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丘全神戒備進了清微天宮,迷迷糊糊的又出了清微天宮。</br> 看看手里捧著的東西,他才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br> 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離恨天和清微天分別受到的款待,陳玄丘對于那個不敢思及的身份,更加確定了幾分。</br> 北陰道人和平心娘娘,對他的態度都有些特別。</br> 固然,他與冥后蒲兒有關系,對孟婆莊的巫族也有恩,但這些,真值得北陰道人和平心娘娘對他另眼相看?</br> 太上圣人和元始圣人如今的態度,更加的不可思議。</br> 除非他的身份特殊,而且他正在做的事,對這幾位來說,也有著特殊的意義,否則斷然不至于此。</br> 所以……我是被他們利用了么?</br> 陳玄丘腦洞大開地想,忽又自失地一笑,怎么可能,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選的。</br> 他正在走一條前人從未曾走過的路,也許,那幾位即將走到盡頭,還有已經走到盡頭的人,都想知道,他選擇的這條新路,能夠走多遠吧。</br> 堅定了自己的心志之后,陳玄丘才低頭看向自己手中所捧的禮物。</br> 那件輕紗……他不知道應該怎么穿,是可以套在衣服外邊,還是貼身穿著。</br> 貼身穿的話,似乎太風騷了些,只怕比之定光歡喜佛的形象還要難堪一些。</br> 陳玄丘先把它藏進了納戒,隨手又舉起那枚玉梭。</br> 手指撫上去,一道道大道信息,便流轉入他的腦海之中。</br> 陳玄丘感應到這御光神梭的用法,不用得眉頭一挑……若依說明,它的速度,竟遠遠超越遁術第一神通“金烏化虹”,較之圣人的無距,也差不了太多。</br> 難怪那白鶴童子說,得了此寶,想死都難。</br> 有了這樣的利器,逃起命來,就算圣人想追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br> 陳玄丘依照所接收的使用方法,念動口訣,將玉梭向面前一拋,立時化作沖浪板大小。</br> 陳玄丘向前一步,踏于“沖浪板”上,心念只一動,登時身化流光,“呼”地一聲,就消失了蹤影。</br> 陳玄丘本想試一試它是否真如所說那般快速,然后再了解一下那無縫天衣,卻不想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br> 他腦海中剛剛想到“回冥界去”,那玉梭便載著他,化作一道光,穿越三十五重天,穿越人間大地,穿入幽冥界中……御光神梭,竟然擁有光一般的速度。</br> 第七層地獄,東華帝君、七音染、小冥王站在一起,對面,婆雅和蘿茜陀、毗摩芷多羅三位阿修羅女王站在一起,小冥王和毗摩芷多羅正在激烈地爭吵著什么。</br> 一旁,冥河老祖百無聊賴地坐在業火紅蓮之上掏著耳朵,綺姹蒂千莎膝上橫著“鬼怖”杖,頭頂高懸摩尼珠,正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br> “還有完沒完了?</br> 你們再爭不出個結果,老夫便先走了。</br> 老夫孤家寡人一個,獨自上去,總沒什么關系吧?”</br> 小冥王乜了冥河老祖一眼,道:“閣下有四億八千萬血神子,居然敢說孤家寡人?”</br> 冥河老祖聳肩,道:“老夫的身外化身,也作數么?”</br> 小冥王冷笑道:“閣下若將四億八千萬顆血神子撒遍幽冥大地,本王便是盡起陰兵鬼卒,只怕都捉不過來。”</br> 冥河老祖嘿嘿笑道:“冥王陛下過謙了,有北陰道人的幽冥書三冊,便抵得過老夫的四億八千萬血神子。</br> 老夫不會在冥界鬧事的,只想借道出去罷了。”</br> 小冥王道:“你們要去哪,是否還要回來,經我冥界幾次,是否要在我冥界駐足,若在我冥界駐足,應當定下什么規矩,這些須得定下規矩,簽定幽冥契約,否則,本王要為幽冥世界著想,絕不放開出口。”</br> 毗摩芷多羅怒道:“羅哩羅嗦,哪有那許多的規矩。</br> 我們阿修羅古神一族,想去哪就去哪,需要向你報備審請,需要與你簽定幽冥契約?”</br> 小冥王寸步不讓,道:“即是從我幽冥界借道,便需遵守我幽冥界的規矩。</br> “冥河老祖不耐煩道:“你這小輩,蹬鼻子上臉,把北陰道人叫來,老夫跟他談。</br> “小冥王可不敢告訴他,自己的師父閉了死關,便昂然道:“幽冥界一切事務,師尊俱都交與荼蝸負責了,本王做得了主!”</br> 雙方正說著,面前一道白光,嗖地一下,就沖進了彌漫了血海之水的第八層地獄。</br> 小冥王和對面的毗摩芷多羅站得最近,相隔只有十余丈距離,那白光過處,帶起一陣勁風,吹得二人面皮子都有些變形了。</br> 東華帝君和冥河老祖雙雙一愣,連他們一時不察,都未看清,那是個什么東西。</br> 仿佛,就是一道光,那道光從他們面前穿射而過,射進了幽冥血海。</br> 眾人不約而同,向那血海之上看去。</br> 就見血海一涌,從中躍出一朵黑蓮來,陳玄丘坐于滅世黑蓮之上,從那血海之中飛升了上來。</br> 七音染驚道:“小丘丘,你怎么從下面……”她看看頭頂,又低頭看看正冉冉上升的陳玄丘,愕然道:“剛才那道光是你?”</br> 陳玄丘笑吟吟的,他已經知道了這御光神梭的厲害,它真的擁有光一般的速度,從此后三界任他縱橫,幾乎趕得上圣人的無距境界,這對他的幫助可太大了,因此心情甚好。</br> 陳玄丘滿面春風地道:“剛剛下來的急了些,你們在這里做什么?”</br> 毗摩芷多羅憤憤地道:“東王,你這位朋友,這是把我阿修羅一族當成他的下屬了?</br> 我們出去之后要去哪里,需要先報與他知道,獲得他的允許,我們回不回來,也要報備于他,我們……“陳玄丘道:“貌似,也沒什么問題啊。</br> 如果,有人要從我阿修羅地境借道通過,而且通過的人,不是行旅、不是商賈,而是浩浩蕩蕩的虎狼之師,你會同意?</br> “陳玄丘又轉向冥河老祖:“還是老祖你會同意?</br> “冥河老祖見了修為不在他之下,手中弒神槍對他還有克制效果的陳玄丘,之前居高臨下的態度頓時一掃而空。</br> 冥河老祖道:“那你認為該如何?”</br> 陳玄丘道:“血河出入三界的道路,本不是冥界。</br> 只不過,幽冥血河,做為幽冥世界出現前,承載亡魂之所,之間有這條秘道相連罷了。</br> 既然我們要從幽冥世界借道,那么答應幽冥之主的條件,給他一些承諾,又有什么不可?”</br> 毗摩芷多羅怒道:“我阿修羅一族,戰天斗地,何曾如此卑躬屈膝?</br> 我們已經打到了這里,他不讓路,我們便打出去,先占了冥界,再殺去人間,何必向他低頭?</br> “陳玄丘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如果你集結族人,離開冥界的目的,只是到處結仇、到處打仗,那你還是回去血海吧。</br> “毗摩芷多羅怒道:“你是什么意思?</br> 難道身為東王,你竟不愿為阿修羅族一戰?</br> “陳玄丘道:“我答應過,要為阿修羅古神一族,尋覓一方凈土,讓他們能在最適宜他們的地方繁衍生息,而不是讓他們做無謂的犧牲。</br> “毗摩芷多羅喝道:“何謂無謂的犧牲?”</br> 陳玄丘道:“幽冥大地,是亡靈生活的土地。</br> 這里,適合阿修羅古神一族生存么?</br> 如果不適合,我們也可以從這里離開,我們究竟是為了什么,要與幽冥主人爆發一場大戰,犧牲無數戰士?</br> 只因為,你不想簽訂一紙契約?”</br> 毗摩芷多羅頓時語塞。</br> 陳玄丘正色道:“做為古神一族,阿修羅何以落得今日境地,被逼進幽冥血海這種地方?</br> 前車之鑒,還不清醒嗎?</br> 國雖大,好戰必亡。</br> 你是一個部落之王,要有比普通的阿修羅族戰士更清醒的頭腦,該打的仗,必須打。</br> 不必要的仗,為了意氣而打?</br> 何為王?</br> 三橫者,天、地、人也。</br> 一豎以貫之。</br> 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內得民之心,外知敵之情,見勝而戰,弗見而諍,此方為王者。</br> 否則,不配為王!”</br> 陳玄丘一番話聲嚴色厲,簡直是把毗摩芷多羅“當孫子”訓了。</br> 偏生這番話檢討古今,結合阿修羅一族經歷,體恤阿修羅一族子民,叫毗摩芷多羅無言以對。</br> 鬼王焰兩眼放光,悄悄湊上來,扯了扯七音染的衣袖,扒著她的耳朵小聲道:“你男人好厲害喔,人家聽得腿兒都軟了,直想給他跪下怎么辦?”</br> 婆雅和蘿茜陀早聽得兩眼濕潤得快要滴出水兒來,望著陳玄丘,好不崇拜。</br> 其實,阿修羅一族從太古年間傳承下來的選取領袖的辦法,早就過時了。</br> 在當初天地萬物皆為初生,整個世界都沒那么復雜,生靈的世界,就是簡單的生存的問題,他們這樣的制度原也無妨。</br> 可是,因為他們天性好戰,這個強大的古神一族,率先退出了歷史舞臺。</br> 在幽冥血海那種與世隔絕的地方,他們這種古老的制度,才得以延續下來,如果依舊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早就不得不因時因勢而變了。</br> 盡管如此,當年羅睺王的事,還是給了他們很大的精神沖擊。</br> 因為沒有外部壓力的原因,這種古老而簡單、充滿弊端的制度依舊保留著,可是人心思變,阿修羅族內部,許多人對此也早已不以為然了。</br> 只是一直以來,他們沒有動力去這么做。</br> 偌大一片血海,沒有內外的危機,也沒有內外的利益,根本沒什么好爭的。</br> 現在不同了,他們要離開幽冥血海,為族群尋找一片環境不那么惡劣的天地。</br> 他們只能從別人手中虎口謀食,贏了自然好說,失敗了,可能就得丟下大量的亡者,再逃回幽冥血海。</br> 他們有了危機,也有了利益訴求,所以陳玄丘這番話一下子就說到他們心坎里去了。</br> 毗摩芷多羅正有些氣憤于蘿茜陀和婆雅的不爭氣,叫這男王出了風頭,忽然瞥見自己部落的幾員大將,竟也一臉信服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凜,難道……我真的錯了?</br> 陳玄丘見毗摩芷多羅竟難得地沉默下來,沒再跟他喊打喊殺的,倒是有些意外。</br> 他深深瞥了毗摩芷多羅一眼,對東華帝君和小冥王道:“前輩,荼蝸賢弟,借一步說話,這些事,我來與你們商議!”</br> 毗摩芷多羅就坡下驢,氣咻咻地走到不遠處,一屁股坐到一塊巖石上,拄著修羅刀,恨恨地道:“哼!我看你能商量出個什么花兒來!”</br> 毗摩芷多羅手下幾員大將湊近了她去,心腹大將青螭低聲道:“我王,北王和南王對東王都很支持呢,這情形與當年的羅睺王可是大不相同。</br> 我王還該改變一些策略,否則,我西王部落,恐怕要重蹈當年東王部落的下場了。</br> “毗摩芷多羅聽得氣往上沖,有心辯駁,可是仔細想想,這陳玄丘她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只怕今后只能被他壓著,怎么掙扎也沒用處,不禁氣苦不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