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嘆息一聲,冷然說道:“你是不是以為天下就河南一地受災?”</br> “自然,自然不是。”朱標連忙解釋,“兒臣知道今年天下干旱嚴重,受災的地方頗多。不過,河南卻是最為嚴重的。”</br> “河南嚴重的原因,那是因為布政使司起初隱瞞不報。”說到這個,老朱就是來氣。要是他現在能夠馬上飛到河南的話,他恨不得將布政使司的那些官員通通給砍了。</br> 朝著御案上一指,“你睜開眼睛看看,天下各處受災的奏折堆積如山,你以為朕手里的那點錢糧,還能夠留的住?”</br> 朱標聽了心里一驚,茫然問道:“父皇的意思是,那些錢糧已經,已經被用了?”朱標說著自己都被嚇的不輕,豆大的冷汗從臉頰上留下來。</br> 原本他還以為父皇這里有著錢糧,能夠解河南災荒之厄。沒有想到,父皇手里的錢糧早就被用來賑濟天下各地了。</br> 老朱也是無奈,他現在就好像是一個端著糧食的主人,周圍都是嗷嗷待哺的嘴巴,而他手里的糧食卻是連多少粒都能夠數的清。這種情況下,老朱又能夠怎么辦?只能夠看哪個鬧的最兇,便先給他一粒米維持住罷了。</br> 河南的糧荒最讓老朱氣憤的就算布政使司的人隱瞞不報,等到不可收拾了之后,才火急火燎的報上來。可是現在才報上來有什么用?大明皇家糧業的那幾十萬擔糧食,早就被調撥的干干凈凈了。老朱現在手里的糧食也就幾萬擔,即便是調撥到河南,那也是杯水車薪。</br> “父皇......”朱標一臉的凄苦,一想到沒有糧食,河南已經斷糧一個月的百姓,恐怕就只有活活餓死。</br> 朱標悲痛欲絕。</br> 朱標的悲痛沒有引起老朱絲毫的同情,反而是趁此機會用心的教導他。</br> “你被算計了,你知道嗎?”</br> 朱標正在痛徹心扉的時候,沒有回答老朱。</br> 老朱繼續說道:“朕手里有多少糧食,既然你都清楚,百官豈能夠不知道?朕調撥錢糧可是要通過六部的,六部豈會不知道朕的手上錢糧已經所剩無幾?但是,他們偏偏明知道朕已經沒有多少錢糧的情況下,還要來你來找朕調撥錢糧。你說說,他們究竟是何居心?”</br> 朱標頓時恍然大悟回過神來,父皇調撥錢糧的事情根本就不會瞞過各部官員的眼睛。畢竟各地受災的奏折呈到御前,那些奏折批復了什么,各部官員可是清清楚楚。</br> 那他們既然都知道父皇手里沒有錢糧了,為什么還會到自己面前求情?</br> “這是為何?”</br> 老朱見朱標心有疑惑的樣子,心里反而欣慰了不少。耐心的解釋道:“他們這就是認為你軟弱可欺,在算計你。”</br> 朱標抬了抬眼皮,父皇的話多少有些刺耳,心里有些排斥。</br> “你別不服氣,為帝者既要有仁心,又要有雷霆手段。你以為百官說的話,就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話,那么河南布政使司的人,為何會將災情隱瞞不報?你以為百官就不會算計你?如果百官不算計你的話,那么他們為何會讓你來求朕?”</br> 見朱標想要解釋,老朱卻直接揮手,攔住了他。</br> “你現在不要急著解釋,先聽朕把話說完。其實你知道不知道,從你走出來找朕的第一步,你就被他們給算計了。他們明明知道朕手里沒有錢糧,還偏偏要你來求朕。你想想,好好想想,他們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br> 朱標雖然心里有著不忿,但是他一向和善的性格卻是讓他不管在什么時候,都能夠聽的進去話。</br> 聽了父皇的話之后,朱標就真的沉下心來細想。</br> ‘既然那些官員知道父皇手里沒有錢糧,那他們來求自己找父皇,豈不是拜忙活一場?能夠站在奉天殿里面的官員,沒有一個是傻子,根本就不可能做這種完全毫無意義的事情。既然如此,那就說明他們此舉是另有目的?’</br> 那么,他們的目的是什么?還是這樣做,對他們會有什么好處?</br> 忽然,朱標陡然想到了一點。臉色頓時一變,雙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br> “父皇,他們這是,這是想要算計你?想要......”</br> “不錯,不錯,”老朱滿意的笑了起來,一點都沒有憂心災荒的樣子。</br> 看著朱標,贊許的說道:“你能夠自己想明白,也算是沒有浪費朕的一片苦心和這么多的口舌。沒錯,他們就是在借你的手來算計朕,真是朕的好臣子啊。”</br> 老朱眼神幽幽,其中意味不明。好在自從老朱廢除了中書省和宰相之后,這種和百官斗智斗勇的經歷太多了。老朱都被百官算計習慣了,如果只是針對老朱自己的話,他都不會覺得這有什么不對。但是這些人竟然敢借朱標的手來算計自己,這就讓老朱隱隱有些動怒。</br> 這就好比是兩強相爭,一方爭不過了,卻想著朝另一方的家人下手一樣。但凡是個男人,就不會忍受,那就更別說是老朱了。</br>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老朱在心里給百官記上了一筆。</br> 回頭看著深受震動的朱標,老朱和顏悅色的解釋道:“知道嗎?從你離開東宮的那一刻起,這賑濟河南的事情,就不再是百官的事了。相反,這件棘手的事情,就落到了朕的頭上。若是賑濟得力,那也只是朕應該做的。但若是賑濟不力,導致了大饑荒,那可就是朕的罪過了。”</br> 明白了,朱標全都明白了。</br> 從他來求父皇的那一刻起,河南數百萬百姓的生死存亡,就全都系在了父皇的身上。若是父皇有錢糧,那還沒有什么問題,調撥錢糧賑災便是。但是偏偏父皇的錢糧早就被消耗殆盡了,現在根本就拿不出錢糧賑災。若是河南因此而出了問題,所有人都會以為父皇不肯拿出錢糧來賑災。到時候,恐怕天下都是一片罵聲。</br> 那些官員來東宮求情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朱標心里憤恨的想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