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老朱還是開口了。</br> “毛驤,你從至正二十年就跟著朕了吧。”</br> 毛驤心里頓時松了一口氣,既然皇上沒有直接處死他,那他這條命就算是暫且活下來了。但是最終究竟是死是活,還要看他以后的表現(xiàn)如何。</br> 深吸一口氣,毛驤說道:“圣明無過皇上,皇上說的分毫不差。”</br> “朕是多么的信任你,視你為子侄,把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辦,你就是這樣給朕辦差的?”老朱越說越氣憤,嘭的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厲聲道:“你不是口口聲聲的給朕保證,你的耳目遍及所有的王公大臣嗎?怎么你連有人私自印寶鈔的事,都不知道?而且還是整整六年這么長時間,私自了兩千都萬貫,你竟然毫不知情?”</br> “微臣何德何能,能讓陛下如此看重。是臣無能,請皇上賜死!”毛驤聽到老朱視他為子侄,感動的頓時哭了出來。連告饒的話都不說了,直接請求皇上賜死。</br> 說完不斷的朝皇上磕頭,堅(jiān)硬的地磚被磕的嘭嘭作響,僅僅幾下,便沾上了殷紅的鮮血。</br> 老朱面無表情的看著毛驤,看著他一下一下的磕下去,鮮血把地磚都染紅巴掌大小的一片。</br> “夠了!”老朱一聲大喝。</br> 毛驤聞言,直起神情望著老朱。臉上的鮮血混合著淚水,沿著臉龐留下。</br> 老朱顫抖著手,指著毛驤,被憤怒氣的頭昏腦漲,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朕再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去,去把這些亂臣賊子給朕找出來。朕要把他們千刀萬剮,千刀萬剮!”</br> “臣,遵旨。”毛驤說完,直接起身,連臉上的血跡都不擦一下,急急忙忙的轉(zhuǎn)身離開。</br> 韓度從老朱那里告退出來,便施施然的回到了家里。</br> 至于老朱那里,會怎么去查那私自印寶鈔的背后勢力,韓度一點(diǎn)都不關(guān)心。自己和老朱比起來勢單力孤,查這種隱藏在暗中的勢力,還是老朱要更加拿手一些。韓度相信,既然老朱能夠坐穩(wěn)江山,那他對大明的掌控能力應(yīng)該會很強(qiáng)才是。</br> 回到了家里,韓度向家人宣布了自己制作寶鈔成功,皇上免除了韓家所有罪責(zé)的消息。</br> 老爹聽了一臉平靜,倒是沒有什么反應(yīng),好似一切早就在他的意料當(dāng)中一般。仍然是自顧自的端著茶杯,喝自己的茶。</br> 而老娘劉氏就完全不同了,聽到韓度的消息,巨大的驚喜表情浮現(xiàn)在臉上,雙手合十,嘴里喃喃自語的念叨:“菩薩保佑,菩薩保佑,總算是過去了,過去了......”</br> 韓度聽了老娘的話,一陣無語。忍不住說道:“娘,這恐怕不是菩薩的功勞吧。這明明就是兒子的功勞,要不是兒子千辛萬苦的制作出令陛下滿意的寶鈔,咱們家的罪責(zé)可沒有這么輕易免去。”</br> 劉氏聽了韓度的話,白了一眼,反駁道:“閉上你的臭嘴,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再胡說八道惹惱了菩薩,你看看我饒不饒你。”頓了頓,繼續(xù)說道:“怎么就不是菩薩保佑了,你能夠做出寶鈔,說不定就是菩薩在暗中幫你呢。”</br> 好吧,韓度放棄了,和信佛的人,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好說的。韓度自己不信佛,自然對于佛沒有什么感覺。不管是恭維佛的話也好,斥罵佛的話也罷,在韓度聽來沒有什么區(qū)別。</br> 但是在老娘劉氏這個信佛的人聽來,一點(diǎn)點(diǎn)的不敬,都是對菩薩的褻瀆。</br> 不過韓度有些奇怪,記憶里面老娘原來也是不信佛的啊,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了這樣?</br> 忍不住問道:“娘,孩兒記得你以前也是不信佛的啊。入寺廟拜佛,都是看稀奇去的。怎么現(xiàn)在居然信奉起菩薩來了?”</br> 劉氏風(fēng)韻的俏臉微微一紅,三十許的年紀(jì)正是余韻四射的時候。</br> 一旁的老爹看的心神一蕩,忍不住挪動了一下坐姿,忽然接話掩飾他的尷尬。“你娘親前段時間去了天界寺一趟,不知道為什么被老和尚一頓胡言亂語之后,忽然就開始信起來了。”</br> “老爺,什么叫胡言亂語?大天界寺可是這京城三大寺之首,寺里個個都是佛法精湛的高僧,他們說的話,怎么能說是胡言亂語呢?”劉氏和韓德辯解道。老爺?shù)脑掚m然說的毫不客氣,甚至有幾分貶低佛教的意思。但是韓德畢竟才是一家之主,劉氏也不好和他爭執(zhí),只是和他辯解一句。</br> 韓德也沒有繼續(xù)和劉氏爭論下去。韓德身為正統(tǒng)的讀書人,曾經(jīng)的二品大員,自然是自詡?cè)寮议T人。對于什么道教、什么佛教,都是一如既往的鄙視。</br> 但自己夫人非要去信佛,那就隨她去吧,反正此事也無傷大雅,他還真不好去和自己夫人一般見識。</br> 韓度對此,也是無所謂。老娘信什么都行,反正管不著,也不想管。</br> 韓景云對于信佛也沒有什么興趣,反而是對于大兄的消息感到十分高興。皇帝免除了韓家所有的罪責(zé),她總算是能夠從那個噩夢當(dāng)中擺脫出來。</br> 韓度見一家人興致高昂,便拍了拍手,提議道:“今天是咱們家的大喜日子,不如我晚上多做些飯菜,咱們好好的慶賀一下。”</br> “好啊,好啊!”第一個高興起來的就是韓景云。</br> 韓度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慢慢韓景云一個女孩子,但是偏偏她對于吃有著格外的迷戀。而且她的體質(zhì),還是屬于那種久吃不胖的。也不知道她沒次都吃那么東西下去,是被消化到了哪里去了。</br> “好什么好?”劉氏一巴掌拍到韓景云的腦門上。不由得責(zé)怪道:“你大哥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真把他當(dāng)廚子了?”</br> 韓曙在一旁聽到大哥說的時候,眼睛也是一亮。等到娘親訓(xùn)斥了姐姐一番,他眼睛里面的希冀神色有黯淡下來。</br> 劉氏見韓曙神情低落,咬咬牙,干脆說道:“要慶賀那咱們就去酒樓慶賀一番,反正前幾天高掌柜把作坊里的收益送來了,咱們家現(xiàn)在也不缺這點(diǎn)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