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把寶鈔通行到藩屬國,那自然是一件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那也要看什么情況啊,如果大明內部寶鈔貨幣穩定,那自然是沒有問題,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寶鈔剛剛發放。大明自己內部都還是一地雞毛呢,怎么能夠把寶鈔流傳到藩屬國去?</br> 見韓度沉默不語,老朱神色一凝,沉聲問道:“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br> 韓度整理一下思緒,點點頭便將寶鈔在民間引起的騷亂給說了出來。</br> 老朱聽的一臉懵然,疑惑的問道:“這寶鈔更加值錢,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在老朱看來,以前的寶鈔價值低,按照韓度的說法,那是在劫掠百姓的財富。那現在寶鈔這么值錢,豈不是就恰恰相反的在賜予百姓財富?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怎么看韓度的樣子,就像是要大難臨頭了一樣?</br> “當然不是一件好事,”韓度連忙給老朱解釋,“皇上寶鈔價值太低,是在劫掠百姓財富。但是像現在這樣寶鈔胡亂加價,那也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事啊。”</br> 寶鈔價格太高這件事,還不是經濟學意義上的通縮。通縮只不過是在經濟相對萎縮時期,物價總水平較長時間內持續下降,貨幣不斷升值的經濟現象,其實質是社會總需求持續小于社會總供給。</br> 但是這是一種緩慢的過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直接就比原本的面值高出好幾倍。現在這種嚴格上來說,應該是叫做炒幣。</br> 韓度深吸一口氣,沉聲解釋道:“皇上,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是寶鈔的種種神奇之處,讓寶鈔產生了極大信用度而導致的問題。人們競相追逐寶鈔,以為這樣的寶鈔永遠都不會貶值,價格只會越來越高。”</br> 抬起頭,認真的看向老朱,說道:“現在已經不是寶鈔本身的問題了,而是有人發現這樣能夠賺取大量的錢財,而在不斷的鼓動引導人們去追逐寶鈔。皇上,這種情況不能夠在繼續下去了,否則會出大亂子的。”</br> 老朱聽了,沉默良久,才悠悠的說道:“一個寶鈔,信用度低了不行,沒有想到竟然高了也不行。”瞥了韓度一眼,繼續說道:“寶鈔不值錢吧,是劫掠百姓的財富,不行;寶鈔值錢吧,是引得百姓賺取錢財,怎么就也不行了呢?”</br> “皇上,咱們發放寶鈔的目的,是為了能夠方便交易,方便朝廷掌控天下的經營大局,而不是為了少數的幾個人謀利的。寶鈔飛漲的勢頭,必須要遏制下來,否則一旦引起百姓追捧,到時候除了少數頂層的人之外,底層的百姓會競相傾家蕩產。”韓度為了讓老朱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得不把后果說的惡劣一些。</br> 其實韓度也不算是在胡說八道,現在由于發放的寶鈔少,能夠得到寶鈔的人不多,而且寶鈔的價值并不低。因此,寶鈔主要還是流傳在各個富商手中,造成的影響其實還不是很大。畢竟這些富商個個都是有錢的主,損失幾百兩銀子對于他們來說,遠遠算不上傷筋動骨。而且花點錢,買幾個自己的心愛之物,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完全值得的事情。寶鈔值不值錢,對于這些人的影響微乎其微。</br> 韓度怕就怕,萬一百姓見這些商人賺錢太過容易之后,也沒頭沒腦的就插足進去跟風,那樂子可就大了。</br> 一旦百姓參與進來,上層的那些人就會很快發現可以通過炒作寶鈔的價值來發財。這簡直是比彎腰撿錢,還要輕松,那些人肯定是不肯放棄這個發財的途徑的。他們一定會彼此聯合起來,形成一個大莊家一般的力量。</br> 底層的百姓手里,就那么幾兩散碎銀子,怎么可能玩的過那些大莊家?到時候寶鈔一旦上下起伏一下,那傾家蕩產的百姓就會數不勝數,自尋短見跳秦淮河的人,肯定是像下餃子一般。</br> 到了那個時候,韓度也避免不了被老朱拉到秦淮河邊下餃子。</br> 老朱聽到會導致百姓傾家蕩產,臉色瞬間就不好了。不由地指著韓度,厲聲說道:“要發放寶鈔的是你,不惜一切代價要增加寶鈔信用的也是你,現在出來這樣的亂子,那你說改怎么辦?”</br> 韓度見老朱把鍋甩到自己身上,卻不敢有半點怨言。一來自己在這件事里面,的確是有著責任。二來現在可不是甩鍋推脫的時候,現在是要爭分奪秒想辦法斬斷寶鈔不斷飛漲的根基。</br> 韓度深吸一口氣,跪倒在地,說道:“臣懇請皇上即刻下旨,一來是聲名朝廷會馬上發放大量的寶鈔,會讓足夠的寶鈔流到民間,直接消滅寶鈔很稀少很珍貴的這個假象。”</br> 寶鈔之所以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價值便飛速增長,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寶鈔的種種神奇之處,導致了人們認為這個東西不會太多,會很稀少這個假象。因此本著物以稀為貴的想法,引起人們競相追逐。一旦寶鈔不再稀有,那么它的價值自然會快速的降落下來。</br> “二來是即刻昭告天下,朝廷只認寶鈔的面額,一貫寶鈔就是一貫寶鈔,只能夠買賣一貫的貨物,任何人不得擅自提高寶鈔的價值,哪怕是提高一文錢也不行。”</br> 對于第一點,老朱點點頭沒有什么意見。但是對于韓度說的第二點,卻是不覺得這樣可行。</br> “這樣有用嗎?”</br> 老朱嘆氣問道,“就算是朝廷只認可面額,但是民間的交易朝廷總不可能每一次都插手吧。那民間交易的時候,還不是該怎么樣就怎么樣?”</br> 朝廷就算是能夠管天管地,但是也不可能管所有百姓的吃喝放屁。民間交易,一個愿打一個愿挨,賣家就喜歡收一貫寶鈔,賣出去兩貫的貨物,朝廷又怎么管的了?</br> 韓度自然也知道朝廷是不可能巨細無遺的管百姓的每一次交易的,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這樣做的原因,不過是想要在這場騷亂當中,把朝廷先摘出來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