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茗兒嶺上遇神雷</br> “兩位奪舍他人,潛伏蘇府,究竟意欲何為?”陳玄丘停住腳步,沉聲問道。</br> 宋倩冷笑道:“老身看走了眼,原來你不是普通人。這么說,你就是我們要等的人?”</br> 陳玄丘眉頭一皺,道:“你們究竟在等什么人?”</br> 宋倩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放心,我會讓你知道的,不過,不是現(xiàn)在。”</br> 宋倩舔了舔嘴唇,沉聲道:“抓活的,把他交上去,就是大功一件。”</br> 蘇蓉兒道:“是!”</br> 她把翠袖一拂,地面就像起了一層云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升騰而起,陣陣陰煞寒氣鼓蕩而來。</br> 宋倩化作一團陰風,撲面襲來。</br> 陳玄丘大喝道:“你不說?那就抓了你,剝你的陰魂,放在烈日之下炙烤,看你說不說。”</br> “大言不慚,你不是修士,如何拿人陰魂。”</br> “你若知道陳某的出處,就曉得這些簡單的辦法,對我來說,毫不為難了。”</br> 二人一邊說著,一邊身形往復,已然交手數(shù)十回合。</br> 四下里的陰風有動搖神志、鎮(zhèn)壓他人陽氣、壯大陰魂靈力的作用。但是陳玄丘真武之功造詣頗深,人魂一體,意志堅定。</br> 凡間儒生,若修得心性堅定,胸懷浩然正氣,等閑陰魂也動不了他,何況陳玄丘血氣如烈火,精氣似狼煙。</br> 蘇蓉兒趁機運法,不但攝來許多蛇蟲撲咬啃噬向陳玄丘的身子,更是不時動用秘法,調動鬼神之力攻擊陳玄丘。</br> 誦咒、畫符,這都需要時間,但是有那老鬼附體的宋倩沖在前邊擋住陳玄丘,蘇蓉兒可以從容作法,時而惡鬼厲嘯而至,時而蛇蟲竄地而起,更有宋倩小小一個身子,鬼魅一般,一雙利爪不時抓來。</br> 陳玄丘一雙鐵拳,雖是只有武功,卻正如他師父之前所言,世間一切功法,不過都是一種作用力,你的造詣深于對方,就能壓著他打。</br> 惡鬼當面,一拳打散!</br> 蛇蟲撲來,一把捏死!</br> 一拳破萬法!</br> 陰風席卷,直如秋風拂面,根本撼動不了陳玄丘的陽魂。</br> 宋倩兒的道行,根本奈何不了陳玄丘,動輒被陳玄丘掌緣擦上身子,她的陰魂卻似定不住這具身體,有種要被打出來的感覺。</br> “快些,老身要頂不住了!”</br> 宋倩尖聲大叫,蘇蓉兒默默吟誦許久,額頭已經見了汗水,終于憋出一個大招,手印一結,一聲叱喝,一具身上散發(fā)著晶瑩琉璃光,手持鋒鐵鋼叉的厲鬼夜叉陡然破空出現(xiàn)。</br> 看它模樣,好像并不是用陰魂術法凝煉而成,而是真的從地府召喚而來,因為不管是它的身體,還是他手中鋼叉,似乎都是實體。</br> 換作一個普通武者,縱然能與這厲鬼夜叉對上幾招,因為先天就覺得人難勝鬼,也要斗志全無。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十成功夫發(fā)揮不成六成,就此被鬼夜叉壓制。</br> 但陳玄丘卻是一個例外,從小給他喂招的,除了大師兄巫馬有熊,沒有一個肉身武功高強的,全是靠道術對付他。</br> 各種花樣陳玄丘早見多了,所以陡見一只鬼氣森森的夜叉出現(xiàn),他絲毫不懼。只是隱隱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受到了威脅,若是受他一叉,只怕肉體和靈魂都要受傷。</br> 陳玄丘不但不怯,反而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運氣如罡,謹守心神,迎面一指,“真武驚神指”,“啪”地一聲正中那剛剛現(xiàn)形的鬼夜叉眉頭。</br> 陳玄丘學過的武功,就沒有一套完整的功夫,鄔道人教給他的諸般散手,或拳或掌,或腿或指,結合運用,毫無拘泥。</br> 那頭綠叉,皮膚赤紅,身現(xiàn)琉璃毫光的鬼夜叉被陳玄丘一指,立刻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嚎叫,身子轟隆一下炸開,手中鋼叉落在了地上,鋒利的叉尖直扎進地里。</br> 陳玄丘驚咦一聲,居然真是一只惡鬼夜叉,不是陰魂念頭凝聚而成。</br> 炸散的琉璃毫光突然在空中一聚,重新凝煉成陰魂之身,那鬼夜叉怒了。它剛被召喚而來,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兒,就被這凡人一指點碎了法身,害它氣血都受了損害,是可忍孰不可忍。</br> 鬼夜叉大喝一聲,伸手一招,法器鋼叉入手,手舉鋼叉,就向陳玄丘劈面叉去。</br> 這一叉就算陳玄丘避過要害,只要被叉中身子,就可以傷及靈魂。若是一個普通人,這鬼夜叉一叉下去,可以肉體毫無發(fā)傷,那人卻立即斃命,因為他的魂魄已被叉走.</br> 陳玄丘“嘖”地一聲,一探手,就從身后劍囊中抽出了他的劍。</br> 這劍看著就像一口普通的青鋒劍,可是一感應到陰間兵器的法力,劍上卻陡然閃過一抹金光,金光中似有無數(shù)細小的符文閃爍,只是一閃,再看不出神奇之處。</br> 陳玄丘雙手握劍,“鏗鏗鏗鏗”,比用刀還猛,那鬼夜叉舉叉相迎,每一叉剛剛使力一半,尚未力道全部展開,就會被陳玄丘一劍斬落,簡直要憋的吐血。</br> 這個凡人姿容俊俏,簡直如同女子,怎么動起手來如此瘋狂,仿佛比誰都更好斗,居然越打越猛?</br> “去死吧!”</br> 陳玄丘運劍如風,他最厲害的功夫就是逃命,可眼前這兩只老鬼,再加一具夜叉,還沒資格逼他使出平生最引以為傲的絕學。</br> 陳玄丘一劍劈在那鬼夜叉身上,“轟”地一聲,一股霸道之極的力道立時把鬼夜叉的法身劈個粉碎。</br> 這鬼夜叉是真鬼,受咒語召喚而來,凡人的力量雖然可以傷了它,卻難以撼動它的根本。m.</br> 可這劍上卻附著一股正大陽剛的神念力量,被它直接劈中法身,那鬼夜叉哀鳴一聲,頓時化作點點星光逸散。</br> 蘇蓉兒見召喚的厲鬼真身都被滅了,嚇得魂不附體。</br> 宋倩也是一驚,這劍能斬了真正惡鬼,就能斬她一個永不超生啊。</br> 宋倩一咬牙,掠身便撲向蘇蓉兒,蘇蓉兒驚叫道:“長老,你要做什……”</br> 她話猶未了,一團漆黑如墨的鬼氣從宋倩小小的身子里沖出來,一口就闖進了蘇蓉兒的身體。</br> 那宋倩小姑娘其實早已被害,現(xiàn)在附體之魂一走,身子立即往地上一倒,氣息皆無。</br> 蘇蓉兒站在那里,雙眼滿是驚駭,惶然道:“長老,你做什么?”</br> 緊跟著,她身體里發(fā)出一個蒼老的聲音:“讓我吞噬了你,以修羅陰煞真身與他一戰(zhàn)。”</br> “不不不,求求你,長老,我不想死。”</br> “哈哈哈,你二十歲上,不守婦道,與人通奸,被丈夫殺死。不是老身,你安有機會修得鬼道,奪舍兩次,重享人家富貴?如今你已八十有四,也夠本了。”</br> 蘇蓉兒的身子突然一僵,然后雙目便漸漸放出恐怖的紅光,一縷縷在月色下看著也仿若實質的漆黑如墨的陰氣,像鬼火似的繞著她的身體旋轉不止。</br> 她的身子一寸寸地離開地面,緩緩向空中升去。</br> 自宋倩體內老鬼竄進蘇蓉兒口中,陳玄丘就停下了,他以手拄劍,好奇地看著蘇蓉兒忽男忽女自說自話,直到此時蘇蓉兒周身魔氣隱隱,身形漸漸升到半空。</br> 她發(fā)絲無風自動,雙手緩緩長出尖利的慘白色指甲,望著陳玄丘,桀桀怪笑:“年輕人,你很了不起啊,小小年紀,竟然把老身逼到這個地步,被迫焚燒陰魂,化身修羅陰煞之體。</br> 不過沒關系,只要我把你抓住,交給門主,便是莫大的功勞,到時候得到的賞賜,足以彌補我所有的損失,哈哈哈哈……”</br> 陳玄丘縱身一躍,狠狠一劍劈在蘇蓉兒的身上,竟“鏗“然冒出一團火星,這蘇蓉兒竟似鐵鑄的身子。</br> 剛才那鬼夜叉都被他一劍劈散,神魂俱滅,她竟然毫發(fā)無傷。</br> 蘇蓉兒得意大笑道:“沒用的,你那劍只是普通的精鋼長劍,只是不知被何方高人,祭煉了無上符箓于其上,可傷鬼神之軀。然而你這劍本身的鋒利并無變化,老身這修羅陰煞功法,乃是煉銅尸的旁道,我這具凡人之軀,現(xiàn)在堅逾精鋼,哈哈哈哈……”</br> 蘇蓉兒猖狂大笑著,雙手漸漸舉起,就要發(fā)出一記猛擊。</br> 陳玄丘嘆了口氣,道:“我是憑本事吃飯的人,本來不想刷臉的,可我實在見不得你牛氣烘烘的樣子,什么修羅陰煞體,很了不起么?那你看看這個?”</br> 陳玄丘把劍往肩后一插,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紙來。</br> 那是臨下山時,他師姐塞給他的符箓,他也沒好好揣著,已經皺巴的不成樣子了。</br> 陳玄丘把符箓往空中一拋,手掐劍訣,向那黃紙一指,喝道:“鎮(zhèn)天助順,真武靈應。神兵火急如律令,敕!”</br> 那道黃紙“蓬”地一聲燃燒起來,天下一道雷云急旋如渦,陡然出現(xiàn)。</br> 一道道閃電如同巨蛇當空飛舞,偏生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看著特別詭異。</br> 神雷,尚未成形,但無上神威已然降下。</br> 蘇蓉兒駭然望去,尖聲大叫道:“這是什么?怎么可能!你是奉常寺的人!”</br> 蘇蓉兒身軀一轉,仿佛一道陰風似的,呼嘯而去。</br> 太可怕了!雷法本就是各種陰修的克星,一道普通的天雷就足以炸碎她的陰煞之體,更何況是這么可怕的一道神雷。</br> 看它醞釀時的可怕模樣,只怕待它落下,自己連渣兒都找不到了。</br> 這樣一道神雷,居然用在我這樣的一個鬼修身上,你不嫌浪費么?</br> 蘇蓉兒一邊飛掠,一邊暗恨,老身打不過你,那是技不如人,是生是死我都認了。可是浪費這么寶貴的一道神雷……就算奉常寺的太祝也不能這么揮霍無度啊!</br> 陳玄丘可沒覺得這道“召雷符”有何寶貴,人家陳玄丘是出身大戶人家的人,吃過看過。這符很值錢么?他就看師姐畫呀畫呀的就畫出一張來了,這有啥了不起的?</br> 陳玄丘追在蘇蓉兒后面,他也好奇,想知道這道雷究竟有多大威力,要是召下來能不能劈碎蘇蓉兒的什么修羅陰煞體。在山上的時候他就想試了,可他師父不允許。</br> 蘇蓉兒拿出吃奶的勁兒,飛掠如電。</br> 天空那道驚雷就像長了眼睛,一邊旋轉醞釀著,雷心陣眼似乎也在盯著它緩緩移動。</br> 蘇蓉兒飛身掠過一道山脊,陳玄丘也飛奔追了上來。</br> “不好!”</br> 眼見驚雷就要落下,陳玄丘突然臉色大變。</br> 山脊上有一棵參天大樹,那大樹大概是遭過雷劈,已經沒了葉子,只剩枯枝虬然,張揚于空。</br> 一個白衣如雪的長發(fā)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樹枝高處,雙臂張空,閉目冥想。四野叢林中,有點點晶瑩閃爍的木靈氣息,正在向她匯聚。</br> 而那道天雷,終于醞釀完畢,恰于此時,轟然落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