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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章 大宋的私家春節(jié)晚會
    鄭居中話還沒說完，安思達轉(zhuǎn)身告辭：“太尉，我先去歇息了?！?br/>     趙興心中不禁感謝安思達的打攪來得正是時候，他殷勤的沖安思達鞠躬：“大牧首，房間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先請?！?br/>     趙興邊說邊招呼幾個仆人來，給安思達領(lǐng)路，并且一路目送著他走向自己的房間。等安思達走后，趙興直起腰來發(fā)現(xiàn)鄭居中也彎著腰恭送著這位景教大祭司，直起身來的鄭居中首先問的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趙相，此人明明是景教祭司，祭酒，你怎么稱呼他為大牧首？”
    趙興看到鄭居中的思路已經(jīng)岔到了無關(guān)緊要的瑣事上，他連忙賣力的介紹：“沒錯，唐時，景教獲得的官方職位是祭酒，但他們教內(nèi)喜歡把自己的信徒叫做‘羔羊’，并認為自己是代替上神放牧這些羔羊，所以他們的教眾喜歡把教主稱為‘牧首’，這個詞翻譯成我們的話，就是大祭司、教宗，或者類似道君皇帝的自稱：教主?！?br/>     趙興介紹完，趕緊拉著鄭居中的手，往城堡里邀請，同時對李清照使了個眼色，沖昌國縣主努了努嘴。李清照聰明的跟什么一樣，立刻拉著昌國公主的手，歡呼雀躍的說：“縣主，快來，今天阿翁允許我打馬吊了，我收藏了許多馬吊牌，快來，我教給你怎么玩這個玩意?！?br/>     李清照歡呼雀躍，應(yīng)邀而來的唐棣也沖他身邊的五名宗室女使眼色，這五名宗室女趕緊上前，招呼昌國縣主了，她們拉起小姑娘的手七嘴八舌的論起宗室血緣，以及與皇帝血脈的遠近。
    趙興今天府上邀請的客人格外多，不僅有唐棣、仰充這些商業(yè)伙伴。還有一部分杭州當(dāng)?shù)氐毓賳T，杭州府的衙役以及身在杭州的程姓宗支，客人來得多，以至于趙興這里辦成了一個古代版的春節(jié)晚會。他站在門口不停的招呼客人，鄭居中一直插不上話，只好站在趙興身邊，心不在焉的沖著登門的官員點頭。
    鄧御夫今天穿上了一身新衣服，他身披著淺藍色的呢絨外袍。袍子里套地不是裘皮，而是輕軟的羽絨。這種羽絨衫不同于現(xiàn)代連羽毛桿都絞碎了摻在衣服里，它是純純粹粹的絨雨，一手抓上去輕若無物，沒有一點羽毛感。
    趙興感興趣是對方身上那件呢絨，這件呢絨顯然不是趙興當(dāng)初與鄧御夫一塊在密州發(fā)明的紡織法，它的顏色很純凈，紋理很柔和。摸上去有種絲綢般滑爽的感覺。
    借握手之際，趙興湊到了對方的衣物，他捏了一把以后，立刻舍不得放手，撫摸片刻。他好奇的問：“你又把羊毛紡織地技術(shù)革新了一步嗎，真是神奇，你這人才回來多久，竟然又創(chuàng)造出一項新技術(shù)?！?br/>     “不是我！”鄧御夫笑著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得意的問：“怎么樣，還不錯吧？我是說這布料還不錯吧？這可是西洋工藝，想當(dāng)初我原以為這羊毛紡織技術(shù)是你我發(fā)明的，但等我與西洋人接觸后，才聽說在西西里半島上有個盧卡城，那里在一百年前就已經(jīng)成了呢絨交易中心。
    我仔細詢問了他們的工序，甚至購買了幾本這樣地書，回家后我重新整理了我們的羊毛紡織技術(shù)。把原本的七道工序增加到二十三道，加重了篩選漂洗與脫色工藝，瞧，現(xiàn)在紡織出來的東西非常細柔，柔和地像絲綢一樣?！?br/>     趙興皺著眉頭，苦笑著說：“我現(xiàn)在最憂慮的是蘋果，當(dāng)初我跟你在密州發(fā)明呢絨制造技術(shù)，為的是羈絆遼國。但現(xiàn)在。黃河問題才是我最憂慮的，近幾年天氣越來越寒冷。氣候變化越來越大，黃河春季水災(zāi)越來越頻繁，到了冬季則成了枯水、枯涸。
    汴梁城過去之所以成為天下中心，是因為它的水運發(fā)達，但現(xiàn)在，黃河上游森林砍伐殆盡，雨水與泥沙巨下，經(jīng)常堵塞河道。
    幾年前，我在環(huán)慶推行種蘋果林，但黃河水道不暢，使得蘋果運不出來，糧食運不進去，以蘋果換糧食的計劃推行不了，這也使得朝廷的酒稅增加了，但陜西人種蘋果的欲望并不強烈。
    現(xiàn)在是最好地種果林機會，我擔(dān)心過了這個時間，陜西已經(jīng)不可逆轉(zhuǎn)的變不回當(dāng)初的森林，一旦它成了光禿禿的一片黃土，再要治理起來，恐怕要花上一千年。
    從義，農(nóng)學(xué)的事你熟悉，你回來了，還要在這方面多幫幫我，怎生想個方法，讓陜西恢復(fù)森林草原，這才是造福后代的大事業(yè)，別光想著自己的產(chǎn)業(yè)?！?br/>     鄧御夫咧嘴笑了：“怎么你跟范仲淹結(jié)了親家，連范仲淹的腔調(diào)也學(xué)會了：是故進亦憂退亦憂……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離人，我看你諸般努力終是枉然，陜西老百姓為什么不愿再種蘋果，不就是變法加重了鹽酒茶稅嗎，新黨不除，王安石不被徹底否定，總有一些官員會想著對老百姓日常消費品苛以重稅，以方便自己。
    沒錯，我說地就是方便自己。你在京城與小皇帝所說地那番話我已經(jīng)聽說了，我認為說的對，新法官員如此兢兢業(yè)業(yè)讓老百姓不方便，其目地就是自己可以利用權(quán)勢，在給老百姓行方便的時候，勒索百姓付出代價——前不久，我從你的書稿里看到一個詞，這叫‘權(quán)力出租’，是吧？”
    鄭居中笑的有點尷尬，他剛想解釋幾句，趙興已經(jīng)走下臺階，沖著走來的一名年輕人張開了雙手。
    這名年輕人是蘇遁，他身邊的女娘是范純粹的孫女。因為蘇遁自小在程阿珠身邊長大，母親王朝云過世后，他又回到了程阿珠身邊，此后父親蘇軾過世，他便認程阿珠為義母。因為他這層婚姻關(guān)系，才有鄧御夫剛才“跟范仲淹結(jié)成親家”的閑話。
    蘇遁是婢生子，他母親王朝云最后是以扶正妾的身份去世的。所以他這樣的婢生子在古代身份很低下，蘇軾在的時候還能照顧一二，蘇軾去后，幾個兄弟要是不認他，那也是符合當(dāng)時的宗法地。
    蘇軾去世后，趙興安排蘇鼎與蘇遁聚居在常州，并給他們留下了很大一片土地當(dāng)作家產(chǎn)，因這份原因。蘇遁被列入家譜，成為正式的蘇家子弟，這才有了范純粹接受趙興的提親，將自己一名庶子的庶女嫁給蘇遁。
    蘇遁在常州待得并不快樂，他老感覺到?jīng)]有在趙興身邊的日子愜意，在趙興身邊，他是趙興家中的孩子頭，家中仆人任他使喚。出門人都當(dāng)他是大衙內(nèi)，寵著讓著，而在常州哥哥身邊，作為庶子，有風(fēng)頭要讓兄長圖。自己只是家中無關(guān)緊要的一名族人而已。
    蘇遁與范純粹孫女范惠是年初結(jié)婚的，結(jié)婚后他一直沒有找見機會離開兄長身邊，這次便借著給義父拜年地名義趕來杭州，順便尋求在杭州居留的機會。
    蘇氏家兄弟也希望借蘇遁這座橋梁與趙興搞好關(guān)系。因為蘇軾去世將滿三年，蘇家兄弟守孝期滿，可以出仕了，這期間，雖然蘇邁借著早已分家別居的名義，被趙興安排在秀州，但只是不事張揚的當(dāng)一個縣級小官。如今守孝期滿，眾兄弟可以公開露面了。所以蘇遁此來，也有探聽趙興的安排，尋求他的支持的意圖。
    蘇軾生前，趙興一直將他尊為師長，而蘇過比他年紀還大，趙興也常常把他當(dāng)兄長，但在宋代，“徒弟”與師傅的關(guān)系是亦師亦友?！巴絻骸边@個詞還沒有出現(xiàn)。所以蘇軾死后，孤立無援地蘇氏兄弟堅決不肯自居為“兄弟輩”。借助蘇遁認義母這個機會，他們便開始將自己的輩分降低，好與兄弟同列。
    趙興拉著蘇遁的手，詢問了一番對方身體狀況，又給他引薦了鄭居中、鄧御夫，而后親自領(lǐng)著蘇遁進入樓中……等他進樓的時候，樓里面呈現(xiàn)出現(xiàn)代茶樓里常見的場景：四人一桌，全是嘩啦嘩啦地搓麻聲。
    李清照這個女賭鬼還在大聲叫囂著，聲音響亮：“小心點，阿母，輕一點，別弄壞了我的寶貝……不行，用我這寶貝打牌，每注怎能是區(qū)區(qū)一貫！一貫錢不收，賭注最小也得是百貫。”
    鄧御夫走到李清照桌前，隨手從李清照桌子上撿起白色和黑色的兩副牌，沉吟的說：“離人，我到廣州地時候恰好遇到一件事，有人通過稱量發(fā)現(xiàn)，這兩種金屬不同于白銀，同等體積它遠比白銀重，大家正在琢磨著它的發(fā)現(xiàn)……”
    “比重！”趙興脫口而出：“同等體積的不同金屬有著不同的份量，我們何不設(shè)立一個標準來度量這些金屬，比如把這個標準稱之為‘比重’！不同的金屬比重不同……我相信，只要細細測量，人們會確定更多的新金屬……”
    比重的概念是隨著趙興重新劃定度量衡而誕生的，當(dāng)然，這個概念也是由玻璃度量器順利制造出來而誕生地。玻璃被稱為“化學(xué)之母”，而邏輯被稱為“科學(xué)之父”。當(dāng)一位掌握了邏輯推導(dǎo)能力的人，用玻璃器皿稱量金屬體積的時候，必然會誕生一個新的科學(xué)概念：比重。
    趙興輕輕松了口氣，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憂慮的槍膛問題似乎看到了曙光，不同金屬的發(fā)現(xiàn)，必然帶來合金材料的研究，隨后，槍管、炮管所承受的膛壓必然會越來越高，火器地威力也就越來越大。而火器地誕生，徹底葬送了游牧民族來中原搶劫的機會，因為一個勇敢地士兵手持一桿槍，能夠抵御一小隊手持弓箭的搶劫手。
    李清照聽了這話，趕忙從鄧御夫手里搶過那兩塊麻將牌，望了一眼趙興，小心翼翼的說：“阿翁當(dāng)初說這兩種金屬是不同于現(xiàn)世的新金屬，這種黑的鋼母名叫‘錳’，這種白的金屬不是‘秘銀’，是白金……原來阿翁那時候就已知道，它們是兩種不同于鐵與銀的金屬了。”
    趙興尷尬的一笑，正準備找話題岔開，廳堂里有人喊了一嗓子：“燈龍下山了！”
    燈龍下山了，意味著除夕開始了。
    所有的人聞聲趕到窗口，眺望著一條燈海長龍從山上向下流動，這條燈龍越流動越龐大，走到山腳下的時候，燈龍已經(jīng)增殖到了一片海洋，而后這海洋變成了無孔不入的水銀，照亮了整個城市。
    這就是光明之城。
    幾乎在燈海抵達山腳下的時候，滿城響起了鞭炮聲，嗆人的硝煙無孔不入，煙霧繚繞中，不時的竄出幾枚二踢腳，也有一些新式禮花彈飛舞到空中，在夜空中綻放出瑰麗的圖像。
    整個城市都在歡騰，城堡中的孩子們坐不住了，趙風(fēng)還維持著那份木訥形象，趙海想站起來，被他母親陳伊伊拉了一把，又重新坐下。趙云素來膽大，他跳起來招呼同齡人：“走，我們也到院中放煙火，嫡父準備了好幾大車煙火，我們在墻樓頂上放，一定能讓全城看得到?！?br/>     趙云剛喊完，發(fā)現(xiàn)趙婕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領(lǐng)著幾個女孩向外走，他大喊起來：“丫頭，別動我的火炮?！?br/>     孩子們亂了，爭相追逐的向院中跑去，這時，城堡大廳一聲鑼響，幾名藝人上場開始為大家表演。
    首先表演的是熱熱鬧鬧的喬相撲，所謂“喬相撲”是表演者隱藏在用稻草、棉花做成的兩個偶人的衣服套子里面，表演者彎腰四肢著地，背負這對雙手連接成互抱姿勢的偶人，表演者的雙手下面穿著一雙靴子，作為一個偶人的雙腿，自己的一雙真腿作為另一偶人的足部，作互抱、互扭、前擄、后掛、摟腰、盤腿各種姿勢，盡情展示相撲時的各種解數(shù)，看去和真相撲一樣。而在表演相撲時，自然就有引人發(fā)笑的戲耍性動作。
    喬相撲的滑稽表演帶動了場上的氣氛，女眷們笑的直不起腰來，一片笑聲中，還聽到李清照清亮的嗓子在喊：“該你了該你了，別愣著，快打呀?！?br/>     趙興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望了望身邊僅剩的趙風(fēng)與趙海，他忽然發(fā)現(xiàn)昌國正盯著趙?？矗w海正努力擺出一副肅然的樣子，但誰都可以看得出，他是在模仿自己的哥哥。
    趙海與趙風(fēng)走的是兩條路，趙海生下來后，在趙興身邊待的時間不長，多數(shù)時間都回到了自己的領(lǐng)地金蘭城中當(dāng)領(lǐng)主。受人崇敬慣了，他身上多了一點趙風(fēng)所沒有的威嚴，另外，他因為經(jīng)常拿主意做主，顯得比趙風(fēng)有形，而趙風(fēng)在人面前總是做出一副憨傻的樣子——實際上，趙興卻知道，這個自己從小培養(yǎng)出來的接班人，論聰明，在宋人當(dāng)中是少見的。
    此刻，蘇遁與他媳婦范惠正由程阿珠領(lǐng)著，挨個給親眷們行禮拜年，每到一處，親眷們都送上一份紅包，不一會兒，范惠手中已經(jīng)塞得滿滿，不得不叫過來幾個仆人幫忙。
    趙興正望著出神，鄭居中湊在他耳邊悄聲問：“小蘇公子看來要定居杭州了……不知道相公明年打算做什么？”
    鄭居中前一句話跟后一句話完全沒有聯(lián)系，趙興納悶的望了一眼鄭居中，發(fā)現(xiàn)昌國公主正在將她的手縮回袖中，想必她剛才輕輕扯了一下鄭居中的衣袖，使鄭居中改變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