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韓度又在老黃的帶領(lǐng)下看了紙漿的制作過程，以及如何從紙漿里面將纖維物給撈起來，最后壓成鈔紙的。</br> 整個過程和韓度所了解的區(qū)別不大。</br> 就是在發(fā)酵原料的時候有些區(qū)別，裝原料的大坑不是韓度想的那樣。只是一個在地上挖出來的土坑，泡發(fā)原料的時候，泥土一樣被溶解在水里，導(dǎo)致后面的紙漿發(fā)黃，制作出來的紙也是發(fā)黃。</br> 韓度伸手扯下鈔紙的一角，在手里揉碎，明顯的能夠看見淡黃的塵土出現(xiàn)在指尖，這是泥漿滲透進(jìn)纖維里面的表現(xiàn)。</br> 這樣以來，泥土就相當(dāng)于是一種雜質(zhì)，大大降低了鈔紙的品質(zhì)。</br> 但是沒有辦法，這個時候可沒有什么技術(shù)能夠?qū)⒛嗤翉募垵{里面分離出來。</br> 韓度也沒有這樣的技術(shù)，但是他可以提前杜絕泥土發(fā)泡到紙漿中。在后世，這很好解決，修建幾個水泥坑就是。</br> 但是在這個時代卻根本解決不了，也許有人說可以用石缸。可是別忘了，石缸太小，給老百姓裝點生活用水還可以。想要鑿出像房子大小的石缸，在此時更本就是天方夜譚，不可能的事情。</br> “看來想要造出好的鈔紙，自己得先把水泥給造出來才行。”韓度心道。</br> 接下來韓度又去印鈔局看了一遍，和想象的差不多。只是印制寶鈔的印版只是用一種堅硬的木料雕刻出來的，上面的花紋和字跡都粗陋不堪，根本達(dá)不到韓度心目中的那種精密印刷。</br> 倒是印刷用的墨不錯，上等的松煙墨。</br> 看來自己想要印制出理想的紙幣，這印鈔工藝也是需要極大的改進(jìn)。</br> 看完了鈔紙、印鈔二局，韓度帶著熊蒔回到了寶鈔提舉司。鄒著眉頭，打發(fā)走了熊蒔之后，韓度便準(zhǔn)備覲見老朱。</br> 來到洪武門外，由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早朝的時間，所以哪怕是韓度身穿官服，但是他一樣必須先行通報，等得到允許之后，才能進(jìn)入皇城。</br> 當(dāng)然，如果是六部的尚書以及左右侍郎的話，倒是可以直接進(jìn)去，因為他們都是在皇城里面辦公。</br> 等當(dāng)值的洪武門守將，對韓度驗明正身之后，便將他放入皇城。</br> 韓度一路直行，來到奉天門外，在這里向守衛(wèi)表達(dá)了直接覲見陛下的愿望之后，便在門外等候。</br> 如果是在洪武初年，這奉天門外會站滿了等候老朱召見的大臣。但是現(xiàn)在這里確實空空蕩蕩，也就韓度一個人在此等候。</br> 因為去年的時候，老朱以圖謀不軌之名誅殺丞相胡惟庸，屠滅三族，連坐其黨羽，到現(xiàn)在為止，其黨羽都還在不斷的偵辦當(dāng)中。</br> 如此一來，自然百官惶惶不安，生怕被老朱記起來自己的名字，將自己當(dāng)作是胡惟庸的黨羽給一并處決了，那里還會跑到老朱面前來自找麻煩？</br> 奉天殿內(nèi)。</br> 老朱正端坐在御案上面，奮筆疾書。</br> 身旁伺候的老太監(jiān)，見殿門外面忽然來了一個小太監(jiān)在躬身等候，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埋頭批閱奏疏的老朱，沒有打擾皇帝，老太監(jiān)悄無聲息的走到殿門外面。</br> 很快，老太監(jiān)又回來。</br> 見皇帝面色如常，不喜不怒，便上前輕聲道：“陛下。”</br> “何事？”老朱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問道。</br> “啟稟陛下，韓度求見。”</br> 他來干什么？朱元璋心底疑惑，手里筆走龍蛇的御筆不由自主的開始緩慢下來。這才上任第一天就來求見朕，這是遇到什么難處了？</br> 朱元璋想到寶鈔干系重大，不敢輕忽，便道：“宣。”</br> “臣韓度，拜見陛下。”</br> 老朱仍然沒有放下手里的奏折，時而仔細(xì)琢磨，時而落筆朱批，低著頭問：“寶鈔之事干系重大，這才是你上任第一天，你不去想辦法盡快將寶鈔給制作出來，跑到朕這里干什么？”</br> 說完，抬頭看了韓度一眼，很快又低頭把目光放在奏折上。</br> 朱元璋是個重實務(wù)的皇帝，說話喜歡直來直去有事說事，最恨的就是那種拐彎抹角半天說不明白的官員。曾經(jīng)有位官員給老朱上書，結(jié)果花團(tuán)錦簇的說了半天，老朱都不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東西，氣的老朱當(dāng)場罷免了他的官職。還專門下旨，讓百官上奏必須開門見山言之有物。</br> “啟奏陛下，臣此來正是為了盡快制作出寶鈔......”</br> 接著，韓度便將匠人的問題像老朱說明。</br> 當(dāng)然，韓度沒有直接將匠人的那些小伎倆給說出來。如果讓老朱知道那些匠人居然在挖空心思的擺脫匠人的身份，恐怕迎來的不會是老朱的同情，而是血淋淋的屠刀。</br> 韓度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來說，認(rèn)為朝廷不能白白讓這些匠人做工，應(yīng)該給予一定的補(bǔ)償。</br> 韓度的理由是，寶鈔最重要的是防止別人能夠輕易偽造，而防偽的主要手段就是在制作寶鈔的過程當(dāng)中，使用上各種頂尖的技藝，憑此來徹底杜絕掉他人偽造的可能。而這些技藝都是匠人們代代相傳的，如果不給予一定的補(bǔ)償，他們必然不會同意獻(xiàn)出來。</br> 老朱聽的大皺眉頭，連手里一刻不停的御筆都被他放在一邊。</br> “你的意思是，朝廷應(yīng)該像給官員發(fā)放俸祿一樣，給這些匠人發(fā)放薪俸？”</br> 老朱的聲音都開始變得尖細(xì)起來。</br> “陛下明見萬里。”</br> “不可。”老朱干凈利落的拒絕韓度的要求。</br> 聽到老朱拒絕，韓度心中陡然一驚，不明白老朱為什么會拒絕的如此干脆。不死心的繼續(xù)問道：“敢問陛下，為何不可？”</br> “自古以來，無此先例。”</br> 朱元璋見韓度不依不饒，干脆伸手端起參茶喝了一口，也算是趁機(jī)休息片刻。</br> 韓度心下一沉，知道老朱一直以來都是比較推崇唐制。連大明朝的官職和官服等，基本上都是遵循的唐制。唐代就有的中書省，大明也有，要不是去年因為胡惟庸謀逆把中書省給撤銷了的話，說不定現(xiàn)在都還在呢。</br> 但是，有些事，韓度不得不為。</br> 深吸一口氣，韓度整理了一下思緒，才說道：“陛下天授智勇，崛起布衣，緯武經(jīng)文，統(tǒng)一華夏，凡其制度，準(zhǔn)今酌古。然古人之事，未必全對，例如唐宋。唐武備煊赫，威服四方，然唐最終亡于兵禍。”</br> 隨著韓度不斷出口的話語，老朱臉上悄然掛起森冷之意。</br> 老朱自然是推崇唐朝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將朝廷架構(gòu)以及各種服飾禮儀都幾乎是照搬唐制。而且因為老朱三征北元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朝野之間也開始冒出皇帝窮兵黷武的意思。</br> 見到韓度如此說，老朱當(dāng)然不高興。</br> 韓度也是沒有辦法，他想要成功規(guī)勸老朱，那就必須要讓老朱有所觸動。不然，如果光是說些輕描淡寫的東西，又怎么能夠打動老朱？</br> 韓度見老朱臉色變化，心里也有些怯怯。老朱可是“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的狼滅，被老朱給惦記上，誰能不怕？</br> 韓度語氣趕緊一轉(zhuǎn)，“但是宋朝呢？宋朝認(rèn)為只有文官才可以安定天下，拼了命的壓制武備，認(rèn)為如此便可以高枕無憂。結(jié)果呢？蒙元鐵騎南下，大好河山遭受到百年蹂躪。要不是陛下持劍血戰(zhàn)天下，驅(qū)逐蒙元，我等漢民尚不知何時才能恢復(fù)華夏衣冠。”</br> 韓度不露痕跡的拍了一下馬屁。</br> 老朱臉上的冷意也悄然冰釋，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便是布衣起兵而逐蒙元、立天下，韓度的話可謂是說到他心坎里了。</br> 見老朱神色緩和，韓度心里的石頭落下。“呼，看來拍馬屁的效果不錯，果然，只要是人都是喜歡聽贊美之詞的。”</br> “陛下，”韓度心下大定，繼續(xù)說道：“如此可見，古人的做法也有錯漏之處。臣以為，對待古法，應(yīng)當(dāng)‘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去粗存精。”</br> “臣認(rèn)為，優(yōu)厚匠人能夠給朝廷帶來豐厚的利益，應(yīng)當(dāng)行之。”</br> “去粗存精？”老朱咂摸一下嘴巴，“你這話說的倒是不錯，但是朕不認(rèn)為給匠人薪俸能夠給朝廷帶來利益，反而會增加朝廷的負(fù)擔(dān)。”</br> 老朱仍然是搖頭反對。</br> 陛下，你要是這樣認(rèn)為的話，那臣可就要給你上一課了！</br> 韓度渾身上下洋溢著自信，“陛下，臣以為國家要興旺，社會要繁榮，工、農(nóng)、商的發(fā)展，缺一不可。俗話說：無農(nóng)，則國不穩(wěn)；無工，則國不強(qiáng)；無商，則國不富。”</br> “陛下對待匠人，應(yīng)該像對待農(nóng)民一樣。陛下重農(nóng)，與民休息，曾說過：天下初定，老百姓財力困乏，像剛會飛的鳥，不可拔它的羽毛；如同新栽的樹，不可動搖它的根，重要的是休養(yǎng)生息。”</br> “匠人與農(nóng)民，皆是陛下子民，何以厚此而薄彼？”</br> “朕厚此薄彼？無農(nóng)不穩(wěn)，你這話沒問題。”老朱斜著眼睛看韓度，“但是無工不強(qiáng)，這話朕不贊同。漢唐之時，朝廷也沒有有過給匠人薪俸的先例，難道你認(rèn)為漢唐不強(qiáng)嗎？”</br> 漢唐怎么不強(qiáng)，華夏歷史上論強(qiáng)盛，再無超越漢唐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