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什么吩咐?”黑子幾步便從人群當中站到韓度面前。</br> “這位是工部何大人,”韓度先是給黑子介紹了一下何沛之,“你等會兒就帶兩個會制作水泥的兄弟,跟著這位大人到工部去,教工部的匠人制作水泥。”</br> “大人,”黑子聽了一驚,神色沮喪的問道:“大人這是不要小的了嗎?”</br> 工部的匠人過的都是什么樣的生活,他可是再清楚不過了,到現在他爹都在工部做工匠呢。以往這鈔紙局和工部一般無二的時候,黑子到也對工部沒有什么排斥。但是現在鈔紙局的待遇可比工部要好上太多了,不僅有薪俸可以拿,而且白天還可以在鈔紙局里面吃頓飯。</br> 自從鈔紙局開始提供飯食之后,雖然只是響午的一頓,那也讓包括黑子在內的所有鈔紙局匠人無比的滿意。</br> 黑子甚至在家里都不吃飯了,空著肚子到鈔紙局,目的就是為了能夠多吃一點,他在鈔紙局多吃一口,就可以為家里節省下一口糧食。</br> 現在陡然聽到大人要把他安排到工部,他頓時便面目俱灰,有被人拋棄、打回原形之感。</br> “胡咧咧什么,本官自然是還要你的。”韓度看來何沛之一眼,想起薛工部對自己的提醒,覺得還是背著他一下比較好。</br> “來,過來”韓度招呼著黑子,離得何沛之遠了一點,才在他耳邊輕聲解釋。</br> “本官不是將水泥的技藝賣給了皇上嗎?那總要有人去教會工部制作水泥,這買賣才算是完成是吧。”韓度扶著黑子的手臂,安撫道:“放心,你就是去工部教會幾個匠人制作水泥,之后你便可以回來。甚至你去了練活計都不用做,只需要指揮著工部的匠人干活就行,當然你在鈔紙局這邊的薪俸,會一文不少的發放給你的。就是吃飯有點麻煩,工部那么遠,你也不可能每天都跑回來吃飯。”</br> 黑子聽完韓度的解釋,頓時安心下來,呵呵的笑著。“大人還要小的就成,至于吃飯,小的不怕遠,每天多跑兩趟便是。要不小的還像以前那樣,自己帶上吃食去也行。”</br> 黑子無所謂的說著。</br> 但韓度可不像他那么看,搖著頭想了一下,“你們去工部也是在為寶鈔提舉司作貢獻,怎么能讓你們連飯都吃不好?這樣,本官每天多給你們二十文,算是你們的飯食補貼。二十文,足夠你就近找個茶圍子吃一頓飯了吧?”</br> “足夠了,足夠了,謝謝大人。”黑子沒有想到韓度居然還給他什么飯食補貼,而且一天就是二十文,這簡直就是意外之財啊,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br> 二十文一頓飯,也就是咱們大人才想的出來。二十文足夠在茶圍子里面好好生生的坐著,有酒有肉的吃上一頓了。可以一般人誰會這么吃?在黑子看來,只有敗家子才這么吃飯。一文錢買兩個大炊餅,就著一碗水吃了,一樣能夠頂飽。</br> 這樣一來,自己還能夠省下十九文呢。</br> 三言兩語韓度便打消了黑子的顧慮,帶著他回到何沛之面前。</br> “何大人,這是黑子,沒有大名。他是下官手里最精通制作水泥的了,從挖窯開始到制作好水泥,都是他全程包攬下來的。”</br> 向何沛之介紹完,韓度轉頭吩咐,“黑子,那你就帶上兩個弟兄,隨何大人一起去吧。”</br> 黑子轉身很快的就挑好了兩個工匠,三人一起來到韓度身邊候著。</br> 何沛之見事情辦妥當,便向韓度告辭,“既如此,那本官便告辭了。”</br> “大人慢走。”韓度抱拳回應。</br> 不知道什么時候,熊蒔跟到了韓度身邊。</br> “大人灼見深遠,下官佩服。”</br> “有什么好佩服的?”韓度不在乎的隨口說道。</br> “實話告訴大人,”熊蒔苦笑一下,“下官本來對大人的做法是不理解的,又是發放薪俸,又是給匠人提供飯食,又是挖石灰窯,各種開銷大的驚人,原本下官以為大人這樣胡亂花錢是撐不了多久的。沒有想到大人轉眼之間就弄來了一千貫,而且還是從皇上手里硬生生拿回來的。”</br> “一千貫很多嗎?”韓度提起這個,心里就來氣,要不是老朱對他威逼利誘,他豈能一千貫就把水泥技藝給賣了?</br> “要不是有些原因,本官會賣上一萬貫,不會少一文錢。”</br> “大人,一千貫已經足夠多了。”熊蒔肯定的回答,心道,就這一千貫都足夠鈔紙局開銷好幾個月了,要知道原本寶鈔提舉司的錢也就支撐了不到一個月就見底了。</br> 韓度轉頭看來熊蒔一眼,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對牛彈琴。</br> 熊蒔雖然智商不低,但是他還是免不了受到這個時代的局限。</br> “你知道,這個世上是什么在統治著天下嗎?”韓度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br> 熊蒔聞言,頓時大驚失色,連忙低聲勸解道:“大人可不要失言,這等,這等事豈是我等臣子能夠關心的?還請大人不要自誤。”</br> 韓度瞥了他一眼,輕笑一聲,“你想什么呢?本官說的不是那個。”</br>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大人你可真是要嚇死下官了。”熊蒔慶幸著苦笑連連。</br> 自己這位上官可真是夠大膽,什么膽大包天的話都能夠從他嘴里出來。就剛才他的那番話,要是被傳到了皇上耳朵里,追究起來還不落得個抄家滅族?</br> 自己這個屬官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免不了午門外走一遭。</br> “本官說的是技術,技術,懂嗎?”韓度不好氣的瞪了熊蒔一眼。</br> “技術?那是什么?”熊蒔不明所以。</br> “就是技藝,這些工匠所掌握的技藝。”韓度解釋,繼續和他說道:“有句話是這么說的,社稷進步靠發展,而發展的基礎就是靠技術創新。”韓度把“社會”這個現代的詞,盡量換成了一個能夠讓熊蒔聽的懂的。</br> “社稷還能進......進步?”在熊蒔看來,韓度的話真是越來越聽不懂了。社稷就是社稷啊,社稷怎么還能夠進步?如何進步?</br> 韓度見熊蒔眼睛里已經開始出現蚊香圈,泄氣的揮手,懶得再和他解釋那么多。直接說道:“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以后這技術會越來越重要,朝廷會越來越重視這些工匠,這些人以后都是朝廷的寶貝啊。”</br> “技術真的有這么重要?”熊蒔皺眉疑惑的問,“可是大人,這些匠人也不是第一天才出現的,自古以來就有之,以往他們也沒像大人說的那樣受朝廷重視啊?”</br> 韓度解釋,“技術這東西有些不一樣,剛開始的時候顯示不出來什么,但是一旦技術經過長久的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會產生出爆炸似的增長,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可以增長到難以想象的程度。到了那個時候,那個朝廷掌握了遠超他人的技術,就掌握了一切。”</br> 大明現在就有著領先世界的技術,可惜由于自古以來形成的習慣,沒有受到朝廷的重視,導致整個技術的發展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完全是靠著幾個人的興趣愛好在引領。</br>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既然自己來了,那別的不說,引領技術前進,逼迫朝廷重視,也是沒有問題的。</br> “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下官以后一定追隨大人左右。”熊蒔點頭,不再糾結韓度的那些復雜的話,向他表忠心。</br> 韓度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跟著我干什么?我不是都說的很清楚了嗎?掌握技術的工匠將來會是朝廷的寶貝,你如果能夠從現在開始深入學習研究技術,將來你還愁沒有前程嗎?說不定未來有一天,工部尚書的位子你也坐得。”</br> 熊蒔見韓度越說越是離譜,只得不好意思的笑道,“下官可不敢有此妄想,能夠做到正五品也就到頭了。工部尚書那至少是進士出身,才敢有一絲念想的。”</br> 韓度拍拍他的肩膀,含有深意的說,“未來的事情,萬事皆有可能,誰敢說在未來,技術就一定沒有金榜題名重要?時代變了,親。”</br> 時代?......變了?</br> 熊蒔不敢確定韓度說的是否能夠實現,不過這句話還是在他的心底留下來一絲影子。未來的事情,誰能夠說的清呢?如果真有這么一天,他自然敢當仁不讓。現在,還是先從大人口中的技術先學起吧。</br> 熊蒔雄心勃勃的要開始學技術,卻被韓度一句話給打斷。</br> “對了,你先去收購一批棉花回來。新寶鈔的事,也該開始提上日程了。”韓度決心開始準備制作棉漿。</br> “棉花?”熊蒔不知道棉花和制作寶鈔有什么關系,就算是造紙那也沒有用棉花的道理啊。不過既然是韓度的吩咐,他也不管那么多了,按照大人的要求完成便是。</br> “下官知道了。”</br> 吩咐完熊蒔,韓度有朝黃老說道:“石炭礦開采的事情,還請黃老費心,盡量多抽些匠人去開采。”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