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入蓮花寺的第三天,張寬才算正式體會到勞改犯的日常生活,早起先集合跑步,做操,鍛煉身體,然后是吃早飯,每人兩個黑面饅頭,一碗小米湯。張寬拿著饅頭咬了一口,就直接吐了,又喝一口小米湯,皺著眉漱漱口,也吐了。
“這不是人吃的。”
旁邊就有老人勸他,“老大,這其實不錯嘞,時間長了習(xí)慣就好。”
張寬懶得理他,大步走去小賣部,要買東西吃。去一問價錢,直接就火了,一碗泡面二十,一根火腿五塊,根本就是搶劫。
當(dāng)時走的急,張寬只有三百多塊現(xiàn)金,進(jìn)來時寄存在自己名下。監(jiān)獄里買東西不用付現(xiàn)金,說自己的編號就行,監(jiān)獄有自己的銀行系統(tǒng)。
雖然貴,張寬還是咬著牙買了,總好過吃那些黑面饅頭。
吃完早點,就開始勞動,張寬跟著一幫犯人,被分去收玉米,這事張寬在行,難不倒他,就是干了半晌,熱的不行。玉米葉子如同鋸齒一般鋒利,偶爾劃過頭上的腫脹血痕,疼的不行。
再加上出汗,渾身都癢癢,很不舒服。
中午吃飯,張寬沒胃口,一個人跑回監(jiān)舍洗澡,想把身上的癢癢感去掉。
東區(qū)的頭頭孟知州在飯?zhí)煤退巫游母`竊私語,面無表情。飯畢,孟知州從兜里掏出一根磨過的牙刷柄,悄悄塞給宋子文。
后者若無其事地接過,塞進(jìn)褲襠,起身走了。
中午時間澡堂子不供水,張寬拿著臉盆在池子里接,接滿一盆就往身上澆,舒服的嗚哇亂叫。
宋子文在門口出現(xiàn),看著精鉤子的張寬,白內(nèi)障的眼就擠在一堆。心里疑惑,這貨背上怎么紋了十六個金錢印子?這是什么說法?
張寬感覺背后有人,回身一看,是那個帶著白色美瞳的英俊青年,于是友好地打招呼:“嗨,你吃完飯了?”
宋子文連哼都不哼,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后面看著張寬。
張寬覺得無趣,轉(zhuǎn)過頭去,用屁股對著宋子文,繼續(xù)用盆子澆水,清涼激爽,美的很。
宋子文等了幾秒,回頭看看,周圍沒人,就把牙刷柄拿出來,心里計算好,等下過去插他眼眶,由眼眶往里,直接插進(jìn)腦子,事就完了。然后趁著有水,把手洗干凈,再假裝發(fā)現(xiàn)尸體,叫人過來。
反正這事是新來的保衛(wèi)科長下的命令,監(jiān)獄里肯定不會大動干戈地查,如果非要查,就把責(zé)任往那個新來的強女干犯身上推,這事由老大孟知州主持。
簡單地很,誰讓強女干犯在監(jiān)獄里最不受人待見呢。
如此想著,宋子文攥緊了牙刷,快步往張寬后面跑。
張寬剛好接水,聽到后面聲音不對,一回頭,就看到宋子文鼓著白眼珠子沖上來,手里似乎還拿著武器?
土鱉想都不想,直接抬腿,想把宋子文踹飛。
豈料,宋子文臨近跟前一個側(cè)身,右手猛地下劃。張寬就感覺大腿一疼,被劃開一道口子,血肉翻開。
我去!
土鱉怒了,打橫一拳,以為能把宋子文砸倒。哪知道宋子文靈活的一矮身子,躲開張寬的橫拳,右手再次出擊,按到了張寬胸口。
張寬就覺得胸口如同針扎,痛的哎呦一聲,隨著宋子文身子抽離,胸口就飆出一股血箭。
遇上練家子了,土鱉心里驚了一下。
打捶這種事,三分力三分狠,剩下的就是技巧了。
像宋子文這般靈活身手,沒有十年功夫是練不出來的。蕭文成曾經(jīng)說過,遇上練家子,要么不沖突,一旦沖突,就不能戀戰(zhàn),盡力速戰(zhàn)速決,沒有把握,就以傷換傷,只有這樣,才有勝算。
所謂以傷換傷,就是和他做貼身戰(zhàn),讓他精湛的走位無從發(fā)揮。
宋子文看著身板瘦小,身手卻靈活的不行,張寬自然不是對手,只能安心等待,等待他的下次進(jìn)攻,和他展開貼身戰(zhàn)。
土鱉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就是力氣大,別看宋子文現(xiàn)在蹦的歡,挨上土鱉全力一拳,就會失去戰(zhàn)斗力。
因為盛怒之下的土鱉,全力一拳,足有千斤之重。
宋子文卻不知道這些,以為土鱉不過是有些普通蠻力,前面兩次得手,就輕視了不少,不過是個普通土包子,再來兩下就可以結(jié)束戰(zhàn)斗。
如此想著,宋子文腳下急速滑動,展開他的第三次攻擊。
張寬這回有了防備,屏氣靜神,等待他招式用老。
宋子文第三擊,就認(rèn)準(zhǔn)了張寬的右眼框,這次下了狠心,要把他弄死,叫你敢盯著我的眼睛看。
他沒想到的是,土鱉就那么原地等著,直到牙刷快要插進(jìn)眼珠時,才將頭一偏,猛地一拳,正中宋子文小腹。
宋子文只覺得肚子猛地一抽,人就跟著往后退,接著就看到一只砂鍋樣的拳頭,追著自己的眼睛襲來。
張寬這套左右組合拳打的妙,根本不給對方反應(yīng)機(jī)會,第二拳準(zhǔn)確擊中宋子文的鼻梁骨,讓他大腦都受到猛烈震蕩,直接眩暈。
趁你病,要你命,是張寬一貫的行事準(zhǔn)則,更何況你是無緣無故的來害我。見宋子文倒地,抬腳就踹,剛踹兩腳,大腿生疼,就用拳砸。無奈胸口被扎了一下,每砸一拳,都扯的胸口肉疼。
氣的發(fā)瘋,就把宋子文的手里的牙刷柄奪過來,對著宋子文就是一頓捅,沒捅幾下宋子文就痛的大喊大叫,沒有一分鐘,就沖過來一群人,監(jiān)管們也到了。
......
保安科長王耀對這事的結(jié)論是:這是一起嚴(yán)重的打架事故,兩個犯人,竟然為了一根牙刷,互相辱罵,進(jìn)而動手,造成雙方身體多處擦傷,此行為破壞了犯人們之間的和諧友愛,損壞了和諧東倉的美好形象,對這種行為,雙方各記一個大過,并寫一份五百字的檢討,云云。
土鱉聽說了這個奇葩的決定,氣的破口大罵,要不是醫(yī)生正在給他縫針,他都要直接去找王耀,問問他,蓄意殺人和打架事故的鑒定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擦傷?不是老子命大,今天就被人擦傷擦死了!
狗日的耿直,狗日的王耀,這是今天土鱉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給他縫合傷口的大夫聽的煩了,對他道:“從現(xiàn)在起你再敢多說一句,我就給王科長打報告。”
土鱉大咧咧地回一句:“去,去,去告去,老子怕過誰。”
大夫聞言大怒,拿著縫合傷口的針就扎進(jìn)土鱉屁股,痛的土鱉倒吸涼氣:“好叔哩,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皮干了。”
而其他犯人對此事的看法就眾說紛壇了,有說王耀這是赤果果地偏袒包庇,那個新犯人,從一進(jìn)蓮花山開始,就打看守,打獄霸,今天還把宋子文打的重傷不起,聽醫(yī)生說,人再晚送三分鐘,就會失血過多而亡。
對于如此嚴(yán)重的一件事,身為保安科長,竟然只給了一個警告處分,這不是包庇是什么?
還有人是另一種說法,王耀其實恨那個新來的恨的要死,宋子文就是他故意安排去整新犯人的,結(jié)果宋子文本事不濟(jì),整人不成反被整。至于王耀為什么要給他們一個警告處分,其真實目的是不想讓新犯人關(guān)禁閉。
因為一旦關(guān)禁閉,看似遭罪,實際上最安全,因為一個人呆著,旁人就沒辦法去找麻煩。王耀只給他一個警告,就是讓他繼續(xù)在外面狂。
上帝要讓誰滅亡,必然讓其先發(fā)狂。王耀的目的,就是讓新犯人狂到?jīng)]邊,然后收拾他。
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不知那個是真,那個是假。
張寬在治療室渡過一個平安夜晚,早起來看,身上的傷已經(jīng)結(jié)痂,動作起來都不甚疼。想來是因為縫合的結(jié)果,也有一些赑屃血肉的功勞。
張寬自己已經(jīng)知道,自從喝過那赑屃血,自己就變的和以前不同,無論受什么傷,都恢復(fù)的很快。些微小傷,甚至都不用一個晚上就能痊愈。
盡管如此,這貨也躺在床上聲喚,說自己腿疼的厲害,不敢下地,一下地就往地上倒,所以,也無法參加勞動改造。
醫(yī)生也不疑有假,按照他的傷勢,有如此反應(yīng)也屬正常。
豈料,到了下午時分,會客室居然打來電話,說有人探監(jiān),來看張寬。
張寬正躺在床上閱讀一本商業(yè)小說,名叫《金錢帝國》,正看得入迷,聽到有人探監(jiān),心里就不喜,不過是去度七天假,怎么有些人就這么不放心呢?于是回答:“正忙,沒空。”
前來傳話的人就對他道:“是個女娃,長的可漂亮了。”
張寬聞言心里一緊,是嬌嬌,哈哈,這妮子來看我了。當(dāng)下就要起身,那邊護(hù)士還要給他拿輪椅,這貨已經(jīng)麻溜地汲拉著拖鞋去了,步伐歡快,看不出一點受傷的跡象。
到了會客室,果然是嬌嬌,穿著連衣裙,帶著大太陽帽,孤零零地站在玻璃窗外面,一見到張寬剃著個青皮腦殼,穿著一身病號服,嘴里哇的一聲就哭出來。
“我的寶貝,快來讓我看看,你受苦了。”嬌嬌哭喊著,往玻璃窗跟前跑去。
誰知土鱉隔著玻璃對她做鬼臉,嘴里不知在都囊著什么。徐嬌嬌這才明白,自己要和他說話,必須用玻璃墻這邊的話筒,不然自己無論說什么,他都聽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