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辦事非常靠譜,不僅是石灰,另外黏土和炭渣都是一絲不茍的按照韓度交代的做好。</br> 韓度一樣樣檢查了一遍,滿意的點頭,吩咐匠人取出少量原料,按照比例將三種原料混合在一起,再次裝窯把原料燒成熟料。</br> 韓度沒有就此離開,而是在這里和眾多匠人一起看著石灰窯里面熊熊燃燒的碳火。</br> 等到石灰窯煅燒的時間足夠了,熄火,開窯,將熟料取出。</br> 等到熟料冷卻下來,韓度俯身仔細(xì)查看。看顏色這熟料和以往他見過的水泥顏色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效果是不是也和水泥一樣。</br> 把捏在手里的熟料放下,拍了拍手,韓度吩咐道:“來人,將準(zhǔn)備好的砂子和水取來。”</br> 匠人飛快的背來砂子倒在木板上,混合上熟料將砂子掏成一個火山的形狀,加上一點水之后,便開始不斷的反復(fù)攪拌。</br> 等攪拌充分之后,匠人便將其放入到準(zhǔn)備好的木框當(dāng)中。</br> 韓度見工作做完,便點頭道:“今天就到這里吧。”</br> 黃老見韓度還算滿意,便上前問道:“大人,這,能成嗎?”</br> “成與不成,本官也不知道。”韓度搖搖頭,“不過明天早上就知道成不成了,等著吧。”</br> 次日,韓度滿懷激動心情的來到鈔紙局,讓匠人把木框拆開,取出其中的混凝土。</br> 兩尺見方的混凝土,顏色有發(fā)白,韓度見此心里忽然一涼。</br> 果然,在后來的實驗當(dāng)中,這混凝土根本就沒有他記憶中的那種堅若磐石的硬度,在匠人的鐵錘之下,只是堅持了不到五下,便四分五裂。</br> “大人,這是成了嗎?”黃老反而是很高興,他剛才看的十分清楚,這東西如此堅硬能夠抗住鐵錘好幾次敲擊,這可比單純的石灰,要強的多了。</br> 韓度掂量著手里的混凝土碎塊,仔細(xì)的看了又看,聽到黃老的話,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嘆氣道,“成什么成,失敗了。重新?lián)Q個配比,再試一次。”</br> “啊?”黃老瞪大了眼睛,就這還是沒成,這在黃老看來已經(jīng)算是好的了?那要什么樣的才算是成了?不過既然韓度下令,他也不敢再多說什么,應(yīng)道:“是。”</br> 接下來幾天,一次次實驗,一次次失敗。</br> 韓度幾乎是廢寢忘食的守在鈔紙局里。</br> 一天早上,韓度還在睡夢當(dāng)中便被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吵醒。</br> 打開門,揉搓著充滿血絲的眼睛,抬眼一看,原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br> “大人,成了,成了......”黃老一看見韓度,就激動的語無倫次,雙手連連搓著都不知道放在哪兒了。</br> “什么成了?”韓度還沒有回過神來,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黃老枯瘦的手臂,“你是說水泥成功了?真的?快帶我去看看。”</br> 黃老好似被韓度的舉動有些嚇到,楞了一下沒有反應(yīng)。</br> 韓度那里還有時間去管黃老,隨即松手,自己一個人朝著石灰窯那邊快步跑去。</br> 韓度到了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圍滿了匠人。</br> 眾人在竊竊私語,見到韓度前來,都趕緊問候。</br> “大人。”</br> “大人,”</br> “大人,這東西真是神奇。”</br> 韓度此刻沒有心思去理會眾人,一雙眼睛盯在眾人圍住的那塊混凝土板上。青灰色的混凝土板,偶爾泛起點點微光,那是水泥砂漿凝固起來的現(xiàn)象,這和他記憶當(dāng)中的一模一樣。</br> 韓度深吸一口氣,正好這時黃老趕到,便轉(zhuǎn)頭問他,“有讓人試過沒有”。</br> “試過了,和大人說的一模一樣,堅若磐石,任由鐵錘如何砸,也完好無損。嘖嘖,老漢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么神奇的東西,能夠把沙子像做豆腐一樣做成石頭。大人,這是寶貝啊......”黃老點頭。</br> 寶貝?</br> 這自然是寶貝,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去花費這么大的精力,將它給試驗出來。</br> 韓度滿意的笑了。</br> 奉天殿。</br> 毛驤告罪一聲,在老朱耳邊附耳一句。</br> “你說什么?”老朱眼睛瞪的老大,側(cè)著頭看向毛驤。</br> “臣所言句句屬實,韓度在鈔紙局造出奇物,能在化沙子為磐石,而且堅硬無比無懼鐵錘敲擊,比一般的石頭更加堅硬。”毛驤低著頭,一點私心都不敢有,如實向皇帝稟報。</br> 化沙子為磐石,而且還比石頭更加堅硬。</br> 每一句話聽到耳朵里面,都讓老朱心神震動。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邊關(guān)的城防問題,北邊的城防起著抵御北元入侵的作用,雖然修建城池的時候,也使用了磚石、石灰、糯米等修砌而成。</br> 但是石灰、糯米畢竟差真正的石頭太多,根本沒有石頭那種抵御風(fēng)吹日曬的能力,時間一長粘連的效果便會大大降低,所以幾乎邊關(guān)的城池幾乎每年都需要修葺。</br> 每年修葺邊關(guān)城墻,對于大明的財政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br> 現(xiàn)在,韓度居然弄出來了能夠化沙為石的東西?</br> “立刻,移駕鈔紙局。”老朱朝身邊的太監(jiān)吩咐。</br> 老太監(jiān)忽然接到老朱的旨意,一時之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好在他還是在第一時間應(yīng)下,“遵旨。”</br> 皇帝出行,自然是非同小可。</br> 哪怕是匆匆而行,一起動用的人手都不在少數(shù)。</br> 很快,老朱便領(lǐng)著眾人離開了奉天殿。</br> 政事房。</br> 自從皇帝去年誅殺胡惟庸,廢除中書省之后,左丞相李善長便搬到了這間普普通通的房子里辦公。</br> “皇上突然出宮了?”從下屬官員那里得到這個消息,李善長都被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br> 別的不說,皇帝勤奮的程度他實在是太了解了。</br> 皇帝廢除中書省的時候,說實話李善長也是心有不滿的,畢竟他是左丞相可以說是距離中書省這個權(quán)利中樞最近的人,哪個做臣子的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zhí)掌中樞,禮絕百僚?”</br> 不僅是李善長,當(dāng)時幾乎所有的文官都像看皇帝的笑話。因為沒有人認(rèn)為,天下的政務(wù),僅憑皇帝一個人就能夠處理的過來。</br> 但是這一年下來,老朱用實際行動告訴百官。“你們錯了。”</br> 老朱不僅一個人便將政務(wù)全部處理干凈,更是連一些縣級層面的小事都處理的妥妥帖帖,讓百官感覺不到有沒有中書省的差別。</br> 當(dāng)然,老朱也不是沒有付出。自從廢除中書省以來,幾乎每天老朱都需要處理政務(wù)到深夜。大量的時間被政務(wù)占據(jù)的干干凈凈,以往老朱還時不時的出宮微服私訪一下,但是自從中書省被廢除之后,老朱連一次出宮的時間都沒有。</br> 現(xiàn)在皇帝居然突然出宮了。</br> “是哪里出了什么變故?還是有什么大事發(fā)生?”李善長眼簾一垂,低頭想到。</br> 忽然抬頭吩咐,“備轎,老夫前去覲見皇上。”</br> 鈔紙局。</br> 匠人們聽到韓度宣布成功了,都沉浸在歡呼的喜悅當(dāng)中。</br>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大家也太不容易了。</br> 韓度都被熬出來兩只兔子眼睛,其他的匠人自然是比韓度更加的辛勞。韓度只是負(fù)責(zé)指揮和試驗而已,而匠人們卻是要不斷的配比原料,還要不斷的開窯、燒窯,大家都被折騰的不行。</br> 這時候就看的出來韓度當(dāng)初提高匠人們待遇的好處了。</br> 如果是以前的話,像韓度這么折騰,這些匠人早就滿腹牢騷的不滿了。畢竟匠人是自帶干糧上工,沒有任何收獲的純付出。但是現(xiàn)在韓度給他們發(fā)放了薪俸,又解決了他們吃飯的問題,匠人們對韓度的各種要求,自然是一一滿足。</br> “累一點怕什么?吃頓飯的功夫,這力氣不就是又回來了嗎?反正吃飯吃的也是韓度提供的飯菜,出把子力氣,自然是應(yīng)該的。”這便是匠人們共同的想法。</br> 正當(dāng)韓度仔細(xì)的把準(zhǔn)確的配比記錄下來,讓匠人再次裝料繼續(xù)煅燒水泥的時候,一聲尖細(xì)響亮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傳了過來。</br> “皇上駕到。”</br> 老太監(jiān)跟著老朱走進(jìn)鈔紙局,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韓度的身影,便立刻高呼一聲。</br> “不管皇上此行對于韓度是好是壞,咱家能夠做的就這么多了。”</br> 韓度詫異轉(zhuǎn)頭,便看見了老朱的儀仗。</br> 趕緊帶著一干匠人三步并作兩步,一路小跑到老朱面前。</br> “臣韓度,接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br> “草民拜見皇上。”</br> “免了。”</br> 老朱直接從御攆上下來,來到韓度面前。</br> “皇上此來,所謂何事?”韓度小聲問道。</br> “朕聽說你做了一件奇物,能化沙為石?”老朱直截了當(dāng)問道。</br> “什么化沙為石?”韓度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什么亂七八糟的化沙為石,你干脆說我能點石成金算了,這是誰在老朱面前造自己的謠?</br> 韓度眼睛朝著老朱身后的眾人一瞥。</br> 忽然韓度反應(yīng)過來,“皇上難道指的是水泥?”</br> “水泥?這是什么東西?”老朱來這里是看化沙為石的奇物的,可不是什么勞什子的水泥。</br> 水泥,這名字也太普通了,一點都不會奇物相匹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