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燁眼神一凝猛然湊近直勾勾地看著韓度的眼睛,片刻之后他又緩緩坐了回去。</br> 視線從韓度身上移開,看向小窗外熱鬧的景象。</br> 朱允燁也猜到了朱允炆和呂太妃身后一定有人給他們撐腰,如果沒有人的話,就憑他們被軟禁在宮殿里的兩個人,哪里來的膽子敢提出就藩的要求?</br> 但是這個人究竟是誰......朱允燁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到。現在朝中的幾方藩王、勛貴、百官和海外總督,這些都有可能。</br> 甚至就連面前的韓度,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后來打消罷了。</br> “那么,舅舅以為誰會是他們背后的依靠,或者說誰有這個資格?”</br> “別看我,反正不是我。”韓度聳聳肩直接說道,完全就像是和朱允燁大了一個招呼一樣。</br> 朱允燁當然知道不會是韓度,自己這位舅舅從一開始就對呂氏母子沒有好臉色。甚至還不止一次地向皇祖和父皇建議殺掉呂氏廢掉朱允炆,以前要不是有父皇攔著恐怕呂氏母子根本就活不到今日。</br> 大明誰都有可能和呂氏母子勾結,唯有舅舅不可能!</br> 朱允燁微微露出牙齒笑道:“朕當然知道不是舅舅,不過朕也實在是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在搗鬼,還請舅舅幫朕把他找出來。”</br> 韓度十分為難的抬頭看向朱允燁,認真地道:“皇上也知道,這幾年臣不是在吃喝玩樂,就是在忙書院里面的事情,完全沒有關注過朝堂上的事。現在臣對朝局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完全找不到頭緒啊。”</br> 朱允燁尷尬地笑了一下,低下頭來。韓度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他才是始作俑者。要不是他當初害怕舅舅掌控朝局,也不會逼得舅舅遠走海上。</br> 即便是后來韓度回來,也再也沒有踏足過朝堂一步。現在卻想要舅舅把呂氏母子背后的人找出來,也的確是為難他了。</br> 朱允燁嘆了口氣,手掌有些后悔地在大腿上一拍,停留了幾秒重新看向韓度,聲音低沉卻難掩哀求地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br> 韓度沉默了,眼前的朱允燁雖然曾經逼迫過自己,但不管怎么說他還是自己的親外甥,是妹妹的親兒子,血濃于水。</br> 而且后來兩人之間的隔閡也消除干凈,現在他也重新信任自己。這不,一遇到這樣麻煩的事情,就第一個來找自己。這份信任,韓度也不得不領。</br> 思忖片刻,韓度緩緩開口:“倒是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br> 朱允燁眼睛一亮,臉上重新浮現笑容。果然不愧是他足智多謀的舅舅,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想到對策。</br> “舅舅請說。”</br> 韓度目光轉動間,總會不自覺地帶上點靈光。</br> “他不是想要就藩嗎?那皇上就偏不讓他去就藩。只要把他留在京城,留在宮里,那即便是他有通天的手段,也毫無用武之地。”</br> 朱允燁卻覺得這個辦法并不符合他的心意,按照他的想法,那就最好是直接找出呂氏母子背后的人,將他們一網打盡。</br> 于是,朱允燁不太樂意地問道:“舅舅的意思是?”</br> “拖!”</br> 韓度滿臉堅定地抬頭,思路越來越清晰,飽含深意地笑了笑道:“既然咱們沒有辦法找出他們身后的人,那就敵不動我不動。現在優勢在皇上這邊,反正這種情況已經持續這么多年了,繼續這樣下去對皇上沒有絲毫影響。”</br> “相反,呂氏母子卻急于改變現狀。只要他們一著急,就必然會露出破綻出來。”</br> 只要他們露出破綻,就有把握抓住機會將他們全部拿下......朱允燁對這個解釋相當滿意,禁不住笑了起來。</br> 反正時間他多得是,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了,他就算是再等上幾年也等得起,但是呂氏母子等得起嗎?</br> 就算是他們能等,難道他們背后的那些人也能等?</br> “好,好一個以靜制動!”朱允燁拍起手來,高興地贊道。</br>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舅舅竟然能夠在看似一片迷茫之中給了他一個最佳的辦法。</br> 得到了滿意的答復,朱允燁焦灼的心情才有了片刻的放松。</br> 看了韓度一眼,忽然道:“舅舅有空閑的話可以多進宮看望一下母后,母后可是十分想念舅舅的。”</br> 韓度驚訝地看了朱允燁一眼,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個。略微沉吟一下,韓度隨即笑著點頭:“好的,有空的時候,我會去求見太后的。”</br> ......</br> 從韓度這里得到了答案,朱允燁不急不忙地回到乾清宮。剛剛品完一杯參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肘用力一撐從半躺著坐直了起來。</br> 看到皇爺如此突然的舉動,一旁伺候的司禮監太監心里猛地一跳,連忙輕聲細語地問道:“皇爺?可是有吩咐?”</br> 朱允燁聽到了太監的聲音,但是卻沒有理會,他在想著韓度說的“拖”字決。</br> 拖下去當然對他有利,但是卻不符合他的性格。</br> 他是誰?一出生就是無可爭議的嫡長子,雖然有朱允炆這個年紀比他大的兄長,但是朱允炆只是一個庶子,對他構不成威脅。剛剛成年便繼承皇位,就連門生遍布天下足智多謀的鎮國公都被他打壓到不得不出海暫避。短短兩年,他就牢牢把整個朝堂掌握在手里。</br> 朱允燁這一輩子就沒有遭遇到過任何挫折,萬里江山、滿朝文武、億萬子民就連名震天下的鎮國公都匍匐在他的腳下,他不信就憑被軟禁的母子,能夠翻出怎么樣的大浪。</br> 太監還在躬著身,一動不動的姿勢讓他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正當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皇爺終于注意到了他。</br> “起來吧,一直躬著做什么?”朱允燁嘴角露出滿意的笑容,揮手示意。</br> 太監連忙露出微笑,沒有向皇爺訴苦,反而滿臉關切地問道:“皇爺是有什么煩心事嗎?”</br> 朱允燁眼睛微微瞥向太監。</br> 太監連忙再次躬身告罪:“奴婢失言,請皇爺治罪。”</br> 朱允燁笑了起來,打趣道:“治什么罪啊,朕的確是有事,不過......”</br> 頓了頓之后,朱允燁渾身一陣,氣勢強盛地說道:“算不上是煩心事。”</br> 太監這才松了口氣,直起身來,然后他就立刻聽到了皇爺的聲音。</br> “呂太妃這些日子還好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