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白犬驀然躍出地面,陳玄丘眼睛一亮。</br> 諦聽!綺姹蒂千莎死后,諦聽就不知所蹤。</br> 這只神獸,應(yīng)該是知道蒂千莎圓寂真相的。</br> 小冥王已經(jīng)派人四處搜尋諦聽下落了,想不到它卻出現(xiàn)在這里。</br> 陳玄丘剛想喚住諦聽,但諦聽速度極快,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呼地一聲躍出地面,縱身一躍,便又潛入一條巨石上的孔洞。</br> 而陳玄丘面前,驀然鉆出一個龐然大物,令人惡心的腥紅的身體,頭部有著無數(shù)飛舞的觸須狀的東西,中間掩映的圓形口器,就像一圓圓逐步縮小的絞輪。</br> 陳玄丘吃了一驚,頭一回看見這么惡心的東西。</br> 說起來,太古異獸大多奇形怪狀,但是生的這么丑陋的卻是少見,果然只有冥界才出這種極品。</br> 陳玄丘手中的劍下意識地便刺了出去。</br> “噗”地一聲,神劍刺進了那怪物軟呼呼的肉身,借著怪物沖出的動作,豁開了好大一個口子。</br> 怪物的創(chuàng)處噴出粘稠的鮮血,卻被陳玄丘的神力形成的屏障隔開了來。</br> 那怪物從地穴孔洞中探出了十余丈的身軀,便止住了,洞穴之中,似乎還有大半截身子未曾探出來。</br> 一陣古怪的聲音,仿佛是那怪物體腔內(nèi)的器官一陣蠕動發(fā)出的惡心聲音,它緩緩低下頭,明明沒有眼睛,陳玄丘卻有一種被盯視的感覺。</br> “這是什么怪物?”</br> 陳玄丘蹙眉道。</br> 七音染呆望半晌,遲疑地道:“要是縮小個幾千倍,好像……一只蛐蟮?”</br> 陳玄丘驚嘆道:“蚯蚓變大了,居然也這般可怕!”</br> 這時,那怪物突然口器大張,向前陳玄丘猛然罩了下來,看樣子是想一口把他吞下。</br> 陳玄丘喝道:“七音姐姐讓開!”</br> 他往七音染纖腰上一推,將她平穩(wěn)地送出百丈之外,一個身子,驀然變成了身高二十余丈的巨人。</br> 方才一劍,已經(jīng)讓他見識到,這怪物形體特殊,普通的傷害恐難傷害它的根本。</br> 陳玄丘身化巨人,掌中神劍也隨之變大,一劍便向那怪物的口器刺去。</br> 突然,一種莫名的心悸感傳來,陳玄丘抽身便退,那怪物自口器中噴出一團腥臭粘稠的液體,正唾在陳玄丘先前立身之處。</br> 堅硬無比的巖石被那液體腐蝕著,立即冒起了許多氣泡,發(fā)出難聞的氣息。</br> 那般堅固的巖石,竟被那液體腐蝕著,迅速蝕出一個大洞。</br> 由于那酸液的作用,它還在繼續(xù)向下擴大,酸液滲透處,變成了蜂巢一般的形狀,看起來質(zhì)地非常脆,一旦踏足其上,立即就能將其踩碎。</br> 想來,在這個全是石頭組成的世界,這種怪物就是以石頭為食物,通過這種酸液,將石頭變成可消化的食物。</br> 陳玄丘這時自然沒功夫仔細研究這種怪異生物的特質(zhì),怪物雖然兇猛,卻似乎只是靠著龐大的肉身和天賦的能力在戰(zhàn)斗,他一個強大的修士,自然不會將這怪物看在眼中。</br> 不過,依照一直以來的規(guī)律,越往下走,冥界生物的力量越是強大,這種怪物能獨踞第十七層,那就應(yīng)該不只是因為只有它能在這全是石頭的世界里生存,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能力。</br> 果然,陳玄丘身化巨人,手中誅仙劍一劍劈去,神光一閃,劍氣暴裂,將那怪物凌空劈成了兩半。</br> 那怪物露出地面的十余丈部分,被陳玄丘一劍自上而下,齊刷刷劈開,亂七八糟的內(nèi)臟灑了一地,被劈成兩半的肉身,軟綿綿地癱向左右。</br> 七音染站在遠處,驚咦一聲,道:“這么容易?”</br> 話音未落,那怪物被劈開的兩半身體猛地一合,身體上分出的粘液,迅速將它的身體復(fù)又融為一體,它猛地從地下孔洞中竄了出來,龐大的身軀,形如一列火車般巨大,發(fā)出怪異的咆哮,撲向陳玄丘,身法竟是快的出奇。</br> 陳玄丘與那怪物大戰(zhàn)起來,他發(fā)現(xiàn),不管是速度,還是殺傷力,這只大蛐蟮,根本就奈何不了他這等修為的高手。</br> 可是,不管他怎么殺,用什么神通殺,這只怪物都是殺不死的。</br> 這就比較撓頭了,但凡殺不死的敵人,都會叫人頭痛不已。</br> 就如那蚊道人,他的修為,在三界大能中,實在排不上號。</br> 可問題是,你殺不死他,那么,就連無所不能的圣人,見了它也要頭痛不已了。</br> 陳玄丘打得興起,身形又爆漲數(shù)十丈,狠狠一劍攔腰劈去,將那怪物一劈兩半。</br> 兩截巨大的肉身卟嗵一聲砸到石頭地面上,瞬間就化作了兩條蛐蟮,復(fù)又向他攻來。</br> 陳玄丘的體術(shù),一向無往而不利,對付掌握神通的修士,于近戰(zhàn)之時,尤其占盡上風(fēng)。</br> 可如今面對這么一個怪胎,反而沒有用武之力了。</br> 呵,那就用鳳之業(yè)火試試!陳玄丘還真不相信,一個可以輕易被他破防的冥界怪物,還能如何的猖狂。</br> 一頭鳳凰虛影,在陳玄丘的頭頂天空中陡然出現(xiàn),一聲嘹亮的鳳鳴,鳳首微低,鳳目發(fā)亮,鳳之業(yè)火在鳳喙之中緩緩成形。</br> 就在這時,七音染忽然察覺身后有異響,她驀然回頭,饒是一向膽大包天如她,卻不禁周身發(fā)麻,“啊”地一聲尖叫,就拔足向陳玄丘飛奔而來,宛如被十幾頭惡犬追著。</br> 就見七音染背后,那高低錯落的巖石之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之中,鉆出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蛐蟮。</br> 那些蛐蟮一條條鉆出石面,探出一小截身子,杵在空中,就像灑滿了鹽巴的沙灘上,鉆出了一根根的蟶子,可它們都是腥紅色的,身上還有粘稠惡心的液體。</br> 七音染固然膽大包天,什么孤魂厲鬼都不怕,可是對這么惡心的蟲子,卻是毫無抵抗力。</br> 她一邊逃,還一邊揮灑出一團團冥界死亡之氣,七鬼噬魂、五鬼鎖神、幽冥火咒……一系列法術(shù),不要錢地拋了出去,可是那些專門克制靈魂的法術(shù),卻根本奈何不了這些可怕的怪物,反而讓它們搖頭晃腦的,更加興奮起來。</br> 只有那幽冥火咒一類的功法,似乎對它們有一定的威脅,但是這樣的火焰,噴到這些體形巨大的怪物身上,由于那層粘液的保護,對它們的傷害也著實有限。</br> 尤其是當(dāng)它們糾纏成一團的時候,這幽冥火咒對它們的傷害就更加有限了。</br> 哪怕是無害的蚯蚓,這么一團團的糾纏在一起,也足以叫人頭皮發(fā)麻,何況這怪物的酸液腐蝕力驚人。</br> 陳玄丘二話不說,一口鳳之業(yè)火就噴了出去。</br> 烈焰橫著一掃,一大片撲來的蛐蟮,便盡數(shù)被業(yè)火吞噬。</br> 這業(yè)火果然能克制這些冥界生物,一條條巨型蛐蟮,被烈焰包裹著,痛苦地滿地打滾,不慎被它們身上的烈焰觸及的其他蛐蟮,身上馬上也燃起了熊熊烈火。</br> 一些痛苦不堪的蛐蟮,慌不擇路地鉆進了孔洞,但仍無法輾壓撲滅那業(yè)火,業(yè)火焚身,一團團濃煙裹挾著難聞的氣味兒,從那些孔洞中飄了出來。</br> 可是,還有無數(shù)蛐蟮,瘋狂地撲過來,鳳之業(yè)火做為陳玄丘的殺手锏,連續(xù)再用個三四回,都不成問題,可再多,便要耗盡他的力量。</br> 而再使用三四次鳳之業(yè)火,顯然也消滅不了這么多的冥界蛐蟮。</br> 陳玄丘突然心中一動,猛然縱身向七音染迎去。</br> 陳玄丘猿臂一抻,一把箍住了七音染的小蠻腰,縱身就向那深坑地穴跳了下去。</br> “這些玩意兒太惡心了。”</br> 七音染懊惱地叫,她可沒有這么不堪,堂堂鬼帝,還有許多招法沒用呢。</br> 陳玄丘又何嘗不是,只是他已經(jīng)看出,這種難纏的怪物,著實沒什么智商。</br> 那一團團的巨大蛐蟮,只是被追逐諦聽的那條大蛐蟮呼喚而來,發(fā)現(xiàn)有異生物侵入了它們的家園而發(fā)動的本能反擊。</br> 陳玄丘又不想占據(jù)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和它們打個什么勁兒呢?</br> 這些怪物,既然以石頭為食,它們的酸液可以輕易將石頭蝕穿,那倒不如利用它們一下。</br> 眼看著無數(shù)的蛐蟮,身子一縮一縱,亡命般追跳下來,陳玄丘唇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br> “七音姐姐,這一層發(fā)掘,還差多少打開第十八層?”</br> 七音染一怔,沒想到這個時候,陳玄丘問起的卻是這個問題。</br> 她略一思索,道:“我們至少挖開了八百里深,按照上邊十七層的平均厚度,應(yīng)該再有兩百多里,就能打通第十八層。”</br> 陳玄丘笑道:“好極,這樣的話,我們就利用這些沒頭腦的蟲子,幫我們免費打通十八層地獄吧。”</br> 陳玄丘一手箍著七音染的小蠻腰,右手一圈一劃,一層層天藍色的光環(huán)便向頭頂追射下來的眾蛐蟮射去。</br>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些深層地獄的冥界生物,智商非常的低,靈魂力量也非常的弱,所以七音染所才對冥界鬼魂極具克制能力的冥修功法,幾乎奈何不了這些怪物。</br> 但是,正因為它們的靈魂力量太弱,天狐惑心術(shù)卻很容易就能給它們制造出幻境。</br> 每一條追射下來的蛐蟮,被那一圈圈的藍色光環(huán)掠過,識海中都產(chǎn)生了相同的幻覺。</br> 那個強大的敵人,正向著它發(fā)起決死的一擊,那個敵人很強大,這一擊,似乎可以將它的肉身瞬間擊碎成肉糜!于是,所有的蛐蟮,不約而同地,傾盡其所有,將一口酸液噴吐了出來。</br> 每一條蛐蟮,都如一列火車那般巨大。</br> 每一條蛐蟮,都吐出一口酸液,“天坑”的上方,就似一股洪流,傾瀉而下。</br> 七音染驚呼:“快躲!”</br> 她嬌軀一縱,便想彈到“天坑”邊緣,利用突起的巖石部分遮擋身體,不料陳玄丘將她的纖腰箍得緊緊的,這一下根本沒有縱開。</br> 陳玄丘仰臉兒看著空中,頭頂?shù)墓饩€,幾乎被那一條條巨大的蛐蟮,全給遮蔽了。</br> 陳玄丘悠然道:“不用躲,你看?”</br> 陳玄丘腦后,一輪中間隱有神燈燈影閃爍的紫月緩緩升起,平著遮在了陳玄丘和七音染的上方,飛快地旋轉(zhuǎn)著,就像是撐在兩人頭頂?shù)囊话褌恪?lt;/br> 大河決題一般的酸液之水傾瀉而下,從他們的身邊,注入了那深深的谷底。</br> 但是有虛空光照輪擋在頭頂?shù)年愋鸷推咭羧荆瑓s是“滴水”不沾。</br> 陳玄丘不再看向頭頂,而是看向幽深黑暗的坑底。</br> 巨石形成的坑底,正被迅速地腐蝕著。</br> 然后,便有一絲絲光亮,從那下方暈染開來。</br> 十八層地獄,打開了。</br> 十八層地獄,神荼和郁壘兩個巨人,依舊如同兩座山一般,靜靜地坐在那里。</br> 但是,他們的眼睛正睜得大大的,仰面仔細看著他們中間的那株大桃樹。</br> 大桃樹花開三千里,卻只結(jié)了桃一顆。</br> 在那枝繁葉茂的大桃樹上,此刻竟然掛著一顆桃子,一顆還未成熟的青桃。</br> 他們枯守于此,已不知多少歲月了,從未見過這株大桃樹,出現(xiàn)如此奇異的一幕。</br> 花開三千里,已經(jīng)是他們前所未見的奇異一幕。</br> 而如今,這棵冥界桃樹,居然還結(jié)了果子?</br> 兩個巨人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忽然神荼眉頭一皺,緩緩張開一只手,平舉在空中。</br> 對面的郁壘愕然:“桃子還未熟呢,不要碰它。”</br> 神荼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掌心,驚疑道:“好像,下雨了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