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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八章 趙老虎的禮物
    高俅也在旁邊勸解：“離人，根據(jù)審訊結(jié)果，富陽附近有好幾伙人參與了襲擊，你如此大張旗鼓，豈不鬧得盡人皆知。此地民風(fēng)兇悍，你看，連縣令都躲起來不見人，我怕……”
    趙興笑而不答。
    第二天天一亮，趙興動了，他行動的很迅速，戰(zhàn)馬套上一種很奇怪的兩輪車，帶上兩名士兵，馱上部分軍械，快速的殺向湖洑山，身后還拖著長長的大隊，那是他從富陽城中雇來的五百名民夫。
    五十名廂軍，加上五十名莊丁，在正午時分趕到了湖洑山下，此時，湖洑山一片靜悄悄的，看來山上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
    周邦式與高俅都在跟著趙興行動，兩人見到這寂靜的山林，有點膽怯了，周邦式跺著腳說：“看來他們早有準(zhǔn)備，離人兄，不如在這里扎下營來，四處派人偵探一下。”
    周邦式還能說話，高俅已經(jīng)抖成了一團，因為他知道趙興的脾氣，知道趙興會毫不猶豫的揮軍進山，他望著身邊這單薄的一百名士兵，只剩下哆嗦了。
    趙興依舊神態(tài)輕松：“南伯兄，無妨，比這更險惡的戰(zhàn)斗我都見過，這戰(zhàn)斗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只管看風(fēng)景，好好多做幾首詩。”
    不等周邦式回答，趙興招手叫過廂軍都頭，吩咐：“張都頭，你的任務(wù)就是壓住陣腳，沖鋒的事情用不著你，讓你的士兵站的雄壯一點，我們把這段路走完，也就夠了。”
    張都頭連聲答應(yīng)著。這廝不知道情況，原想著這是個巴結(jié)的機會，沒想到富陽縣不肯出兵贊助，而趙興也沒有要求對方出兵的意思。
    憑借一百個人，想圍攻一座久負(fù)盛名的匪巢，張都頭還沒有吃多，他現(xiàn)在最期望的就是拔腳跑路，但他不敢。
    五名廓爾喀士兵自動組成尖刀峰隊，向前方走去，緊接著他們身后，又是兩組搜索小隊，而后趙興催促張都頭帶廂軍上路，自己押后，一邊走，他還有興致跟周邦式開玩笑：“你說，如果湖洑山的人聽說我趙老虎來了，會怎么樣？”
    高俅被兩個人攙著，慢慢前行，他腦子還管用，插嘴說：“離人，你后面的輜重隊也就十來個莊丁看守，萬一被人抄了后路，恐怕那十個人護不住整個輜重隊。”
    趙興笑的很淡然：“我希望他們奪取后隊，我那輜重隊沒馱別的東西，馱的全是火藥，我已經(jīng)吩咐那十名莊丁，但有人攫奪，無需爭搶，點著了火藥快跑。”
    正說著，后面響起一片喊殺聲，接著幾個莊丁扛著小木桶，氣喘吁吁的跑來，那木桶似乎漏了，在他們身后拖下數(shù)道黑色的火藥線。
    趙興一見他們，劈頭就問：“怎么樣？”
    十名莊丁一起點頭：“按大郎的吩咐，我們分做十隊，遇襲的時候盡量把車推在一起，農(nóng)夫都散了，正在四處跑路。”
    趙興不容拖延，立刻下令：“點火。”
    幾個火把立刻湊到莊丁留下的火藥線上，火藥哧哧地快速向遠處燃燒過去。只一眨眼功夫，潰散的廂軍也跑來了，張都頭跑的面色蒼白，跑到趙興身邊才止住腳步，他一邊歪著頭看那條向遠處延伸過去的火藥線，一邊問：“簽判大人，我們被抄了后路，怎么辦？”
    隨著張都頭立住腳，那些廂軍知道后路被堵，他們也不跑了，紛紛立住腳，焦灼的望向趙興，趙興看著十道火線奔向小路盡頭。在稍遠處，巨大的喧鬧一直響個不停，這種戰(zhàn)斗方式被稱為“鼓噪”。打了勝仗的士兵用吶喊嘲笑敵人，以此降低敵方的勢氣，希望能把敵人驚走。
    小路的盡頭被重重林木所遮蓋，趙興這里望不見匪徒的人影，但聽一片巨大的“鼓噪”聲。這說明那伙匪徒離他們并不遠，大約也就是五六百米的距離。此時，戰(zhàn)馬都已經(jīng)被拴在樹上，莊丁們還在手忙腳亂的塞馬耳朵，對于張都頭的提問，趙興的回答是：“堵住耳朵，張開嘴！蹲下身子！”
    趙興這樣說，馬上自己也這樣做了。張都頭不知所以然，猶豫地學(xué)著照做著，一些廂軍猶猶豫豫，不知道是否該學(xué)莊丁們的模樣。但就在他們猶豫當(dāng)中，他們跑來的地方陡然發(fā)出了巨大的爆炸。爆炸聲之大，不亞于一次山崩海嘯。緊接著，地動山搖，無數(shù)個木桶被炸到半空中。那些木桶在空中接著爆炸，飛舞的木片將周圍的樹木打的噼啪作響，躲在樹下的趙興他們沒受傷害，一些依舊站在道路中間的廂丁們可慘了，他們被爆炸波晃得站不住腳，來不及閃避，受碎片波及，頓時，現(xiàn)場一片慘叫……
    許久，大地的搖晃平息，慘叫聲尚未平息，大路上盡是橫七豎八躺著的廂丁，受傷者達到二十三人，幾乎接近半數(shù)傷亡了。
    趙興下令給廂軍簡單包扎傷口，然后，他頭也沒回，指著前方下令：“前進，繼續(xù)前進。今日的傷者以重傷撫恤，我額外加賞十貫，不，五十貫。廂軍們，裹傷前進，前方就是他們的老巢，而他們的主力已被我們干掉了！快速前進！”
    空中爆炸的小木桶炸出的都是些小木片，黑火藥的爆炸力有限，隔著這么遠，即使受傷也都是一些輕傷者。這些輕傷者每人都分到了一壺白酒，用來清洗傷口，他們大多數(shù)人沒舍得把酒都倒在傷口上，而是直接灌入肚里，隨后，這些傷兵帶著酒意，傷也不裹了，反比那些完好的士兵更勇猛的沖向隊伍前方。
    湖洑山石堡下，吊橋已經(jīng)預(yù)先懸起。這座自五代時期為躲避戰(zhàn)亂修建的石堡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戰(zhàn)火，但誰能想到當(dāng)初躲避戰(zhàn)亂的人，隨著時過境遷，自己反而成為匪徒。
    城堡里的人昨天接到了趙興來報復(fù)的消息，當(dāng)日參與襲擊的匪徒親屬已經(jīng)聚集起來，老弱們撤入堡內(nèi)，一些青壯則被埋伏在山腳下，準(zhǔn)備開始沿途襲擾……這種襲擾戰(zhàn)術(shù)曾經(jīng)使無數(shù)剿匪的官軍無可奈何，只是他們沒想到，趙興竟然采用了一種他們聞所未聞的戰(zhàn)法，那支隊伍居然毫不耽擱地沖到城堡下。
    陸堡主在城堡墻上分明看到，經(jīng)過了山腳下的戰(zhàn)斗，這支隊伍并不算完好，有四分之一的人手裹著傷，但那些傷病卻最為活躍，他們指著自己的傷口大罵城堡里的人，好像這些傷都是城堡里的匪徒造成的，他們發(fā)誓攻破城堡后，要讓城堡里雞犬不留……
    陸堡主納悶：這伙人明明是經(jīng)過慘烈戰(zhàn)斗才到城堡下的，怎么外面的隊伍一點沒動靜，剛才那些連續(xù)的爆炸聲，陸堡主也聽到了，作為一個玩過火藥的人，陸堡主知道襲擾的人一定遭到劇烈的抵抗，因為剛才那爆炸聲，絕不是來自于他們制作出的火藥。
    趙興站在城堡下，在弓箭射程之外插著手沖城堡喊：“陸堡主，你的人給我送去幾船火藥——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今天來還禮了，剛才我的火藥怎么樣？你在堡里沒看見也不要緊，我這里還有一些，你打算試試嗎？……
    不過，這事已經(jīng)由不得你了，我千里迢迢過來，可不是你一句兩句話就哄回去的，今天無論如何也得讓你見識一下我趙老虎回敬的火藥。”
    陸堡主苦笑了一下，沒等他答話，廂軍隊伍里走出三十人來，十個人站成一排，用支棍支起了一個長長的管狀物體，這十個人身后，有兩個人蹲在地上，懷里抱著七八桿相同式樣的長管——這是火槍，而且這是燧石火槍，只不過它是銅管的，槍管粗的像小炮。
    緊接著，又十個人舉著一人多高的大盾跑到是個火槍手身邊，立起盾牌遮掩著火槍兵，另有十個人背著背簍，蹲在火槍手身后，他們點起了十只火把，將火把插在地上，從背簍里摸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鐵疙瘩——這是類似于大宋制式武器霹靂火球的玩意，趙興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掌心雷”，現(xiàn)代稱為“山寨版手榴彈”。
    十名火槍手瞄好了城墻，廂軍們列好隊伍，蹲在莊丁隊伍后面，擺出隨時沖鋒的架勢，隨著趙興一揮手，火槍響了，巨大的鐵丸打的城頭碎石飛舞，城堡墻上的莊丁低頭躲避，恰在此時，在火槍的壓制，擲彈兵跳步上前，投出了手中冒煙的掌心雷。
    巨大的爆炸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三名莊丁背著一個大包裹，手里舉著長木桿沖近吊橋，這時，擲彈兵動作稍稍停頓，那三個人將木桿搭在吊橋上，其中一個人順著木桿向吊橋另一端爬上去。這時，擲彈兵的投擲又開始了，這次，他們把手雷盡量扔進城堡里，讓爆炸延伸至城堡里頭。
    城頭上的人發(fā)現(xiàn)了這三人的舉動，他們聲嘶力竭的催促同伴向下投擲石塊，霹靂火球，在城堡內(nèi)的竭力反擊下，三名莊丁倒下了兩個，終于有一人接近了城門，他點著了背上的包裹，并將包裹扔出，而后自己連滾帶爬的躲到壕溝邊，翻身跳入壕內(nèi)。
    巨大的爆炸接著響起，這爆炸似乎點燃了一個大禮花彈，石堡墻頭冒出了朵朵禮花，在連續(xù)不斷的爆炸聲中、火焰飛舞中，石堡大門轟然倒下……
    沒等趙興發(fā)出命令，那伙廂軍發(fā)一聲喊，揮舞著手里的刀劍向城堡沖去。
    這場戰(zhàn)斗對趙興來說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趙興的莊丁們上了城墻，開始警戒，廂丁則在城堡里大肆劫掠。這場殺戮盛宴直到日落時分，張都頭才滿意的找見端坐城頭的趙興，他訕笑的命令隨從遞上幾個包裹：“簽判，這是你的那份。”
    高俅顯然早就跟趙興商量過了，他陰著臉，拿出一份供狀說：“這上面有幾個人的名單，我們需要拘捕歸案，張都頭，讓你的人四處找找，把他們找來。”
    ”明白明白“，張都頭扔下包裹，興沖沖地帶人而去。
    傍晚時分，湖洑山石堡里點起了無數(shù)的火炬，趙興命令將城堡外圍的房子全部點著，當(dāng)作火把照明，唯獨留下堡中心的祠堂，就在祠堂前的廣場，審判工作緊張的進行著，場中一個單調(diào)的聲音不斷重讀著：“下一個。”
    伴隨著這個聲音，是一片哀求聲，但緊接著是一聲慘叫。于是，那單調(diào)的嗓音繼續(xù)喊：“下一個！”
    晚飯后，趙興需要甄別的人員已經(jīng)全部挑選出來。廣場上的劊子手趟著滿地血泊過來報告：根據(jù)審訊結(jié)果，這伙人襲擊各地草市的行為，已經(jīng)成功進行了許多年，今年氣候不好，在這個饑荒時代，杭州城是附近唯一尚有余糧的縣城，于是匪徒們便將目標(biāo)盯上了杭州。
    在杭州上千個草市當(dāng)中，趙興府邸旁邊的茉莉園最為富足，那里交易量很大，常常有一些藩外傳來的新鮮玩意，這些東西即使在草市上用市價購買，再拿到其他地方，一倒手也能賺上個數(shù)倍價錢。
    唯一感覺到不方便的是：趙興立在草市邊的城堡給人太多的壓迫感，為了謹(jǐn)慎起見，他們連續(xù)派出數(shù)撥人手，潛入城堡，想偵查城堡的實力。
    陸家石堡有兩百年做盜賊的習(xí)慣，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謹(jǐn)慎作風(fēng)，使他們在那么漫長的歲月里，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正是源于他們一貫的謹(jǐn)慎。別的盜匪在行動前打探工作馬馬虎虎，陸家石堡卻用了足足一年的功夫。
    最終，在他們獲悉趙興城堡完工，工人們完全撤出了堡外，于是認(rèn)為：這個時間段，恰好是城堡罕見的虛弱時刻。他們迫不及待的動手了，但沒有想到，陸家堡計劃周密的突擊行動卻踢到了一塊鐵板上。
    此前，出于謹(jǐn)慎，陸堡主在行動前曾經(jīng)廣邀同伙。在他看來，近六十人的盜賊團伙已經(jīng)夠大的了，這伙盜賊行進的時候，足以讓路過的州縣關(guān)門閉戶，不敢干涉他們的行動。所以在碼頭上，竊賊曾有狂妄的沖擊石堡的舉動……沒想到，一切都源于他們沒想到，趙興的反擊會如此強硬。
    襲擊失敗后，參與行動的匪徒毫無消息，只有望風(fēng)的匪徒幸存下來，他們將消息傳回了石堡，緊接著，趙興大張旗鼓的來到富陽。
    陸堡主也曾經(jīng)想聚集所有人手，拼死頑抗。聽望風(fēng)的人回來講述戰(zhàn)斗的場景，陸堡主知道藥發(fā)傀儡居然也能如此使用，他對這場勝利充滿信心——藥發(fā)傀儡的事，我這里太多了，看我也還擊你一個“守城之戰(zhàn)”，為我在城堡口喪生的陸家子弟報仇。
    不過，事情最終的結(jié)果依然是“沒想到”。
    陸堡主沒想到趙興如此狠毒，用幾車炸藥將他派去襲擾的人包了餃子，而“守城之戰(zhàn)”也受到了趙興火槍的壓制，沒等他點燃自己的藥發(fā)傀儡，趙興的擲彈兵已經(jīng)上來了，引發(fā)了他墻頭火藥的爆炸……
    陸堡主見到趙興時，一臉的沮喪，他還想與趙興交談幾句，說句軟話，討個饒，但他依舊沒想到，沒想到趙興看完證供，壓根不與他交談，只轉(zhuǎn)臉詢問高俅：“附近最近的巡檢司在哪里？”
    陸堡主一喜。看趙興的意思是想把他交給官府。如此一來他就有了活路。陸堡主相信，自己豁盡家財上下打點一番后，定能減輕罪責(zé)。當(dāng)然，出了這么大的事，他這條老命算是保不住了，然而孩子們或有幾個逃脫。
    只要陸族還在，總有翻身的那一天。
    高俅答：“我在富陽縣已經(jīng)詢問過了，原本山之西南有東梓巡檢司，如今已經(jīng)廢棄，這里變成毫無管制。”
    大屠殺開始的時候，周邦式并沒有露面，他現(xiàn)在出來了，拱手說：“恭喜趙兄，百年匪巢一舉拔除……”
    “不對勁”，趙興在那里搖著頭回答：“這場戰(zhàn)斗跟我想象的不一樣，雖然我用的武器稍稍超出他們的想象，但這場戰(zhàn)斗也超出我的想象——超出我想象的輕松！”
    趙興沒有明說的是，雖然搶匪也有踩盤子，摸情況的慣例，但匪徒幾次執(zhí)拗的潛入，顯得過于專業(yè)，專業(yè)的不像是為了搶劫，而是為了刺探情報。
    趙興城堡里有什么？雖然城堡里穿梭的官員從不知道，但趙興清楚，他城堡里隱藏著一個鑄幣場、一座火藥調(diào)配實驗場，一座火器研究所。
    有誰會知道城堡里隱藏著重要秘密，非得如此執(zhí)拗的探查？擁有這么專業(yè)的潛入技術(shù)，以至于屢次突破了他的嚴(yán)密防守？
    而這樣一座百年積匪隱藏的基地，會如此輕松被他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