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陳玄丘心頭便是一沉。</br> 方才聽及他們身份時,本來因為同是天庭的對頭,陳玄丘確實生起了同仇敵愾之心,不過他忽然記起白澤也是十大妖帥之一。m.</br> 東夷那個白澤王,應該就是當年的十大妖帥吧?</br> 很多神獸,是臨到暮年,壽元將盡時,才會誕育后代。</br> 就像地維秘境的饕餮,就是快要天人五衰之時,才生下小煜銘。</br> 東夷那個白澤王,有兩子一女,而他的子女年紀都不大,也就是說,他的壽元本來也是將盡的。</br> 記得他當時曾經說過,之所以做為妖族大圣,甘為天庭所用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可以從天庭那里獲得什么。</br> 他能活得什么?</br> 不會就是增長壽元的天材地寶吧?</br> 反正,如果那個時候,是他壽元將盡的時候,以白澤神獸綿長的壽元往前推,那么他就應該是當初的十大妖帥之白澤。</br> 同為十大妖帥,應該是袍澤兄弟了。</br> 而且,妖族比其他種族更加在乎族群的遠近,而不論是非。</br> 所以,陳玄丘立時就運轉玄功,做好了爆發的準備。</br> “然而,白澤自立為王,在東夷挑起戰事之后,我當時正擔任大雍太子少保,前往東夷平叛。</br> 于是,白澤死了!”</br> 陳玄丘隨時準備騰身而起,一字一句地道:“死在我的手上!”</br> 現場一片寂靜,陳玄丘等了許久,沒有等來計蒙和英招、商羊的合力出手,倒是看見英招和計蒙一臉的古怪神氣。</br> 半晌,計蒙才轉向商羊,挑起了大拇哥:“商羊,你的占卜之術,我服了!”</br> 英招動容道:“你說他必不得善終,沒想到還真的是不得善終,厲害?!?lt;/br> 這是什么反應?</br> 陳玄丘挑了挑眉,目光看向商羊。</br> 商羊面癱臉,一點兒也沒露出得意神色:“這不是占卜出來的。</br> 當初被你們吃掉的那家伙,說白澤投靠了昊天,還獻上了周天星斗大陣陣圖,我就知道,他一定不得好死!”</br> 妖族天庭的第一占星師淡淡地一笑,對同樣一臉懵的陳玄丘解釋道:“我們雖然受困于此,好在昊天猜忌心重,偏又喜歡打造一副虛懷若谷、心胸寬廣的模樣,所以得罪了他卻罪不致死的人,時不時就會丟進來兩個,使得我們對于外間發生的事情,并不陽生。</br> 白澤,是我們十大妖帥之首,他兼任我妖族軍師。</br> 不過,論戰力,他其實并不算特別強。</br> 他最擅長的,是出謀劃策,能勘破所有妖族的優缺點。</br> 他于陣圖之學也尤其精通,我妖族天庭第一殺伐大陣—周天星斗大陣,就是他協助我妖族妖帝和妖皇參悟出來的。</br> 所以,他雖然不是最不能打的,在我們十大妖帥之中,卻排名第一。</br> 他貪生怕死,眼見我妖族大勢已去,便投靠了昊天。</br> 可是,他終究是我妖族中人啊,昊天豈能信任他、重用他?</br> 可他最擅長的本領,卻是要依賴于一個強者的信任,才能施展的。</br> 不能得到昊天的重用,他曾經最引以為傲的本領,便也沒有了用武之地。</br> 如果他甘心就此沒落下去,倒也可以太太平平安度余生。</br> 可是……”商羊唇角露出一抹譏誚之色:“白澤風光慣了,又如何接受得了如今的冷落。</br> 向昊天獻出‘周天星斗大陣陣圖’,應該就是為了邀寵。</br> 他卻不明白,有此陣圖在手,昊天還會把他待若上賓。</br> 一旦交出這大陣陣圖,他對天庭,還有什么用呢?</br> 扔到人間,自生自滅,已經是昊天的大度了。”</br> 陳玄丘聽到這里,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br> 原來這其中還有這許多事。</br> 包括眼下,昊天不惜算計365位正神,重新冊立諸天星君,偷襲太陽星、太陰星,抓捕金烏十太子和十二月素女,試圖重布周天星斗大陣,這白澤竟是始作俑者。</br> 陳玄丘終于放了心。</br> 既然不存在商羊、英招和計蒙三人為白澤復仇的事,陳玄丘馬上就存了招攬之心。</br> 我在地維秘境,與饕餮之子昱銘,結為了兄弟!你們的十位金烏太子,叫我大哥!太陰十二素女,剛剛被我救出天庭!鳳凰族的朱雀辭小女王、麒麟族的齊林公子……陳玄丘把他如何反抗天庭,如何在鹿臺一戰后,攜眾妖族在天上占據了長留仙島做為據點,以及如今東王公、西王母反了天庭等一系列事件,對商羊三人說了一遍,只聽得三人目瞪口呆。</br> 英招驚嘆道:“這區區六百年間發生的變化,竟比之前六萬年還要精彩?!?lt;/br> 商羊幽幽地道:“不!所有這一切,連六年都不到?!?lt;/br> 不錯!想到這里,英招和計蒙的臉色都變了。</br> 計蒙不敢置信地道:“難不成,你是天道的兒子?</br> 怎么可能在區區數年間,便由一個金丹也未結成的武士,便已修煉到了最高境界,三尸準圣境?”</br> 陳玄丘道:“聽起來,的確有些匪夷所思。</br> 不過,為什么說三尸準圣境就是最高境界?”</br> 英招道:“因為,天地圣人,自有定數。</br> 七位,已是極。</br> 圣人不死不滅,永生不朽,沒位子空出來的。</br> 所以,也就絕無可能再有人成圣。</br> 三尸準圣境,就是后來者的最高境界了。”</br> 陳玄丘淡淡地道:“哦!我忘了說了,西天靈山之主,已經證道成圣?!?lt;/br> 商羊獨腿一哆嗦,計蒙的龍嘴張得大大的,英招的馬尾巴都豎了起來,無比震驚地道:“什么?</br> 西天靈山之主成圣了?</br> 他是誰,他從哪兒得到了鴻蒙紫氣?”</br> 陳玄丘這才想起,西方新教也是這幾年才成立的,之前還沒有西方靈山一說。</br> 陳玄丘便道:“這西方靈山之主,就是東海金鰲島通天圣人的大弟子,多寶?!?lt;/br> 商羊驚奇道:“多寶?</br> 我知道,聽以前扔進來的仙神說起過。</br> 通天圣人遭人算計,門下弟子紛遭算計之后,這多寶不是先被太上圣人捉去教放誨,后又轉投西方二圣門下了么?”</br> 陳玄丘道:“不錯!西方二圣接引、準提,接受了道祖鴻鈞所贈的鴻蒙紫氣,轉修玄宗仙道而成圣,倒是舍下了本門的衣缽,后來全部傳授于多寶,倒是在多寶手中,發揚光大了。</br> 他,成圣了!不靠鴻蒙紫氣。</br> 也非玄宗仙道,而是以西方法門,修成了圣人!”</br> 計蒙和英招震驚無比,這實在是太打破他們的認知了。</br> 沒有鴻蒙紫氣,也可成圣。</br> 天地間圣人之數,并沒有定數。</br> 這……他們心中早已牢固的思維,一下子被推翻了。</br> 商羊的神情尤其激動,一會兒臉色鐵青,一會兒脹如雞血,好半晌,才渾身發抖地道:“原來,妖帝大人說的是真的,他早就說過,成圣之途,絕非玄宗仙道一途。</br> 鴻鈞老祖,欺世盜名,包藏禍心,實則全為他一己之私!”</br> 商羊說到這里,不禁眼含熱淚:“妖皇大人持有東皇鐘,早就無限接近圣人。</br> 妖帝大人持河圖洛書,參悟周天星斗大陣,修為日益精進,如果不是與巫族一戰,也許我妖帝妖皇,早已在多寶之前,以我妖族玄功,證道圣人了!”</br> 陳玄丘聽到這里,心頭不由一動。</br> 如果是以前,聽人這么說,他怕也要覺得這是異想天開。</br> 可是,現在他早發現道祖鴻鈞并不像經過無數次包裝,再宣揚開來的形象一樣的偉光正,又有多寶證道成圣,打破固定定論的實例擺在那里。</br> 就由不得陳玄丘不多想了:“沒有道祖鴻鈞的支持,他身邊的童子,怎么可能成為修士一族的首領,暗中挑唆巫妖兩族大戰。</br> 而道祖鴻鈞,當時已經成就三界第一圣人,無比超然的身份,又何必圖謀帝俊和東皇太一?”</br> 難不成,這也是鴻鈞的謀劃之一?</br> 謀劃天庭,是為了狙擊即將成圣的帝俊和東皇太一,確保他獨一無二的超然地位。</br> 謀劃人道,是為了消滅人王,確保天道凌駕于地、人兩道之上,這樣他與天合道,才有價值。</br> 這個圣人,可不就是三界第一大盜?</br> 只是,為什么一定要與天合道,現在到是還不明其詳,總覺得,其中也蘊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br> 陳玄丘越想越是心驚,如果鴻鈞心思深如淵海,謀劃如此隱秘而長遠,他會不會算到有一天會有人反抗這天?</br> 會不會有后手留下,以防不測?</br> 商羊自覺已經全然看破了鴻鈞的險惡用心,對鴻鈞更加的鄙夷唾棄之極,忍不住破口大罵。</br> 他是妖族,和巫族一樣,天不怕地不怕。</br> 他并不知道如今天機混亂,就算直呼圣人之名,大罵不只,這圣人于混沌天機中也不易察覺,卻仍膽大包天,痛罵不止。</br> 英招和計蒙,追憶當年妖族天庭的無上輝煌,想到妖帝和妖皇,本有機會直接成圣。</br> 有了兩尊圣人坐鎮的妖族天庭,將從此不可撼動,成就天地主流,也不由得扼腕嘆息不已。</br> 陳玄丘見此情況,便道:“你我如今,同仇敵愾。</br> 我可以帶你們三位,一起離開這里。</br> 但是,離開這里之后,你們要先幫我做一件事?!?lt;/br> 三人這才回神,商羊道:“什么事?”</br> 陳玄丘道:“還有兩日,天庭就要在斬仙臺上,處斬我那位朋友。</br> 我要找到她,救她離開。</br> 希望三位能助我一臂之力?!?lt;/br> 計蒙陰惻惻地道:“偌大的天庭,如何去找?</br> 不如就等開刀問斬之日,咱們直接闖了法場,將人劫走,將他這天宮,大鬧一場。”</br> 陳玄丘道:“劫法場,必然不如劫獄容易。</br> 光靠你我四人,來不了天庭,不如先救了人,三位再隨我同住北極天。</br> 那里本有許多妖族高手,三位前輩,正好加入我們,共同對抗天庭。”</br> 計蒙和英招看看商羊,商羊道:“好,我們就助你劫獄。</br> 不過,我們不去北極天,我們要先去見過十位太子?!?lt;/br> 陳玄丘略一躊躇,便道:“也好,他們如今在東海碧霞之國,你們去了那里,與東華帝君合作一處,依舊是我們的盟友?!?lt;/br> 四人計議停當,商羊本也沒什么可收拾的,便與計蒙、英招一起,瀟瀟灑灑,直奔那“懸圃”入口。</br> 商羊三人早不知試過了多少次,以他們的修為,全力攻擊過封印,全無沒有效果,早就死了心。</br> 所以,三人也不動作,只是目光炯炯,盯著陳玄丘,希望他能打開這封印。</br> 陳玄丘像來時一樣,放出神識,嘗試了解、掌握那封印力量內蘊的法則。</br> 過了許久,陳玄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br> 商羊見他一只手抵在那層隱隱的雷電之紋上,久久不語,忍不住問道:“狐族小子,怎么樣了?”</br> 陳玄丘慢慢收回手,道:“你說當年,你們遁入此處,昊天以無上手段,將此處封印了?”</br> 商羊道:“不錯!”</br> 陳玄丘道:“你能確定,這封印,是昊天干的?”</br> 商羊一呆,遲疑道:“我們身在其中,自然不知,不過,若不是昊天,還能是誰?”</br> 陳玄丘搖搖頭,道:“昊天與我,同為三尸準圣,他的手段,困不住我。</br> 可是現在這道封印……這是圣人手段!”</br> 英招急道:“什么圣人?</br> 哪個圣人?</br> 你說的是什么意思?”</br> 陳玄丘臉色凝重地道:“我的意思就是,這道封印,運用了一條大道法則,許進,不放進出。</br> 現在,我也出不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