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所展示的武力,震驚了眾人。</br> 這也正是陳玄丘所反對的,在一個眾生力量完全失衡的世界里,擁有絕對力量者,就能成為絕對的掌控者。</br> 他若是英明的、慈悲的還好,如果他是一個兇殘酷虐的人,比如一心要以殺證道的冥河老祖掌握了最強力量,那么還有誰能來制約他?</br> 不過,至少目前,陳玄丘也在主動利用他的力量,在為自己創造便利。</br> 唯其如此,更加可貴。</br> 一個能夠掌握強大力量的人,能想著應該創造一種規則,制約這種力量,這是殊為難得的。</br> 阿修羅部族此時來到第七層的,只有區區百萬人。</br> 這百萬阿修羅,臣服地跪在大地上,仰望著立于空中的那周身發光的神祗,激動莫名。</br> 阿修羅族好戰,好戰者都擁有強大的自信,可偏偏他們成為了天界法則最先想要抹除的生靈。</br> 太早就被擠壓出了三界,逃到幽冥血海茍延殘喘。</br> 這就導致他們愈發地崇拜力量,崇拜強者。</br> 如今,阿修羅族終于出現了一位至強者,一位至尊修羅,所有的阿修羅族戰士,激動的簌簌發抖。</br> 這個令人瘋狂的喜訊,正在飛快地向血海中正在集結中的阿修羅族戰士們傳遞過去。</br> 整個血海,沸騰了。</br> 毗摩芷多羅看著那個籠罩在皎潔月華之中的白衣青年,他黑發黑瞳,白衣一襲,腳下踏著滅世黑蓮,手中執著弒神槍,那就是一尊神祗。</br> 毗摩芷多羅所有的不忿與不甘,在這一刻煙消云散。</br> 成就至尊修羅,便連男女之別也變得不那么重要了。</br> 一心想維護古老習俗的毗摩芷多羅,業已甘心臣服。</br> 這正是“偽圣”陳玄丘想要達到的效果,能夠完全掌控阿修羅一族,他現在才算是鳥槍換炮,從處處點火的游擊隊,成為了擁有數百個集團軍的強大武裝。</br> 他,現在就有力量,劍指天庭了。</br> 依照陳玄丘的吩咐,阿修羅族戰士留在了原地,只有冥河老祖、幾位阿修羅王以及十多位阿修羅大將,隨著小冥王、東華帝君、地藏等人趕向了酆都山。</br> 上千萬的陰兵鬼卒,仍舊在地獄一至六層,層層設防,嚴加防備著。</br> 在沒有簽訂契約,劃定進出區域之間,他們不會擅自放一個幽冥血海的生靈出去。</br> 高大巍峨,周長十萬里的酆都山,靜靜地矗立在冥界大地上。</br> 冥河老祖雖然當初也是縱橫太古莽荒的兇神,卻是第一次見到酆都山。</br> 只一眼,他就看出,這酆都山乃是一件異寶所化,想來,這就是“幽冥之書”了。</br> 感應到數十道強大氣息的冥后蒲兒,率領守山陰神緊張兮兮地迎了上來,待看見丈夫荼蝸和兄長陳玄丘,這才放下心來。</br> 一番寒喧之后,復又說起正事。</br> 小冥王道:“家師正在閉關參悟大道,冥間事務,概由本王負責。</br> 現在,本王就簽定幽冥契約,如何?</br> “陳玄丘道:“我同意。</br> “說著,他看了眼冥河老祖。</br> 冥河老祖笑容可掬地道:“冥河忝為客卿,自然唯至尊修羅之命是從。</br> “冥河老兒這么乖巧?</br> 陳玄丘乜視了他一眼,這老小子可不像是那么膽小怕事的人,那樣的人,如何立得下以殺證道的誓言。</br> 仗著擁有不死之身,他可是連二圣三清都敢挑釁的人,雖然結局總是吃癟。</br> 現如今,因為認定自己證道圣人,就肯如此聽話了?</br> 陳玄丘暗暗提起了戒備之心,道:“好,既如此,就請冥王陛下,開始立下契約吧!“小冥王飛身上前,在酆都山前站定,舉起右手食指,面向酆都山,緩緩揮劃起來。</br> 他凌空寫下的文字,也是玄奧的道紋。</br> 若非準圣境以上高手,哪怕是偶得奇緣,鬼畫符般會畫那么幾個道文,其實也不解其意。</br> 此時在場的大多數倒是認得的,像陳玄丘、東華帝君、綺姹蒂千莎、七音染等人……小冥王書寫之時,所有契約內容,他們已經了然于心了。</br> 最后,小冥王咬破食指,以血寫下:立契人,幽冥荼蝸!便退到一邊,看向陳玄丘。</br> 陳玄丘咬破食指,凌空抬手,也在上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用的也是道紋,所以只有一個字,并不是具體指向陳玄丘這三個字,而是指向他這個人。</br> 無論他變幻什么形貌、改變什么身份,都能準確地指向他唯一專屬的生命印記。</br> 這種想盡任何辦法也不能賴帳的死契,也只有專精靈魂之學的冥界之主才能主持簽訂了。</br> 陳玄丘寫罷,也走到一邊,微笑道:“老祖,請。</br> “冥河老祖笑瞇瞇地道:“冥河乃是公子的客卿,公子簽約,便是冥河簽約,似乎不需要冥河單獨簽押吧?</br> “陳玄丘也微笑地看著冥河老祖:“老祖,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等得起。</br> 可我,還有近億阿修羅,候在幽冥路上呢,別耽誤時間了,我耐性不好。</br> “冥河老祖暗暗咬了咬牙,也只好依樣簽下自己的名字。</br> 小冥王看了東華帝君一眼,欲言又止。</br> 其實,有了冥界法則凝成的幽冥之書來保障約定的履行,本也足夠了,畢竟,冥河老祖尚未成圣,背棄不了契約。</br> 而陳玄丘雖然已經“成圣“,卻是他絕對信得過的人,所以,不需要有保人。</br> 但是,這是師父閉關后,完全由他一個人來做決定的第一件大事,小冥王還是有些忐忑的,總想做得盡善盡美。</br> 陳玄丘一見他欲言又止,就知道他是想讓東華帝君做保人。</br> 陳玄丘忙道:“東華前輩關愛晚輩,對玄丘幫助甚多,玄丘多有虧欠。</br> 這個契約,是我阿修羅祖、冥河老祖與幽冥主人的契約,便不麻煩東華前輩了吧。</br> “蒲兒扯了扯丈夫衣角,小冥王見陳玄丘這么說,只好道:“既然大哥這么說,那便如此吧。</br> “但,東華帝君替自己兒子爭口袋,那還會計較什么得失?</br> 他哈哈一笑,道:“無妨,本帝君就以本人之名及整個東方飄云世界作保,誰若違背契約,我東華絕不袖手。</br> “說罷,也是走上前去,以道紋簽下了自己的名字。</br> “本座也算一個!“綺姹蒂千莎莞爾一笑,竟也上前簽下了字。</br> 七音染一見,便也主動上前,在上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br> 一時間,竟然有了三個保人。</br> 當然,一方面地藏和七音染的地盤都在地獄,她們必然關注此事。</br> 另一方面,她們單獨簽字,卻也是表明了,她們,自成體系,不受冥王管轄。</br> 可是這契約一簽,冥王這邊一旦有事,她們兩方勢力,必然與之共進退。</br> 冥王見有這三人作保,心中歡喜,想著做的這樣縝密完美,師父出關時,對他稟報,便不至于出了紕漏被老師責罵。</br> 冥王這才取下腰間的冥王印,將其往天上一祭。</br> 那冥王印放出一道幽光,照射在那酆都山上。</br> 酆都山頓時顯現出三本巨大的書籍形狀,摞放在幽冥大地之上。</br> 第一本幽冥之書轟然作響,竟然掀開了,袒露出里邊的書頁。</br> 那書頁上,有密密麻麻的道文。</br> 冥王印就似激光刻字一般,幽光移動,在那后邊的空白頁上,將他們簽訂的幽冥契約完全復制了上去。</br> 最后幽光一閃,又是一篇全是道文寫就的文字。</br> 冥王印飛過去,變得巨大無比,宛如一座飛來之峰,在那書頁結尾處,重重地蓋下了一個鈐印,然后又飛回冥王手中,一路飛來,一路縮小,直至落在荼蝸掌中。</br> 那幽冥之書,便又轟然合攏,依舊是高峰矗立,會當凌絕頂,層云郁冥冥。</br> 幽冥之書翻開的那一瞬間,幽冥之書下的冥界第一棺中,北陰道人便感應到了。</br> 小蝸在簽訂幽冥契約?</br> 北陰道人微微有些詫異,他不確定,自己的弟子是在與誰簽約,簽的又是什么。</br> 不會是我不在,這小子被人欺負了,簽了個喪權辱國的條約吧?</br> 父母眼中,孩子總是還不夠成熟,還不能叫他放心。</br> 北陰道人眼中的荼蝸也是如此,哪怕荼蝸自這冥界建立,就被他指定為冥王,已經做了無數年的冥王陛下,他還是不放心,總覺得自己的寶貝徒弟還不夠成熟。</br> 不過,此時此刻,他卻無法離開這里。</br> 銅棺世界,可大可小,當真是須彌芥子,大千一葦。</br> 此時此刻,那巨大無朋的銅棺世界中,正飄浮著一條巨大的金色龍尸。</br> 它靜靜地幽浮于銅棺空間之中,前不見頭,后不見尾,怕不用萬里之長。</br> 北陰道人正站于虛空,與那巨大無匹的龍神之尸,相隔三千里。</br> 所以,他看不到龍尸的頭與尾,只能看到那巨大的、精美的、似乎堅不可摧的金色龍鱗之軀。</br> 一道晶瑩的、淡紫色的能量體,正像一條靈蛇似的,圍繞那龍尸盤繞著,似乎想融入其中。</br> 但是,卻徒勞無功。</br> 那是媧皇分裂出來的那道元神,元神之上屬于媧皇的個人意識,已經被北陰道人利用幽冥之書的鎮壓、冥界第一棺的禁錮,給徹底抹殺了。</br> 現在剩下的,是一道純粹的圣人元神,由于融合了鴻蒙紫氣,所以才由純粹的白色,變成了淡紫色。</br> 它現在只是靠著被抹殺意識之前的最后想法,本能地想要鉆進應龍之尸。</br> 北陰道人正在通過它,窺視媧皇成圣的奧秘,窺視鴻蒙紫氣的奧秘。</br>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當初鴻鈞成圣,紫霄宮開講,也不曾打動他,放棄探索他自己的路。</br> 現在當然也一樣。</br> 他已成就亞圣多年,如今距成圣,就只差一個“悟”字了。</br> 推演先行者走過的路,借鑒他人的成功經驗,圓明頓悟,道要仙機,便只在一念之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