</br> 眾大臣一聽倏然變色，唯有太師談琰跪坐于蒲團之上，神情依舊淡定。</br> 首相沐衍驚訝地道：“國君，這消息可屬實么？”</br> 雍王道：“向寡人匯報此消息者，絕對可靠?！?lt;/br> 亞相簡登隆眉頭一皺，道：“國君，人可靠，并不意味著他的消息就一定屬實啊。姬侯素以賢德聞名于諸侯，姬國為我大雍鎮守西陲四百余載，一向勤于王事。突然之間說姬侯有反意……不知國君有何憑據？”</br> 雍王微微搖頭，嘆息道：“人證，是沒有的！直接的物證，也是沒有的。至于間接的物證么，原本是有一些的，可惜，在逃離姬國途中，也因故毀掉了?！?lt;/br> 上大夫楊東彬愕然道：“也就是說，我們如今想指認賢名滿天下的一位諸侯長有反心，卻既無人證，也無物證？”</br> 雍王苦笑道：“楊大夫的意思，寡人明白。身為一國之君，豈能無據而定人之罪？若此例一開，律法崩壞，天下則人人自危了。不過……”</br> 雍王的臉色凝重起來：“此人的話，寡人絕對信得過。諸君應該明白，我大雍垂治天下四百多年，任誰有了反心，也必然謹慎，哪能輕易留下把柄。寡人不是想就此治罪于人，而是問計于眾卿，如何防范萬一？”</br> 然則群臣中卻有姬侯的鐵桿粉絲，對姬侯推崇備至，這種人根本不相信姬侯會有反心。</br> 上大夫江湛便不悅地道：“國君，我等是國君之臣，姬侯也是國君之臣。既無人證，又無物證，便對一位賢德無雙的諸侯長諸多猜忌，豈不令人心寒。”</br> 太師談琰突然微微一笑，朗聲問道：“敢問國君，這消息可是來自王太子殿下么？”</br> 雍王略一遲疑，便爽快地頷首道：“王太子已與昨晚還朝，今日一早，便向寡人稟報了這個消息?！?lt;/br> 談太師道：“小女茗兒，曾拜一位異人為師，習得一身本領，幾個月前，游歷天下去了，也是昨日方歸。據小女所言，她游歷至姬國時，遇到了王太子殿下，他們都曾發現，姬國正招兵買馬，選賢任能，似有不軌舉動?！?lt;/br> 亞相簡登隆失笑道：“太師，姬侯是姬國之主。招兵買馬，選賢任能，有什么不妥？”</br> 談太師淡淡地道：“雍制，諸侯之國分三等，一等諸侯國可有三軍。二等諸侯國可有兩軍。三等諸侯國可有一軍。天子方擁五軍……”</br> 談太師掃了眾人一眼，道：“姬國兵馬，名為三軍，實已有四軍之數！”</br> 眾大夫頓時一呆。</br> 上大夫江湛不悅地道：“這是令媛發現的？難道姬國集合兵馬，讓她一一數過?！?lt;/br> 談太師道：“這是姬國奉常院秘密統計的數字！”</br> 江湛不再言語，奉常寺不是他敢質疑的所在。</br> 談太師道：“前不久，姬侯于岐山選賢，所出的議題之中，便有一題，是非議陛下寬待奴隸之制的。</br> 十幾天前，岐州奉常院被一伙神秘人突襲毀滅，奉常院上下數十人，無一幸存，對方也是死傷無數。</br> 姬國有一宗門，曰：鬼王宗。自姬國甫立，鬼王宗便已存在，可以說是與姬國休戚與共。姬侯與鬼王宗宗主王慶來往更是密切。</br> 可是蹊蹺的是，姬侯岐山選賢的時候，鬼王九子盡皆參會，對姬侯可謂不遺余力的支持，谷園聚賢宴上，王慶更是座上客。</br> 可是，鬼王九子不久即被人一一殺死，此時人們才發現，除此九人，鬼王宗精銳竟早已不見了，諸位以為，那些人去了哪里？”</br> 眾大夫馬上想到了突襲奉常院的那伙神秘人。</br> 良久，首相沐衍方道：“太師所言，不無道理。可是我們沒有證據，便不能對一方諸侯動手。”</br> 談太師微笑道：“我想首相是誤會了。我們要防患于未然，未必就得馬上發兵征討，捉拿姬侯。”</br> 亞相簡登隆疑惑地道：“那太師的意思是？”</br> 談太師道：“據小女所言，姬國上下磨刀霍霍，眼看起兵在即了。如果真是這樣，姬侯此時絕不會也絕不敢離開姬國。國君可以下一道詔書，尋個由頭宣他進京，若他來了便罷，若他不來，違抗天子旨意，如何處置，也不為過?！?lt;/br> 首相沐衍與亞相簡登隆竊竊私語一番，頷首道：“此計可行?！?lt;/br> 雍王喜道：“好！便依太師之計，寡人這便下一道旨意，宣姬侯入中京！”</br> ……</br> 陳玄丘與殷受乘車返回太子宮途中，殷受一直感到有些不安。</br> 我來時跟陳大哥說的好好的，結果父王卻并未許他官職，陳大哥會不會心生怨尤呢？</br> 可我要如何跟陳大哥解釋才好？難道我告訴他說，我父王天年將盡，叫他耐心再等些時間？這是人話么，真真的不當人子！</br> 哎！父王……真的天年將盡了么？不行，一會兒我得去問問師父。父王雖然不是修道練氣之士，可天下間總該有些什么天材地寶，是能夠益壽延年的吧？</br> 我就這么回去，之前的事兒提都不提，陳大哥一定心生猜忌的，可我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真是愁煞人了……</br> 殷受倚在車上，緊張地咬著小指，他的選擇困難癥又犯了。</br> 眼看車子已經駛入王侯扎堆的貴戚坊，殷受心中靈光一閃，突然想出一個主意來！</br> 殷受馬上喜孜孜地對陳玄丘道：“大哥，我父王真是格外地欣賞你啊，這許多年來，據我所知，父王只賜給過三個人玉如意，你是第四個呢?！?lt;/br> 陳玄丘好奇地道：“哦？卻不知那三位是什么人？”</br> 殷受道：“一位乃是談太師，一位乃首相沐衍，最后一位么，嘿嘿！就是區區不才在下我啦?！?lt;/br> 陳玄丘失笑道：“這樣的話，我倒真是受寵若驚了?！?lt;/br> 殷受道：“應該的，姬侯識才，難道我父王就不識才么？不過，大雍終究不比姬國，大雍是中央大國，人才濟濟，諸般規矩更是繁瑣。</br> 我父王對我說，若隨便許你一個官職，未免委屈了賢才?？扇糁苯訉δ阄灾厝?，又恐你在中京名聲不顯，未免會有公卿不服。所以，父王希望你先養望！”</br> 陳玄丘詫異地道：“養望？”</br> 殷受道：“對！養望！就是今兒這里題首詩，明兒那里撫首琴。這是展示你的文才。我再幫大哥尋些高手來，大哥與他們好生斗上幾場，聲勢越大越好，叫滿中京的百姓都曉得你的厲害！”</br> 陳玄丘笑道：“這卻不急，我打算先花幾天時間，去找找蘇伯父的夫人和他的孩子。”</br> 殷受趕緊阻攔道：“大哥，中京人口何止百萬吶，她們是近二十年前遷來中京的，你人地兩生，如何打聽？這件事兒，你就交給我好了。你只管打架，咱先把名號立起來！”</br> 路旁茶樓上，臨窗一桌，有兩人對坐，居高臨下，看著遠遠駛來的馬車。</br> 馬車上，殷受正手舞足蹈、舌燦蓮花地慫恿陳玄丘去打架。</br> 窗前一人輕輕轉著茶杯，沉聲道：“準備動手，不惜一切，只許成功，不許失敗！”</br> 看此人相貌，可不正是王子啟的門客馬鈺么。</br> 另一人唇邊露出一絲冷笑，陰惻惻地道：“你放心！為了今天，我已精心準備了兩年，設計了一套必殺五連環。就算他有九條命，今天他也必死無疑！”</br> 說著，他食中二指并起如劍，便向殷受遙遙一指！</br> PS：有點事，下一章會晚點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