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交感,二氣橫升。</br> 高天之上,由昊天上帝與瑤池天后引發的陰陽二氣,在這兩位三尸大圓滿準圣境的絕頂高手合力催動下,彌漫了整個天空。</br> 八方四面,神將仙君,萬千天兵,齊往前聚,遍體升光,耀亮了天空。</br> 大地之上,岐州城中,正有一個老蒼頭兒,佝僂著身子,拉著二胡,蹣跚而行。</br> 在他身后,半個身位,跟著一個女子,布帕包頭,粗布衣衫,宛然一個村姑。</br> 只是,那臉龐縱然臘黃一片,若細看尋眉眼,也是說不出的標致,粗大的滿是補丁的粗布衣裳,縱然將她姣好迷人的體態完全遮掩了,那身姿氣質,也會叫人忍不住地多看一眼。</br> 老蒼頭悠悠然地拉著二胡,漫聲說著話。</br> “修行者以亂其身心諸由,為諸魔。</br> 煩惱魔,五蘊魔、死魔,還有,天魔。</br> 何謂魔?</br> 普通人眼中,就是惡的代表,但是修行者要明白,所謂魔,指的就是修行過程中,身心和環境的沖突與不平衡,對他們修行造成的擾亂,也就是魔擾。</br> 所謂魔擾,卻是由自身貪、嗔、癡等執著心而產生,執著越輕,離魔越遠。</br> 呵呵,大謬也。</br> 這也是為師,不禁你愛恨情仇之故。</br> 人,生而有靈,有靈即有情,無論愛恨情仇,為何要選擇舍棄它,遠離它,將自己變成一塊無情無欲的頑石來成道?</br> 為何,就不能執著于它,專注于它,征服于它,使其為自己所用?</br> 既然這魔擾,本就是身為生靈,所與生俱來的東西,為何要舍棄它,去追求本不屬于人的力量呢?”</br> 老蒼頭兒微微一笑,道:“其實從這一點上來說,專注于體修,發揮自身力量的盤,理念與我們,又何嘗不是一樣?</br> 小南吶,為師今帶你隱了本相,行走人間,就是希望你能重新審視它、了解它,掌握它。”</br> 說到這里,老蒼頭兒忽然樂曲聲一停,停下腳步,抬起頭來。</br> 那雙混濁發黃的老眼微微地瞇著,望向天空。</br> 與此同時,街頭不知是誰,率先發現了天空的異動,隨之便有無數人,紛紛停下了腳步,抬眼望向長空。</br> 那個叫小南的村姑驚訝道:“天庭發生了什么大事?”</br> 老者的雙眼看似混濁不清,但那瞳孔深處,卻有兩縷金色的光芒,仿佛兩柄無比鋒利的金劍,刺向天空。</br> “呵~,陳玄丘,不錯啊!”</br> 老蒼頭兒撫著鼠須,微笑地看著天空:“好大陣仗,天帝天后都親自出手,前來抓他了。”</br> 小南攸然色變:“什么,陳玄丘出事了?”</br> 老蒼頭兒瞇著眼睛,笑吟吟地道:“哎喲,不錯哇,盤那不爭氣的兒子,總算是出手啦。</br> 咦?</br> 竟有鳳凰返祖,成就元鳳之軀了嗎?</br> 哦,原來是那個朱雀女王啊!”</br> 小南急道:“朱雀辭也去了?</br> 師父啊,陳玄丘到底出什么事了?”</br> 老蒼頭兒嘖嘖連聲,跟個老碎嘴子似的:“小狐女也上去了呀?</br> 不錯嘛,小小年紀,已經修得九尾真身……”小南一聽,更加著急,縱身就想躍起,可是足尖微微一點地,卻發現自己好像失去了全部法力似的,根本無法騰空而起。</br> 小南嬌嗔道:“師父,你又干什么呀,我要去救人!”</br> 老蒼頭兒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瞇著眼睛,看著天空,呵呵地笑。</br> “去救人?</br> 你現在多大本事,就去救人?</br> 別去了礙手礙腳,反被人救,你師父我不丟臉嗎?”</br> 小南自然就是南子了。</br> 雖然現在衣著、相貌都十分普通,可是那一雙靈動的眼睛,嬌俏地白了師父一眼,若非現在街頭的人都在舉首向天,驚訝不已,真個叫人看到了,只怕會色授魂銷。</br> 南子嗔道:“你還好意思說,咱們魔道,不是修行進境,遠比其他修行法門更快么?</br> 結果人家跟著你這魔祖一般人物,居然叫小鳳凰和小狐女給比了下去,你也不嫌丟人。”</br> 老蒼頭兒不以為忤,笑道:“小鳳凰和小狐女都是先天四大神獸之軀,比你早成功一步,那不是理所當然嘛!你也不想被她們比了下去吧?</br> 為師既然親自調教于你,自然就要調教出一尊天尊出來。”</br> 老蒼頭兒又拉響了二胡,吱吱呀呀的聲音份外凄涼。</br> “走吧,跟為師走。</br> 那小子,不是早夭之相。</br> 你只管好好用功,不成天魔,不許飛天……”師徒倆這一番對話,并沒有旁人聽見。</br> 書館門口,一個書生仰望著天空,震憾地看了半晌,才指著天穹,震驚地道:“老師快看,天上,好大一個八卦!”</br> ……高空之上,八卦即將環繞陰陽太極魚圖而成形。</br> 那八卦,實則是一層層圍堵上來的天將天兵。</br> 陳玄丘一行九人,以劍仙之祖東華帝君為先驅,如虹貫日,直刺長空。</br> 穿鑿之術,本來最是犀利,尤其是殺傷力最強的劍仙開路,本該如熾刃切黃油,所向披靡。</br> 可是,這塊黃油太厚了,東華帝君一往無前的沖勢,竟也漸漸遲滯。</br> 麻姑仙子站在瑤臺之上,心中好不焦急。</br> 她的丈夫、她的兒子都在那里。</br> 雖然,她有必須留在天宮的理由,可若是丈夫和兒子都沒了,那她留在天宮還有什么意義?</br> 眼見東華帝君一行人沖勢漸緩,而昊天瑤池、五方五老等高手越追越近,包圍圈越來越小,微塵兩儀大陣即將鎖死。</br> 麻姑仙子把銀牙一咬,就想沖上天去。</br> 暴露便暴露吧,必須趁大陣尚未合龍,自外邊破解,否則,此陣一成,縱然能被他們破解,最終能逃出幾人,也不可預料了。</br> 就在這時,高天之上,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br> 那是一個女孩兒的笑聲,就只是一陣笑,就笑得許多修為較淺的仙神心旌搖蕩,欲念叢生。</br> 仍舊待在瑤臺上的許多低階使吏仙娥,正是面紅耳赤,不克自持了。</br> 麻姑仙子目光一亮,本要縱起的身形,頓時停了下來。</br> “天宮好熱鬧呀,表哥,人家沒來晚吧?”</br> 天空中人,盡皆向那動人心魄的聲音傳來處看去。</br> 就見一片駱駝黃的絨毯橫于空中,絨毯上坐著一個白衣少女。</br> 乍一看宛如一朵出水的凈蓮,花瓣上還綴著晶瑩的露珠。</br> 再一看卻又似一個倚在榻上,等候晚歸丈夫的少婦,柔媚入骨,又純又欲。</br> “天帝天后,仗著人多,欺負人么?”</br> 那少女嬌俏地一笑,就大剌剌地坐在那毯上,九條毛絨絨的漂亮狐尾像扇形屏風似的在她嬌軀之后搖曳。</br> “要比人多,多得過我么?”</br> 她把纖纖素手向前一揮,一個高達二十多丈,全由巖石堆砌而成巨人握著兩柄石錘,陡然現于天空。</br> 旋即,又是一個晶瑩剔透、呈淡藍色的巨人,高也有二十多丈,它沒有雙手,冰塊的手臂一伸,前端就是尖銳的錐形,仿佛兩口利劍。</br> 這石人和冰人甫一出現,就向正向微塵兩儀陣聚攏,即將成形的眾天兵天將邁天大步沖了過去。</br> “呼~~”在石巨人和冰巨人頭頂,一只巨大的鐵鷹呼嘯而過,身軀約有三丈,雙翅展開,直徑便有十丈有余了。</br> 它從石巨人和冰巨人頭頂掠過,雙翅一振,一枝枝鐵羽就像密密麻麻的神箭,率先射了出去。</br> 巨大的猛犸戰象巨蹄踏空,獠牙高挑,古樸神秘的青銅巨人,揮著巨大的斬馬劍,如同揮舞鐮刀割麥子的勤勞農夫,一劍橫過,便是百余個天兵分尸兩段。</br> 火焰戰馬撒著歡兒地噴吐著烈火,尸巫舉著它的巫杖,面對著宿敵般的天神,面無表情地揮灑著巫術產生的力量。</br> 一頭巨大的插翅白虎,猛然出現在飛毯旁邊,四爪凌空,一聲咆哮,如虎嘯山崗,八方震動。</br> 白衣少女在飛毯上站起來,手舞之,足蹈之,跳起了無比魅惑誘人的舞蹈。</br> 還有若有若無,似美人低喘的柔吟聲樂,綿綿入耳,直入心扉。</br> 隨著白衣少女的舞蹈,有無窮無盡的妖修鬼卒,踏碎虛空,蜂擁而來,跟在那石巨人、冰巨人、青銅傀儡、烈陷戰馬、尸巫鐵鷹之后,悍然殺向眾天兵天將的腹背。</br> 看那無窮無盡的妖魔數量,竟比密密匝匝的天兵天將只多不少。</br> 天兵天將突遇勁敵,頓時手忙腳亂,停住腳步,揮舞兵器大戰起來。</br> “不要慌!這是天狐魅舞,你們中了幻術!”</br> 瑤池眼中,哪有數不盡的妖魔鬼怪蜂擁而來?</br> 空中一條飛毯,毯上一個白衣少女載歌載舞。</br> 旁邊一只白虎,四蹄拱背,虎目炯炯,為她護法。</br> 撞進天兵陣營,攪得人仰馬翻的,不過就只是一個石人、一個冰人、一個青銅傀儡,外加一只鐵鷹、一匹火焰戰馬、一頭戰象和一尊尸巫而已。</br> 無數的天兵天將揮舞著兵器,正同只存在于他們腦海之中,根本不曾存在的敵人,在拼命地搏斗。</br> 東華帝君即將力竭,忽見九尾天狐妲己出現,一招“天狐魅舞”,雖說占了出其不意的偏宜,但能籠罩這么大的范圍,顯然是《天狐經》已修煉到最高境界。</br> 東華帝君不由大喜,振奮道:“援兵來了,我們沖出去!”</br> 陳玄丘見他沖殺至今,也是周身浴血,精力已疲,便擎出雙劍,道:“我來破陣!”</br> 陳玄丘自己還一身傷呢,只不過他已經提前加持了騰蛇不死術,恢復的太快,這一身的血和傷口看著嚇人,實則……要是送醫晚些,自己就長好了。</br> 可朱雀辭卻不知其詳,一瞧自己男人傷的這么重,好不心疼,馬上道:“玄丘哥哥,你上背來,我來沖!”</br> “小雀……”“不許廢話!”</br> 朱雀辭瞪他一眼,便化出了火鳳凰原形,鳳首一昂,一道烈焰,便筆直地噴將出去,將直線上許多天兵籠進了熊熊烈焰之中。</br> 陳玄丘無奈,只好縱身一躍,欠著半個屁股坐到了鳳凰背上。</br> 東華帝君“退居二線”了。</br> 看看沖在前方的火鳳凰,嗯……自己老婆給兒子定的這小媳婦兒,倒也行。</br> 不過……東華帝君又看看飛氈之上嬌俏俏水靈靈的小仙女兒,感覺還是我的眼光更好誒。</br> 杜若萬沒想到,天帝降旨要處死的人,竟還真有機會逃得生天。</br> 驚喜激動不已的杜若,緊緊抓住蕭紅雨的手,跟在英招、計蒙后面,沿著火鳳凰趟開的血路,向外疾飛。</br> 只是,被她拉著急急飛去的蕭紅雨,卻像掉了魂兒一般。</br> 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那飛毯之上歌舞妖嬈的白衣少女,心底里發出不可思議的驚呼。</br> 不可能!這不可能!妲己姐姐,她還活著!!PS:求月票、點贊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