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村因村頭有一株號稱有千年壽命的老槐樹而得名,它三面環(huán)山,一面背靠廣袤的太湖,四季分明,水資源極為豐富,水產極為豐富;山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山泉分布廣泛,溝多水多,物產豐富。
唯一不方便的就是到鎮(zhèn)上要走上三個時辰的路,到縣里還隔著太湖,需要坐船才能去,交通非常不方便,難怪物產如此豐富,老槐村的村民也只能達到不愁吃穿,離小康還差的很遠。這村想要致富首要就要修路造橋,只可惜她沒這么大的本事來修路造橋,貓兒一邊把蠶沙掃到陽光下一面胡思亂想。
來古代也有三年了,不管愿不愿意,她現(xiàn)在都是顧家的顧貓兒了,而不是現(xiàn)代的華明明了,她既然已經(jīng)來到了這個社會,那么只有去適應這個社會,了解這個社會的規(guī)則。只有深入了解了這個社會,才能為自己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活環(huán)境。只有乖孩子,做壞事的時候才不容易被人懷疑,這是她從小就懂得道理。
她現(xiàn)在的生活過的也不錯,家里雖說不富裕,可也不算窮,從沒餓著過她,平時的飯菜也不是她之前所想的,一年難得吃一次葷腥,肉雖不多,可魚蝦之類的水產是時常上桌的,還有漫山遍野的水果任她吃。自打爹爹種了舅舅帶回來的糧食之后,家里的主食也豐富了許多,除了沒有網(wǎng)線,生活無聊了一點之外,她對重生之后的生活還是非常滿意的。
在穿越的家庭家境不好的情況下,她也想不出什么致富的法子,她既不會燒玻璃、做肥皂,也不會開店做生意,更不懂什么農業(yè)知識。唯有在看到姆媽把清理出來的蠶沙丟掉的情況下,才想起自己初中上地理課的時候,那張桑樹、蠶子、蠶沙和魚的循環(huán)圖,當時老師也講過蠶沙的營養(yǎng)價值很高,用蠶沙喂畜禽,往往收到很好的效果,她就纏著問姆媽要幾只小雞養(yǎng)著。
王氏也一直想要養(yǎng)幾只母雞,可實在是太忙,才耽擱了下來。南瓜來了家里之后,承擔了大部分的家務活,她就輕松了很多,正想著要養(yǎng)幾只雞,就順著女兒的意思,就用一匹自己織的土絹換了二十只小雞仔回來。貓兒平時的任務就是喂雞和看著這幾只小雞,別讓它們走丟了。
把一些切碎的米糠和曬干的蠶沙灑在地上,小雞雛飛奔上來,爭先恐后的啄食了起來。貓兒把院門關上,掃了一眼小雞雛,確定二十個一個沒少之后,就坐在小凳子上,對著一塊涂黑的石板,用蘸水的毛筆,對著石板寫起字來。
古代娛樂少,她又不想跟一群流鼻涕的小孩瘋玩,除了練字畫畫之外,也想不出其他打發(fā)時間的事情了。她前世三歲開始練字之后,就堅持每天練習一個小時書法,幾乎沒有斷過。到了古代之后三年沒握毛筆,早就心里撓的癢癢的了!
幸好吳地風雅,文風盛行,對于女兒讀書認字接受度也高,家里幾個哥哥又都是認字的,她才有機會接觸到了毛筆。唯一可惜的是,古代紙墨都太貴了,她一個月也就一兩次機會能在紙上練習,平時對著石板練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了古韻的熏陶,到了古代之后,她的書畫功底可以說是日進千里。以前她畫工筆的時候,一定要用鉛筆打稿之后,再勾線渲染,而現(xiàn)在可以直接用毛筆打白描稿寫生了!寫意畫更是揮灑而至,再無以往的死板。書法方面,從前世到今生,她也要練了近三十年的書法,自覺現(xiàn)在的字雖談不上大家風范,可也能見人了。
“阿囡,怎么還在練字?不跟哥哥出去玩嗎?”王氏捧著一大簍子黑黑的蠶沙走了出來,見女兒還在石板前練字,不由搖頭,這丫頭要是男孩子多好!可比她幾個哥哥都用功!
貓兒手里的毛筆輕輕的一顫,一筆寫壞了,幸好是石板!她閉了閉眼睛,她前世的小名也叫阿囡,她都快三十了,爸媽還是寵愛的叫她阿囡,連死前念念不忘的還是她。每次聽到王氏寵愛的喊她阿囡,她既傷心又感動,或許她應該試著放下?他們也是家人啊!無論古代現(xiàn)代,父母愛孩子的心總是不變的。貓兒默默看著石板上的地藏經(jīng),從她能寫字開始,她每天必定會為父母寫一遍地藏經(jīng)。
“囡囡不去,哥哥他們只會欺負囡囡。”等貓兒抬頭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是一臉燦爛的笑容,“姆媽,囡囡幫你。”她拿起父親給她特制的掃把,把王氏倒在地上的蠶沙掃到陽光下。
“傻孩子!哥哥們都是喜歡你啊!”王氏笑的一臉開心,貓兒長得太可愛的,村里的男孩子既喜歡跟她玩,又要弄哭她才開心,她笑著搖頭,孩子小時候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貓兒嘟起小嘴,高傲的仰起小下巴,“囡囡要跟姆媽在一起,才不理臭哥哥呢!”
王氏見女兒可愛的小模樣,不由哈哈大笑,這時門外傳來大壯嫂的聲音,“四牛家的,今天顧瘸子殺豬,我要去買點肉,你要不要去?”大壯嫂一手提了一個籃子,一手抱著自家的小女兒。
貓兒甜甜喊了一聲:“阿姨。”
大壯嫂笑瞇瞇的“哎”了一聲,搖了搖懷里的小女兒說道:“叫人啊!沒嘴巴了!”
小女孩怯生生的叫了一聲“阿姨”,王氏含笑應了一聲,從屋子里取出一把花生給小女孩,“來,乖囡,吃花生。”
大壯嫂見女兒接過花生就往嘴里塞,不由笑罵道:“饞丫頭!”
王氏笑著說道:“孩子都愛吃這東西,我家貓兒也天天要吃一把呢!你先去吧,我這里還有點事沒做完呢!”
大壯嫂說道:“那我先去了。”
“好。”王氏又回了蠶房里,里面的蠶沙還沒有清除干凈呢!
“囡囡,你還在練字啊!怎么不出去玩?”南瓜手里提著一個小竹籃進來。
“大姐。”貓兒奶聲奶氣的叫了一聲,放下了毛筆,給南瓜倒了一杯水,“喝水。”
“謝謝貓兒。”南瓜笑瞇瞇的單手抱起了她,南瓜來了顧家以后,貓兒同情南瓜悲苦的身世,對南瓜非常好,南瓜也非常喜歡這個乖巧貼心的小妹,照顧起她來是真正精心。
“大姐,你籃子里是什么?也是給娘拿的繡線嗎?”今天王氏讓南瓜提了一個空籃子去了鎮(zhèn)上一趟,她好奇的望著南瓜竹籃里幾束色彩斑斕的絲線,不像是繡線,太粗了。
自從家里來了大姐南瓜之后,王氏就輕松了很多,南瓜幾乎包辦了家里所有的家務活,一日三餐,一家人的衣服,打掃房間,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妹,晚上還要點著油燈織上大半夜的布。如此勤快的兒媳婦,王氏如何不喜歡,每天都笑的合不攏嘴。
雖說家里大部分的家務都被南瓜做了,可王氏也沒有閑著,她平時就做些繡活來補貼家用。繡活貓兒也會,她五歲跟著外婆學蘇繡,算來也學習了二十多年的刺繡了。王氏的繡活在東山鎮(zhèn)也是出名,貓兒也看過她的作品,感覺跟自己水平差不多。如果自己能接活,想來工錢也不低,只可惜自己現(xiàn)在還太小,王氏也沒教過她,若現(xiàn)在就會繡花就成怪物了!貓兒不由嘆氣,小孩子的身份真不方便啊!
“哦,這是黃媽媽讓我給姆媽帶回來的絲線,讓姆媽給打個永結同心的結絡。”南瓜笑瞇瞇的說道。她紡紗織布是好手,可對于繡活、打結絡之類的精細活就不及王氏了。
結絡?不就是中國結嗎?貓兒暗自想到,對啊!她怎么忘了!打中國結也是自己的強項之一啊!她前世不就是喜歡這種手工藝嗎?不然也不會堅持跟外婆學了這么多年的蘇繡了!難道打結絡也能賣錢?“大嫂,這個也給工錢嗎?”貓兒問道。
“當然有工錢,”南瓜笑瞇瞇的說道:“像尋常的雙聯(lián)結、雙錢結、萬字結打上五十個有一個銅板,難一點的龍形結打上二十個就有一個銅板,像打這種百年好合的結絡一個就有一個銅板呢!”
“這么多錢啊!”貓兒聽的直冒星星眼,“那姆媽打上十五個結子,我們就能吃肉了!”古代的豬肉,都不放瘦肉精,又是糧食喂養(yǎng)的,又香又糯,連她這個不帶愛吃肉的,都吃上癮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到了古代以后,吃肉的機會不多,就感覺很好吃了。姆媽跟她說過,豬肉十五個銅板一斤,姆媽繡二十條手絹,也只有五個銅板,打結絡可比繡花容易多了。
南瓜點點她的小鼻子的說道:“小饞貓!你以為打結絡這么好打?別說是老槐村,就是附近這幾個村子,也就姆媽一人會打這種百年好合的結絡,聽說是外婆教給姆媽的。”
貓兒愣了愣,想起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了,很多技藝只靠口述代代相傳,原來打結絡也講究壟斷。她不由小小的驚喜了一下,當年她可是專門出了錢跟專業(yè)老師學的,會很多中國結的打法。現(xiàn)在自己年紀還小,不能繡花,打結絡應該可以吧?昨天不是姆媽還教過打雙聯(lián)結嗎?
“姐姐、姐姐,我們去找姆媽,囡囡會打雙聯(lián)結,也能幫姆媽賺銅鈿了!”她嬌聲說道。
南瓜聽的咯咯的笑了,抱著她往屋內走去。貓兒這才注意到南瓜今天細心打扮了一番,臉上薄薄的涂了一點胭脂,兩條辮子上系著紅頭繩,凌亂的發(fā)絲還用一點桂花頭油梳理整齊了。上身穿著桃紅直領對襟短衫,下身一條緗色細花松綾裙子,這套衣服是王氏以前的當姑娘家時候的穿的衣服,有八成新,是南瓜最好的衣服。
貓兒不由微微一笑,南瓜來顧家也有二年多了,王氏待她雖不能說跟親生女兒一樣,可沒打罵虐待她,讓她吃飽穿暖,逢年過節(jié)也會載身新衣服給她。幾年下來,南瓜的身材越發(fā)的高挑豐滿了,臉蛋也白凈了一些,這么一打扮看上去竟也有幾分姿色。算起來南瓜今年也有十八歲了,正是最愛漂亮的時候,難怪這些天,她但凡出門,都會精心打扮一下自己。
南瓜抱著貓兒去了養(yǎng)蠶的屋子,王氏正在鋪桑葉,聽到南瓜進來了,頭也不抬說道:“南瓜,今天顧瘸子家里殺豬,你袖上十五文去買一斤豬肉回來,今天晚上我們吃肉。”
“哎。”她拿起桌上王氏數(shù)好的銅錢走了出去。
貓兒撲到王氏身上,奶聲奶氣的說道:“姆媽,你教囡囡打結子,囡囡也要幫姆媽一起賺銅鈿。”
王氏聽了女兒童言童語,不由眉開眼笑的說道:“囡囡乖,等你大一點姆媽在教你,現(xiàn)在出去玩吧!”別人擔心女兒太淘氣,心太野不好管教,就她擔心女兒老是不跟村里的同齡人玩,長大以后沒有玩伴。
“不嘛--”貓兒伸手摟著王氏的脖子,扭著小身子不住的撒嬌說道:“囡囡要學。”
王氏被小女兒的撒嬌弄的無法,等鋪好了桑葉,抱著女兒往屋子里走,“好好,姆媽教你。”她從繡簍里取了一根線,耐心的教著女兒打結絡,見女兒一教就會,不由欣喜異常,抱著女兒夸了又夸,親了又親。貓兒咯咯笑著,直往王氏懷里磨蹭,母女兩人其樂融融。
南瓜袖了十五文銅錢,嘴里哼著歌,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往顧瘸子家里走去。來顧家這兩年多,雖說活干的很多,可她這輩子第一次吃飽穿暖,第一次有新衣服穿,也是第一次再也沒有人會打罵她,她已近很滿足了。
顧瘸子本來不叫瘸子,他是村頭老顧鐵匠的獨生兒子,年輕的時候還是村里有名的獵人,身高馬大、膘肥體壯,身體靈活的就跟猴子一樣。可他十六歲那年,上山打獵的時候左腳被毒蛇咬了一口,為了活命,顧瘸子狠心把自己的左腳砍斷了。
從此以后,命是留了下來,可腿卻瘸了,連定好的親事也黃了。今年已經(jīng)三十六歲的他,承了他爹留下的鐵匠鋪,又有一手打鐵的好手藝,倒也吃穿也不愁。可他瘸了一條腿不說,脾氣暴躁,好酒嗜賭又好色,附近幾個村都是出名的,也沒哪家肯把閨女嫁給他。
村里人知道今天他殺豬,來買豬肉的也有,過來看熱鬧的也不少,農村生活無趣,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引來無數(shù)人的圍觀。可南瓜去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晚了,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只留下幾個平時跟顧瘸子玩的比較好的人,這些人差不多都是附近村里的老光棍,都是跟顧瘸子一樣的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