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僮子畢恭畢敬,道:“是!大法師吩咐下來,說貴客您片刻即到,令我二人候在門前。</br> 公子,請。”</br> 陳玄丘定了定心神,料想是太上老子一門的無上占卜之術發揮了作用。</br> 那玄都大法師既然算到他會來,便不妨一見,老子一門,不喜殺生,想來也沒多大危險。</br> 實在不濟,這不是還有吉祥的大腿可以抱么?</br> 想到這里,陳玄丘便定下心神,隨著那兩位僮子進了八景宮。</br> 宮中勝景,自不待言。</br> 兩個僮子將陳玄丘請進紫金殿上坐了,先奉一杯香茗,又使玉盤,盛了一枚果子來。</br> 陳玄丘皺了皺眉,這待客之禮,也太簡單了吧?</br> 要么你就只奉香茗一杯,我也就認了,偏還又奉了果盤。</br> 可你這果盤里卻只有一枚果子,瞧不起誰呢?</br> 陳玄丘故意看都不看一眼,只向兩個僮子頷首一笑:“還不知兩位僮子名姓?”</br> 兩個僮子稽首道:“公子喚我們清風、明月即可。”</br> 陳玄丘瞄了他們一眼,原來他們就是金角大王,銀角大王。</br> 陳玄丘道:“不知玄都大法師何在?”</br> 兩個僮子道:“正在后院,已經去請了,公子稍等。”</br> 說完,清風、明月便退了下去。</br> 陳玄丘吁了口氣,細細打量這紫金殿。</br> 說是殿堂,倒也簡單。</br> 上首一張字畫,中間只寫了一個大大的“道”字。</br> 左右各有一張花幾,左邊一張,上邊擺了個隱泛紫金色的紅葫蘆,右邊一張,上邊擺了只羊脂美玉雕成的凈瓶。</br> 中間一張卷耳的香案,上邊卻只放了一只玄黃色的小塔。</br> 陳玄丘眉頭一跳,這不會就是紫金紅葫蘆、羊脂玉凈瓶,還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吧。</br> 陳玄丘有些不太相信,這等寶物,就隨便擺在這里?</br> 陳玄丘隨意地又抬頭看了一眼,藻井之下,懸掛著一盞宮燈。</br> 燈內一團紫色火焰,映得室中通明。</br> 陳玄丘識海之中,那困在虛空光照輪內的靈柩之火隱隱跳動起來,似乎不服氣那八景宮燈的光芒四射。</br> 陳玄丘頓時有些相信方才所見,真是傳聞中那幾件赫赫有名的寶貝了。</br> 因為,他識海之中的燈神馬善所控制的那盞燈,是他取自于燃燈道人的靈柩燈火。</br> 天地之間,四盞靈燈,分別是元始圣人手中的玉虛琉璃燈、太上老子的八景宮燈、燃燈道人的靈柩燈,以及媧皇手中的寶蓮燈。</br> 若非同等檔次的神燈大放光明,藏在他識海之中的靈柩燈,絕不會有這樣的反應。</br> 所以……陳玄丘挪開了些,看了看屁股底下坐著的這張蒲團,這蒲團,不會就是風火蒲團吧?</br> 陳玄丘這邊東張西望,上看下看,玄都大法師卻站在屏風后邊,一臉的為難。</br> 老師叫我多留他一陣兒,可是……和他說些什么呢?</br> 該以什么身份說話呢?</br> 玄都百般糾結,悄悄探頭看了看,陳玄丘左顧右盼的,也不喝茶、也不吃果,玄都大法師更郁悶了。</br> 老師的好意,總不好辜負了的,他怎么就不喝上兩口呢?</br> 玄都大法師想了一想,便取出一柄芭蕉狀的扇子來,趁著陳玄丘他顧之際,伸出手來,悄悄扇了一扇。</br> 陳玄丘等了好一陣兒,還不見人來,心中有些煩躁起來。</br> 他急于追趕媧皇,可是聲息到了這里,他又進來耽擱了一陣兒,此時已經無法追索媧皇去處了。</br> 那玄都大法師怎么還不出來?</br> 難不成,他是有意拖延我,為媧皇逃脫制造機會?</br> 陳玄丘剛想到這里,忽然一陣徐風,飄來一陣茶香。</br> 那茶香入鼻,登時煩躁之意盡去,頗有神清氣爽之感,甚至腦海中許多對于大道參悟的還不甚明白的地方,都隱隱有些松動起來。</br> 陳玄丘心中一動,這才看向桌上。</br> 不料,這一眼望去,恰看見玉盤中那枚果子,一枚李子,上邊竟有兩個天道果紋形成的文字,仔細一看,赫然是“黃中”二字。</br> 黃中?</br> 黃中李!陳玄丘大驚,急忙拿過那枚李子,湊到鼻端嗅了一口。</br> 一股果子的甜香入鼻,瞬間只覺增加了怕不有千年修為。</br> 這還是因為,陳玄丘已經處在三尸準圣境的瓶頸處,要想更進一步,最需要的是對于道的領悟,而修為上,他八大神獸元氣合一,又是真武體術顛峰,修為已經渾厚無比。</br> 這就如一片大海,再混進一條大河去,也看不出多少增加。</br> 若是一個凡人,這黃中李嗅上一口,只要他的肉體凡胎承受得了那天地靈根的充溢仙氣,立時就能晉入大羅初境。</br> 果然是黃中李!陳玄丘大喜,急忙湊到嗅端,就想咬上一口。</br> 可是,牙齒都要啃下去了,陳玄丘突然又硬生生停住了。</br> 陳玄丘想了一想,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便將那枚“黃中李“塞進了自己的腰帶,又摁了摁,然后端正坐好,佯裝無事。</br> 玄都大法師躲在屏風后面,把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唇角不禁抽搐了幾下。</br> 真是……沒眼看了!誰料,陳玄丘還不罷休,他又研究起那杯茶來。</br> 陳玄丘看了嗅,嗅了看,然后雙眼一亮,也不嫌燙,仰起脖子,牛嚼牡丹一般便灌了進去。</br> 玄都大法師扶額,立即一個箭步,便沖了出去。</br> 他怕再不出去,就看陳玄丘這樣子,萬一把持不住,再把他們家的寶貝也給揣走。</br> 到時候彼此臉上難看,以后不好相見。</br> “呵呵,陳公子到了呀,玄都有失遠迎,失禮,失禮。</br> “玄都大法師打著哈哈就走了出來。</br> 陳玄丘左手端著茶盞,右手食指剛把茶盞里的茶葉撥到嘴里。</br>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喉頭活動了一下,默默地將嘴里的茶葉嚼也不嚼地咽了下去,施施然起身,斯斯文文見禮道:“玄都前輩,后生小子冒昧叨擾,不勝惶恐!”</br> 玄都大法師的目光從陳玄丘身邊飛快地一溜,玉盤是空的,果核兒都沒。</br> 茶杯也是空的,茶葉都沒有。</br> 這還是不勝惶恐,不然的話還想怎樣?</br> 把八景宮給搬空么?</br> ……媧皇飛騰之上,穿上漫長的虛空,進入了三十四重天。</br> 她沒有停留,便繼續向上飛去。</br> 這里,是通天圣人的道場。</br> 太上老子和元始圣人那是禁足,通天圣人可是囚禁。</br> 而且,通天圣人正是因為封神之戰才被囚禁,而打響封神第一槍的,卻是她媧皇。</br> 如果去尋通天圣人,不會有什么用,反而自取其辱。</br> 太上圣人一向無為,看來是不愿意為了她去欠北陰道人人情了,那只好去尋元始圣人。</br> 元始一向不如太上好說話,不過這種人恩怨分明,性情火爆,若能挑得他對陳玄丘不滿……一想到通天圣人一直是扶持昊天天庭的,而封神榜更是他闡教立下,卻被陳玄丘一手毀去。</br> 媧皇忽然覺得,她就不該去太上老子那里自取其辱,就應該直接來尋元始圣人才對。</br> 三十五重天上,清微天宮,玉清圣人元始正在講道。</br> 照理說,三清兄弟,該太上老子居于最高處。</br> 不過,元始一向好勝要強,老子則是垂拱無為,再加上通天圣人尚未壯大截教之時,論起門下實力,以元始第一。</br> 故而,元始便居了這最高天之下的第一層。</br> 只是,封神大劫,闡教勝了,可這勝也是慘勝。</br> 闡教把截教玩沒了,卻沒西方二圣偷了家,對于弟子的挑選一向精益求精的元始圣人,十二金仙叛了四個,還搭了一個副教主燃燈。</br> 實在是臉面無光啊。</br> 而且,元始又被自己所信任的老師騙吃下隕圣丹,從此裹足不出。</br> 一時間,心灰意識,從那以后,元始倒是不再高調了。</br> 除了時不時召來弟子為他們講解道法,元始再不理三界中事。</br> 此時,元始正為弟子耐心講解他對大道的理解。</br> 對于廣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靈寶大法師、玉鼎真人、道行天尊、清虛道德真君,乃至他以前不大看得上的黃龍真人,這位出則必敗、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愈敗愈勇的奇葩,他現在都慈祥的很。</br> 畢竟,這都是經受住了考驗,沒有背叛他的人。</br> 這時,媧皇進入了三十五重天。</br> 媧皇甫一進入三十五重天,元始這邊便已有所覺察。</br> 他掐指一算,便停了講道,朗聲道:“今日,便宣講至此,各自退下吧!”</br> 眾弟子見老師面有異色,不敢多問,紛紛應承,施禮退下,離開了清微天宮。</br> 元始圣人高踞寶座之上,一雙神目,便看向遠方。</br> 遠方,一道倩影,正翩躚而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