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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如今金屋藏美嬌（中）
    這時代，燒磚技術(shù)已經(jīng)很成熟，但磚房不多。現(xiàn)代人推測：是因為黏合劑的原因。古人沒有水泥，砌磚房需要往黃泥中摻糯米汁等黏合劑，造成建房成本居高不下。
    王鞏這時已經(jīng)看出來了，這棟房子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材料，比如屋頂不是鋪上茅草，而是用灰泥代替，這讓他很期待看到完工的房子。
    “我且多留幾日，也住住‘東坡新居’”，王鞏微笑著說。
    原本，歷史上王鞏會在蘇軾那里盤桓五天，但現(xiàn)在他一口氣停留了十天，期間也參加了這次黃州文人的中秋聚會……
    此事的后果是：一只蝴蝶煽動了翅膀，多米諾效果爆發(fā)了。
    房子建好后，晾了兩天開始粉刷，粉刷完后又晾了兩天，然后才是搬進(jìn)新居。那雪白的墻壁讓王鞏贊賞不已，蘇東坡則豪興大發(fā)，很浪漫的在白墻上繪滿山石怪樹。臨走時，王鞏戀戀不舍，非問程夏要走了房屋的建筑圖紙和建筑方法。從此，石灰的用法擴(kuò)散開來。
    這棟外表普通，內(nèi)部潔白素雅的房子也驚動了徐知州，看在蘇東坡的面子上，他倒沒有為難那些建房工人。最后，他也有樣學(xué)樣，問程夏要走了一份建筑圖紙，在官衙內(nèi)仿“東坡新居”的模樣，建了一棟磚房。
    這棟新“雪屋”也讓蘇東坡恢復(fù)了一些人氣，臨近州縣的文人由此知道，這位大詩豪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有人肯不計代價伸出援手。于是，蘇東坡的訪客逐漸多了起來，東坡新雪屋也逐漸成為黃州一景兒。
    文人們對那個屋頂滑輪的設(shè)置尤其贊賞——人在屋頂飲酒談詩，所需要的茶水、酒菜可以通過滑輪吊上，無有攀援之苦，簡直是懶人最愛……
    這滑輪設(shè)置，其實并不是刻意為之。現(xiàn)代農(nóng)村民居都有這裝置，農(nóng)村的屋頂是用來當(dāng)曬谷場的，所以都裝上一步滑輪用于吊送谷物。趙興所設(shè)計的就一現(xiàn)代普通民居，所以有了這裝置。
    在文人墨客的贊賞中，也有人提出見一見蘇東坡這位新門生，然而，趙興卻始終沒出現(xiàn)。直到重陽節(jié)都過去一月，趙興依舊沒有回來，這讓蘇軾禁不住有些忐忑。
    按宋史記載，從海路到日本只需要七天。趙興一去，前后已過了倆三個月時間，就是送人送到日本也早該回來了。
    難道是拿著我的詞告發(fā)去了？不會吧？我這幾首詞沒什么犯忌的啊。
    蘇軾忍不住問天天來這兒報道的程夏與程家坳的十名孩子：“你們老師有消息嗎？”
    程家坳這十名孩子是在東坡新居建好之后，順勢賴在蘇東坡這里日日請教。接觸時間長了，蘇東坡也明白，就他們當(dāng)中最出色的程夏來說，其才學(xué)也就多識了幾個字而已。他能考上貢士，一定是趙興在里面做了手腳。
    這種官場潛規(guī)則，蘇軾也沒能力超脫，但他隨之息了直接將孩子們收為弟子的興趣。只看在這群孩子很勤快，日日請教不止的份上，在閑暇之余隨手教孩子們一下，以打發(fā)時間。
    當(dāng)蘇軾問道趙興的消息時，程夏叉手回答：“師公，老師已經(jīng)接到太師婆生產(chǎn)的消息，他說在‘百晬’前一定趕回來。”
    嬰兒降生百日，古稱“百晬”，俗信以長命百歲為吉，遂將百晬稱為“百歲”。宋人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育子》：“生子百日置會，謂之百晬，至來歲生日，謂之周晬。”
    朝云是在重陽前后生下了蘇東坡的四子蘇遁。蘇東坡曾做一首洗兒詩自嘲：“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為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zāi)無害到公卿。”
    現(xiàn)在離蘇遁“百晬”還有兩個多月，蘇東坡從這番話里聽出點味道，他詫異的問：“怎么，你老師跟你們聯(lián)系過？”
    程老五的兒子程旺嘴快，他插嘴說：“老師跟阿珠聯(lián)系過——旬日前，他帶信給阿珠，說自己到了杭州，要阿珠把那些泉州來的建房匠送過去，阿珠請出族長來，由派人去找老師，嗯，昨日老師帶回一封信……”
    “阿珠是誰？”
    “‘掌上明珠程阿珠’啊，師公，你日日出門，則還不知這個名字！……啊，我知道了，師公最近一定不曾進(jìn)城”，程旺搶著說。
    “掌上明珠”，從這個詞可以看到程族對這名女孩的寵愛。
    蘇東坡最近確實沒去過黃州城里，蘇遁的誕生讓他異常忙碌。再加上冬季到了，有了舒適小屋，蘇東坡不愿意出門吹寒風(fēng)，頂多，是在他的房頂看雪景。
    程夏連忙解釋：“阿旺無禮，請師公贖罪……阿旺說的是我程族一名女子，她一直服侍老師，我爹正打算在臘月讓他們完婚，以便春節(jié)同回江夏祭祖。”
    “師公”、“師婆”等叫法不是宋代詞匯，蘇東坡初次聽到時把它們當(dāng)作村野俚語，后來，叫呀叫呀他也就習(xí)慣了。根據(jù)孩子剛才的話推測，“師公”是稱呼他，“師婆”、“師姨奶”是稱呼朝云，“師奶”稱呼的是王夫人。
    “你們老師在杭州忙什么？”蘇軾又問。
    “我知道，我知道”，依舊是程旺搶話：“阿珠不識字，信是我讀給她的——信中說：他跟兩名倭人去了日本，做了點小生意，日本最近戰(zhàn)亂，他就回了杭州，在江邊買了塊地，打算在那里建個‘莊園’。老師來信問，黃州的房子建好沒？如果建好，就把那批泉州雇的建房匠給他送過去幾個。
    老師在杭州置地，遷居、分家……這事阿珠做不了主，族長、也就是阿夏他爸說：老師要置產(chǎn)，這么大的事我程族不能不幫，得讓二叔領(lǐng)著人去做幫手，二叔前日剛走……”
    原來如此。
    程族派程老二去，恐怕不止是做幫手，也有其他意思——這種大家族的把戲，蘇軾早就清楚，但他無心過問，他已被程旺勾動了心思，想去黃州城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趙興在城里修了何等的“金屋”。
    想到做到，蘇軾披衣荷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