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客舍環境很是優雅,雖然不像后世江南園林一般嫻靜雅致,但是勝在更具自然氣息。</br> 每間客舍都是獨門獨院,后邊有一方庭園,站在庭院中就能看到碧波潾潾的一個湖泊。</br> 每間房里都有一方浴池,用的就是地下溫泉,水溫極高,要用冷水調和,才好浸泡。</br> 沐浴之后,一身舒坦。</br> 晚餐則是李鏡設宴款待,所用食材多是就地取自當地的海物和湖產,味道極是鮮美。</br> 陳玄丘嗅了便覺食指大動,但他自信若自己出手,還能更加美味。只是他卻絲毫沒有透露自己懂廚藝的事來。</br> 君子遠皰廚,他現在可是當朝三王子的大哥,陳唐關總兵的二弟,這還不是君子么?</br> 晚宴之后,眾人于花廳品茗敘話,天色漸晚,便體貼地送他們回房歇息。</br> 說是天晚了,其實按現代時間來說,不過晚上九點半左右,這個時代的人普通睡的早。</br> 陳玄丘卻了無困意,他也不忙著休息,把桌上的燈挪近了些,便開始研究他那只葫蘆。</br> 這玩意兒無異是一件寶物,但是要怎么驅動,他現在還一無所知。</br> 陳玄丘捧著葫蘆左看右看,毫無頭緒。</br> 他拍拍葫蘆,一指窗臺上那盆花,喝道:“收!”</br> 葫蘆不為所動。</br> 陳玄丘想了想,又一拍葫蘆,喝道:“請寶貝轉身!”</br> 那葫蘆還是不為所動。</br> 陳玄丘大撓其頭,正困惑間,一只貓兒從窗臺上探出頭來,沖著他喵嗚了一聲。</br> 陳玄丘“嘭”地一拍葫蘆,對著那貓兒道:“我叫你一聲小貓兒,你敢答應么?”</br> 那貓兒“喵嗚”一聲,調轉身子往地上一撲,飛跑開不見了。</br> “還是不行啊,看來應該有口訣配合的。可惜了,難不成我要回姬國去,綁了姜道人,逼問他的口訣?”</br> 陳玄丘大感失望,看看那葫蘆還沒有塞子,這么露著個口兒,總覺得不妥,便從桌布上撕下一圈兒來卷了卷,胡亂往葫蘆上一塞。</br> 那葫中世界里,吉祥差點兒沒氣暈過去。自從她萌生神識,意識到自己是這葫蘆世界的意志,所見所感的哪一任持有者不是把她當成寶貝,畢恭畢敬的?</br> 這人居然拿塊破布當葫塞兒?</br> 陳玄丘剛把塞子塞好,正要去榻上休息一下,那布團“砰”地一聲,就被噴了出來。</br> “咦?這葫蘆挺有靈性的啊?”陳玄丘來了興趣,他左右看看,沒有找到合適的東西,便去院中走了一遭。</br> 不一會,陳玄丘拿著一截樹枝回來,用劍削了削,做了塊黃楊木的木塞兒,往那葫蘆上一塞,“砰”地一聲,又被噴了出去。</br> “布的不行,木頭的也不行啊……”</br> 陳玄丘沉吟起來,目光一轉,忽然看到書案上放著一塊玉鎮紙,質地著實不錯,純白美玉制成,粗細也相仿,只是有棱有角。</br> 陳玄丘取過鎮紙,“啪”地掰下一塊,用道術變出個搓子,一時搓得玉粉簌簌落下,很快就把那掰下的一塊玉石,打磨成了一頭粗些一些細些的一支玉塞兒。</br> 陳玄丘把那玉塞兒往那葫蘆口上一塞,瞪大眼睛看著,葫蘆很安靜,這回終于沒有再把塞子噴出去。</br> 陳玄丘松了口氣,看來這只葫蘆也是識貨的,曉得玉石更珍貴。</br> 葫中世界,吉祥感受著那玉石塞子傳來的氣息,倒是有些親近感,終于不再發脾氣。</br> 吉祥之前的歲月中,大部分時間都是處于沉睡狀態,畢竟她的神魂還很弱,不足以支撐太長時間的活動,現在保持了這么久的清醒狀態,便有了睡意。</br> 陳玄丘這廂躺在床上還沒睡著,葫中世界,吉祥已經沉沉睡去了。</br> 睡夢中,吉祥竟爾做了一個夢。</br> 她本是石碑器靈,頑石無心,何來夢境?</br> 今日卻不知為何,她竟然也有了夢。</br> 在夢中,這世界經歷了天、地、玄三個太古時期,在玄古和黃古相交之際,她誕生了,那時她只是一塊石頭,一塊普通的石頭。</br> 她經歷了黃古、宇古、宙古、洪古、荒古五大漫長的太古時代后,又迎來了遠古的八大時代,直到盤以無上偉力破開了這一方世界,讓它有了天,有了地,讓這世界進入上古時代。</br> 她,開始擁有靈識。</br> 她只是一塊頑石,靠著悠長的生命,漸漸領悟了一些粗淺的神通,可以化為人形。可是沒有名師點化,終究得不到大造化,只是憑著頑石本體的漫長生命,渾渾噩噩度日。</br> 直到某一天,出了一位大圣人,他并不計較一個人的出身來歷,也不在乎一個人的高低貴賤。他有教無類,廣收門徒。</br> 她也欣然前往海上仙島拜師,受到師尊教化,漸漸擁有了一身神通本領。</br> 那時的日子,真是悠閑自在啊。</br> 她自在山中修行,也不滋事生非。</br> 她采了一朵碧云,一朵彩云,化為兩個童女,與她朝夕相伴,每日采露擷花,煉丹修行。</br> 直到有一天,碧云童女無端被人一箭射死,朝夕相處,她早把碧云當成了姐妹,因而含恨出山,去找那人算帳。</br> 她也沒想要那人償命,人死不能復生,她也只想要那莽撞人來山上祭奠碧云,于靈前道一個歉。</br> 可那人卻蠻不講理,搶先動手,打不過她時,便逃去洞府喚出了他的師父。</br> 他那師父道貌岸然,一看就是一位修道有成的高人。</br> 她依然重申,只要那兇手徒兒向自己枉死的童兒道個歉便不再追究。</br> 可這師父卻和他那徒兒一樣地不講道理,只一味偏袒徒弟,還嘲諷她是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根本當不得他徒兒一禮。</br> 兩下動起手來,那師父一樣不是她的對手,便回轉洞府,取來了一樣寶物,將她鎮壓其下,用九道火龍以真火煉她,任憑她是天生一塊頑石,也要被活活煉死。</br> 睡夢中,吉祥的身子禁不住地顫抖起來。</br> 那九條火龍侵身,燒得她痛不欲生的痛苦,是如此真實。</br> 她明明是含冤受屈的一方,卻被人倚仗勢力,蠻橫欺壓,那訴不出的冤屈悲憤,讓她的心都快要氣炸了。</br> 這要怎樣的惡人,才能如此蠻橫霸道,才能如此蠻不講理,將他人性命視如草芥一般啊!</br> 夢境中,吉祥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煉出原形,化為一塊石頭,接著就連那石頭也被煉成了灰燼。</br> 那大惡人取了法寶,領著得意洋洋的小惡人揚長而去了。</br>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風來,吹散了那團頑石煉化的飛灰。</br> 她最后一點不甘、悲憤的神念,附著在那飛灰上,渾渾噩噩、漫無目的的漂去。</br> 她飛過高山,也飛過大澤。她飛過平原,也飛過大海。</br> 忽然有一天,懵懵懂懂的她飛過海上一座靈氣充溢的島嶼時,忽然有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望空伸來,讓她那無所憑籍,飄忽不定的、一點不甘、悲憤的靈識所附的飛灰,輕輕落在了他的掌心。</br> 吉祥,似乎聽到了悠悠一聲長嘆……</br> 嬌軀猛地一震,吉祥一下子驚醒了。</br> 我怎么會做夢,還是這樣一個怪誕的惡夢!</br> 我是碑石所衍生的器靈啊,我不該有前世才對!</br> 吉祥驚詫茫然地坐起,伸手一抹,發現不知何時,她已滿臉是淚。</br> 榻上,陳玄丘一躍而起。</br>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br> 陳玄丘喃喃自語著,趕緊下了床榻,重新點起燈,匆匆端到書桌前放下,扯過一張紙,手執筆桿兒,閉目回想起來。</br> 他在枯躁的葫中世界時,為了避免苦悶無聊到發瘋,無事可做時,曾把那方石碑上的花紋都一遍遍描畫著,完全記了下來。</br> 方才他躺在榻上,半睡半醒的,突然若有所悟,那不是石上的花紋,那是以無上道法刻在那塊石碑上的道意。只要把它們理解了,換譯成相應的咒語,他就能完全掌握這只鯨吞萬物葫,把它徹底據為己有!</br> 陳玄丘睡意全無,匆匆推演起來。</br> PS:求點贊、月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