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寬身上穿著濕噠噠的衣服,歪眉斜眼地過來,沖著悟正翻個白眼,大喇喇地道:“光頭,佛家人不是不近女色么?你怎么在這泡妞?”
這話說的,悟正趕緊念一聲佛號,“施主莫要再造口業(yè),要入拔舌地獄的。”
“屁!我說什么了要入拔舌地獄?反倒是你,當(dāng)和尚不好好念經(jīng),跑來哄女子娃,我看要入地獄的是你。”張寬氣咻咻地擰著衣服上的水,說話半點都不客氣。
宋佳聽在耳里極不舒服,說張寬,“人家大師又沒惹你,你干嘛說話那么沖?”
張寬就答,“我不知道,反正看到這些光頭我就來氣。”這話他倒是沒胡說,自打接近這青龍寺,張寬心里就浮躁的很,看什么都不順眼。
那方悟正又念一聲佛號,“施主心浮氣躁,正好入我佛門,可修身養(yǎng)性。”
“呦呵!”張寬嘿嘿直笑,“你才是怪了,叫我去當(dāng)和尚?我可是要娶媳婦生娃的。”
悟正就道,“我佛門也有俗家弟子,一樣可以娶妻生子。”
張寬聞言就把宋佳一拉,“走,別理他,大光頭就會忽悠人,又說佛家人不近女色,又說可以有俗家弟子,正反都是他有理。”
宋佳被張寬一拉,就拼命地往后縮,“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里跟大師傅聊天。我覺得大師傅講的故事很好。”
張寬就嘿嘿賊笑,“我也會講故事,我講的故事絕對比大光頭講的好聽,走走,我們?nèi)ボ嚴(yán)铮医o你講一個小弟弟和小妹妹打架的故事。”
宋佳聞言大怒,面紅耳赤,卻又無可奈何,扭頭氣鼓鼓地走入山門,尋母親去了。
門口就余張寬和悟正二人,悟正對著張寬微微一笑,“師兄,你現(xiàn)在還浮躁嗎?”
“浮躁你妹!”張寬如是說,扭頭下山去了。
悟正看著他的背影,道了一聲佛號,也入山門去了。
宋夫人又聽方丈講了一篇佛經(jīng),心靜許多,看看時候不早,就起身告辭。方丈命小沙彌去送母女二人,自己則喊了悟正,在內(nèi)室詳談。
悟正先道:“弟子方才所觀其人,頑劣不堪,言語粗鄙,且心無崇敬,狂妄至極,心里懷疑,他真于我佛有緣?”
方丈就道:“眾多弟子,唯獨你最聰慧,其人如何,你要自己判斷。”
悟正就雙手合十謝過,又問,“此人又該如何度化。”
方丈就閉目沉思一會,而后說道:“佛陀早在多年以前就預(yù)料到,末法時代已經(jīng)來臨,你當(dāng)入世修行。”
悟正就連忙點頭,:“弟子明白了,這就收拾一番,就此下山。”
方丈聽聞,喜悅地點頭,“去吧,如此功德,當(dāng)是你取。”
卻說張寬在山下等著,說來也怪,他一離開青龍寺范圍,心境就平和許多,反正閑來無事,就打開收音機(jī)來聽,結(jié)果一按下開關(guān),就傳來一聲鐘鳴,震人心肺。鐘聲過后,就是一陣梵音,清音裊裊,如云霧漂浮縈繞,又如流水潺潺轉(zhuǎn)折,聽著極其順耳。
張寬一時不覺,屏神靜氣,竟然沉醉其中,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女播音員的聲音傳來:佛曲自隋唐就有,唐樂譜中就有記載,比如普光佛曲,日光明佛等......接下來,為各位聽眾再送上一曲《菩提清心咒》,敬請欣賞。
隨著樂聲響起,又是一陣梵文,張寬再次沉醉,閉目靜聽,嘴角帶笑,連連點頭,好聽,好聽,比之前聽過的《琴簫合奏》少了許多兵戈鐵馬的崢嶸感覺。
適逢宋夫人母女下來,見他躺在駕駛座上聽佛曲,還呆了一下。兩人上車,宋夫人還在責(zé)怪,“出家人清靜無為,與世無爭,你去欺負(fù)他們做什么?”
這貨就把眼皮子一翻,“誰欺負(fù)他們了,我不過是想打一尾魚吃,這幾個小家子氣硬是不給。就算是我先不對,他們十幾個光頭一起來打我,到底是誰欺負(fù)誰。”
宋夫人性子淡薄,不好口舌之爭,只能閉眼靜神,默念佛經(jīng)。
宋佳卻不服氣,在后面道:“雖然說信仰自由,你公然詆毀修行之人,就不怕遭報應(yīng)么”
張寬就笑,“別聽光頭們胡說,世間要真有報應(yīng)一說,最該遭報應(yīng)的就是他們,整天啥也不干,念經(jīng)敲鐘,就有口飯吃,這種懶散的人,要遭報應(yīng),下輩子就投胎做豬。”
“你!”宋夫人聞言也禁不住發(fā)怒,“怎么如此口無遮攔?誰說出家人懶散?寺廟里吃穿用度都是他們自己平時耕作換來的,何來懶散之說。”
張寬就大咧咧地往后一靠,“那是因為他們寺院不出名,看看那些名山大寺,光是門票就夠他們吃香喝辣了。不是我詆毀他們,你隨便去路上抓個人問問,看看他們對和尚是什么看法?聽說現(xiàn)在當(dāng)和尚的門檻很高,沒有點本事還不讓當(dāng)。而且待遇還好的很,出入都是寶馬奔馳,吃飯都是大魚大肉,還能娶妻生子,別提多滋潤,搞的我都心癢癢,想弄個和尚當(dāng)當(dāng)。”
宋夫人早就知道張寬是個渾人,只當(dāng)沒聽見,閉目說道:“凡事沒有自己見過,道聽途說的不要當(dāng)真,像你說的那種和尚畢竟少數(shù),也是個別,卻被民眾過分夸大,一葉障目,蒙蔽了本心。”
張寬還要再說,宋佳就拍他肩膀,“快看,悟正師傅來了。”
張寬側(cè)目去看,方才見過的那位青年僧人,穿著一身黃色僧袍,背著一個黃色包袱,緩緩下來。
張寬就笑,“這是準(zhǔn)備下山要飯了。”
“不得胡說,師傅化緣,能幫一程就幫一程。”
悟正走到張寬的奧迪跟前,微微一笑,雙手合十,“師兄,能否給個方便,載我一程。”
張寬即使再渾,僧人提出需要幫助,他還是答應(yīng)的,隨即開了車門,讓悟正上車。問道:“師傅,去哪?”
悟正就笑,“去世俗處。”
張寬就拍方向盤,“說人話。”
悟正聞言臉紅,宣一聲佛號,“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張寬就奇怪了,側(cè)頭看他,又看看后座兩位女士,都不說話。就掛檔發(fā)車,往渭陽駛?cè)ァ?br/>
張寬一路疾馳,宋佳覺得無聊,就把腦袋靠前,問悟正,“師傅,像你今天講的那個故事,還有嗎?我想再聽。”
悟正想了想就道,“那就講講紅云師兄的事。紅云師兄本是山下一個屠夫,半生造就殺業(yè)無數(shù),那日老方丈下山,看到他正準(zhǔn)備宰殺一只黑狗,就勸他放下屠刀。紅云師兄當(dāng)然不愿意,老方丈就付給他錢,暫且饒過黑狗。自此,那黑狗就跟著紅云,左右不離。一月之后,紅云去河溝抓魚,忽然黑狗狂吠不止,拉他褲腳,使他不得上前。紅云奇怪時,一條黑皮綠花紋的毒長蟲自前方草里鉆出,隱入水中。”
“哇,這么神奇?”宋佳如此感嘆著,小女兒狀極其可愛,聽的張寬一陣不爽,卻沒有出聲。
“后來呢,后來發(fā)生什么了?”宋佳追問。
悟正就道:“后來紅云師兄有感于黑狗救主,便將黑狗如親生兒一樣看待。又感于老方丈勸他屠狗,就時常來寺廟和方丈談話。方丈便對他講了佛法中的因果,紅云被感化,自此放下屠刀,改做菜農(nóng),不多時,就兒女雙全,家庭和睦。”
“這么好!”宋佳感嘆著,“因果之說很神奇哩,佛法果然精妙。”
悟正就微笑,“正是佛法精妙,才得以長存世間。你若有興致,也可學(xué)習(xí)研究。”
宋佳就連連點頭,對母親笑道,“媽,我明個兒開始也跟你念佛罷。”又把臉轉(zhuǎn)過來問悟正,“你說紅魚注定有劫難,那個是怎么回事呢?”
悟正就答:“方才我已經(jīng)說過,當(dāng)初感化池里有玄龜,紅魚是后來者,起先相處無暇,后來發(fā)生爭執(zhí),因此和玄龜結(jié)仇。豈不知,那玄龜聽講佛法時日長久,已經(jīng)有了靈性,紅魚欺他趕他,便是結(jié)下因果,因此,有了今天的報應(yīng)。”
“這樣啊?”宋佳聽了奇怪,“紅魚和玄龜結(jié)下仇怨,為什么是人來替玄龜完成果報?”
悟正就道:“天道循環(huán),因果不爽,獅吃虎,虎吃豹,豹子吃狼,狼吃狗,狗吃貓,貓吃老鼠,老鼠可以結(jié)果大象,大象又能吃獅子,世事本就如此,結(jié)下的因果,總是要還,甲方不還乙方還,今生不還來世還,若要跳出這因果,就需靜心修行。”
宋佳已是聽的入迷,和尚短短幾句話,飽含著許多哲理,令小姑娘折服。正準(zhǔn)備夸口贊美,就聽前面張寬忽然說道:“一派胡言,大吹牛逼!”
一句話就把三人同時震驚,宋夫人怒道:“不可胡說。”
悟正則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宋佳就道:“你這人怎么不辯是非?師傅說的有道理,怎么到了你這就成了胡言牛...”
張寬哼哼兩聲,“他說的那些都是自然規(guī)律,跟因果有個屁的關(guān)系,若真有因果,那么多該死的為什么不死?該享福的為什么還在受苦?”
悟正就道:“師兄所言差矣,正所謂因果,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所說的那些該死的人,他們上一世必定是做了許多好事,這一世需把上一世的福報消耗完,才會輪到惡報。而那些需要享福卻未享福的,定是上一世作惡太多,今生都還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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