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克打開看了一眼,確認無誤后,點頭說道:“下官這就去辦。”</br> 韓度笑著微微頷首,卻將彭克叫住:“等等。”</br> “大人,還有何吩咐?”彭克連忙躬身問道。</br> “黑子在哪里?帶本官去。”韓度挺了挺脊背,正色說道。</br> 解決了左輪和子彈的問題,還要再解決一個問題。</br> 想要把蒙元給徹底的消滅在沖鋒的路上,那就需要強大的火力。光有左輪可還遠遠不夠,還需要有大炮才行。不過大炮不用再軍器局調撥,反正看樣子這次水師是幫不上什么忙了,到時候干脆把戰船上的大炮給拆下來,就可以使用。</br> 除了大炮之外,韓度還要準備一個半近戰的大殺器,這就需要黑子幫忙才行。</br> 彭克聽到韓度的話,尷尬的笑了一下,猶豫之后還是回道:“大人說的是林墨,林大人吧?”</br> 林墨?是誰?</br> 韓度驀然的抬起頭,一臉不解的看向彭克。</br> 彭克頓時明白韓度還不知道黑子的大名,連忙解釋道:“好讓大人知曉,大人口中的這‘黑子’,本來姓林,自從授官之后,他便給自己起了一個單名,墨。”</br> 這樣一解釋,韓度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摸著下巴咂摸了兩下,細細品味了一番這名字,笑著說道:“林墨?這名字倒是取的不錯。他現在在哪里,帶本官過去。”</br> “林墨現在正在高爐那邊,屬下這就帶大人過去。”</br> 韓度跟著彭克來到高爐這里找黑子。</br> 老朱每年對左輪和大炮的需求都在增加,軍器局每年對鋼鐵的需求量極大。十幾個高爐豎立在這個不大的范圍內,剛一靠近都感覺這里的溫度比其他地方高了一些。</br> 彭克一進來,隨便找了一個人拉住,問道:“你們林大人呢?”</br> “回彭大人,六號爐子要出鋼了,林大人正在那邊盯著。”此人連忙回道,抬眼看了韓度一眼,卻不認識,只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韓度,沒有說話。</br> 彭克猛然一揮袖袍,怒罵道:“瞎了你的眼,這是咱們軍器局主事韓度,韓大人。”</br> 倒霉!怎么連頂頭上司都不認識?此人頓時戰戰兢兢,額頭上就快要冒出汗來。</br> 連忙朝著韓度跪下,拜道:“屬下有眼無珠,冒犯了大人,請大人恕罪。”</br> “無妨。”韓度淡淡的一揮手,“起了吧,你去忙你的。”</br> 知道這是自己太長時間沒有來軍器局的原因,才導致下面的人不認識自己,韓度也沒有追究他的意思。</br> “謝大人,多謝大人。”站起來,連忙千恩萬謝的朝著韓度拜了又拜,才小心翼翼的退下去。</br> 韓度來到六號高爐這里,一進門就看見黑子站在高爐前面,背對著自己方向。</br> “黑......”原本韓度想要直接喊黑子的,可是頓時想起來他現在有大名了,再叫他黑子好似有些不妥。</br> 便改口喊道:“林墨。”</br> 林墨回過頭,看到是韓度。原本一臉沉凝的臉上,頓時露出發自心里的笑容,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朝韓度拱手一拜道:“黑子拜見大人。”</br> “我等拜見大人......”</br> 韓度連忙將黑子扶起來,先朝其他人說道:“不用多禮,都去忙吧。”</br> 高爐出鋼水在即,任何一個步驟都疏忽不得,韓度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到來干擾到他們,引出禍事來。</br> 這些匠人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現在最緊要的就是高爐里的鋼水。剛才之所以對韓度問好,那是因為看著韓度對他們不錯的份上,要是換個不待見他們的上官,這些匠人根本就不會理會他。</br> 韓度安撫了匠人,才低下頭仔細的打量黑子。</br> 和印象里的比起來,他樣子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但是奇怪的是皮膚竟然更黑了。</br> 林墨一笑,便在他黝黑的皮膚襯托下,露出兩排異常潔白的牙齒。</br> “大人還是叫我黑子吧,我這大名也是為了當官才取的,聽著挺別扭的。”</br> 韓度站在原地,打量著林墨臉上的羞澀,贊許點頭道:“不,不,你這名字取的挺好,真是你自己取的?”</br> 墨這個字取的極有神韻,既能夠從一定程度上體現出他本人的特點,又能夠借指墨水,能夠沾上些書香之氣。</br> “我也是隨便取的,不過大人還是叫我黑子吧,這樣倍感親切。”林墨更加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br> 韓度點頭,算是答應了他。</br> 兩人簡單的敘舊一番,韓度正要和他說到來找他的目的。可抬頭看見那些匠人已經開始將閥門打開,便說道:“你先忙眼前的事吧,等你忙完了這里,我有事找你。”</br> “好的,大人。屬下這里很快的,要不了多久,請大人稍待片刻。”黑子說完,連忙轉身過去指揮。</br> 熾熱的鋼水從鑄鐵槽中飛快的流出來,流入早就準備好的模具當中。幾十個匠人如同流水一樣,將一件件的模具接連不斷的放到鐵槽下面。</br> 等到一切結束,黑子才從擦著滿頭的大汗,走過來。</br> “大人,不知道有何吩咐?”</br> 高爐出鋼水的時候溫度極高,即便是靠著鐵鉗盡可能的遠離鋼水,也會受到高溫的輻射。黑子臉龐越來越黑,也許就和這有關。</br> 韓度站在這里,也感覺到一股熱浪襲來。不舒服的皺眉,回了一句,“咱們換個地方吧,這里不是說話之處。”</br> 黑子見狀,張了張嘴巴,點頭附和了一句,“好,那就請大人屈尊,到屬下的屋子里坐一坐吧。”</br> 韓度嘴角露出笑容,默然點頭。</br> 黑子帶著韓度來到一處房屋外面,轉身朝韓度介紹道:“大人,這就是屬下的屋子。”</br> 說到這里,黑子又不好意思的歉意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道:“就是這屋子有點亂,還請大人不要嫌棄。”</br> 原本韓度以為黑子就是客氣一下,沒有想到推開門看到屋子里面的場景之后,韓度才陡然發覺,原來剛才真不是黑子在謙虛,甚至是他剛才的話都說的太過輕描淡寫了。</br> 這哪里是亂吶,這簡直就是豬窩啊!</br> 滿屋子的紙團、廢紙,從桌子上就一直綿延到地上。滿地都是密密麻麻墨點子,韓度想要進去,卻發現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br> 黑子倒是無所謂的一步當先走了進去,發現韓度沒有跟上之后,還轉過身來,朝韓度招手,“大人,請進。這地上的都是不重要的東西,我還沒有來得及整理。不過沒關系,可以隨便踩的。”</br> 韓度深吸一口氣,有些艱難的抬步走進去。雖然黑子說地上的紙張不重要,可以隨便踩,但是韓度還是盡量避開踩上,實在避不開的也沒有辦法了,直接踩上去。</br> 黑子走到兩張有椅子面前,雙手飛快的將散落在椅子上的紙張給抓走,簡單的擦拭一下,不好意思的朝韓度說道:“大人,請上座。”</br> 久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br> 韓度剛才站在門口的時候,都還難以下腳。現在走進屋內,竟然也能夠坦然的在椅子上坐下了。</br> 這樣的變化,讓一旁的黑子都有些略感詫異。</br> 左右看了兩眼,才發現自己這里連壺茶水都沒有。黑子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大人稍帶,屬下這就去提壺茶水過來。”</br> 韓度卻擺擺手將黑子攔住,搖頭說道:“不用,我剛才來的時候才喝過,現在還不想喝。”</br> 黑子只好又重新坐下。</br> 與此同時,韓度的嘴角展開,略帶嘆息的問道:“你也是八品官了,自己太忙顧不過來,完全可以找兩個書吏幫你打理這些吧?”</br> 韓度的手指朝著散落的滿屋子都是的紙張示意了一下。</br> 黑子略感詫異的問道:“大人,這些可都是屬下平日里嘗試配方留下的,恐怕不合適讓別人知道吧。當初大人不是要屬下嚴加看管,絕對不能外泄的嗎?”</br> 韓度沒有想到這竟然和自己有關,按照黑子的說的來看,這些東西還真的不能讓外人看到,更不能找他人來整理了。這些東西,只能夠讓黑子自己慢慢收拾。</br> “好吧,是我忘了這茬,那你就慢慢收拾吧。”韓度笑罵了一句,側頭看向黑子說道:“這次我來找你,是有件事需要你幫忙。”</br> “大人只管吩咐,屬下萬死不辭。”沒有絲毫猶豫,黑子立刻說道。</br> 韓度倒是輕輕的搖搖頭,安撫道:“不用緊張,沒有你說的那么嚴重。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做出一個東西來,不算復雜。”</br> “哦?敢問大人是什么樣的東西?”黑子頓時眼睛一亮,他可是知道只要是韓度親自弄的東西,就沒有一個是簡單的。</br> 水泥是這樣,高爐也是這樣。甚至更為精妙絕倫的左輪和子彈,韓度都沒有找他幫忙,便一個人做出來了。</br> 在黑子看來能夠在韓度身邊打下手,可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至于說辛苦什么的,只要能夠見識到韓度高深莫測的技藝,他就不知道什么是辛苦。</br> 韓度頓時才意識到自己連圖都沒有畫一個出來,這如何想黑子說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