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伸手先安撫一下情緒激動的藍春,“錢是需要花的,但是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br> “老師準備怎么做?”于謙眼神灼灼地望著韓度。</br> “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管仲的估計罷了。”韓度淡淡一笑。</br> “管仲?”</br> 藍春心里還在發懵,他喜好舞刀弄槍,對于管仲他只限于聽說過。但是究竟這個人做過什么,他卻是對此一無所知。</br> 于謙就要比藍春好太多,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確定地問道:“老師是說衡山之謀?”</br> “差不多吧。”韓度微微點頭。</br> 于謙瞬間感到一股莫名的激動,衡山之謀了解的人很多,但是能夠敢動手施行的,恐怕只有老師一個人。</br> 而且于謙知道老師在經營一道上高深莫測,現在有機會親眼見識老師的手段,他如何不激動萬分?</br> 而藍春就是滿臉的疑惑不解,什么衡山之謀?這和管仲有什么關系?</br> “老師若是想以此打擊帖木兒帝國的話,恐怕百萬貫還不夠吧?”于謙心里默算了一下,不解老師剛才為何不讓藍春拿出全部的家財出來。衡山之謀若是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意思,但是對于財物的消耗也是不小的。m.</br> 藍春見狀,就要再次開口表示愿意出錢。畢竟就現在情況來看,他也是出不上什么力氣的了,但是只要能夠為父親報仇雪恨,錢他是不在乎的。</br> 韓度揮手止住藍春的話,解釋道:“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是想要你把錢都出了。但是現在,我有了一個更好的主意。”</br> “什么主意?老師能否詳細說一說?”于謙驚訝地問道。</br> 韓度卻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我要進宮去見見皇上,還需要皇上點頭此事才能夠進行。”</br> ......</br> 趁著入宮看望生病的朱標的機會,韓度向朱標提出。</br> “皇上,臣有疑惑不解。”</br> 朱標身體的情況是越來越惡劣了,原本他是想要就此休息的。可是面對韓度的疑問,朱標仍然打起精神,點頭問道:“什么疑惑?”</br> 韓度深深地看了朱標一眼,“皇上應當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大明現在所占之地不過是十之一二罷了。可是為何自從皇上繼位之后,就再也沒有開疆拓土的雄心了?”</br> “高祖皇帝在時,短短十幾年大明就開拓南洋,遠赴西洋,設立總督府近百個。可是自從皇上繼位之后,卻再也沒有增加過一個總督府。”</br> “臣想問皇上,這是為何?”</br> 朱標聽了,好似沒有絲毫意外韓度會問,反而臉上有股釋然之色,“你終于還是問出來了。”</br> 韓度沉默不語,這話自己早就想問了,可是卻抱有僥幸認為這種情況只是一時的,朱標只要有著開疆拓土的雄心,就不會對此視而不見。</br> 讓韓度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朱標竟然真的沒有了開拓的雄心壯志,這讓韓度極度失望。</br> “你覺得現在的大明如何?”朱標反問了一句。</br> 韓度沉吟一番,回道:“遠邁漢唐!甚至,就連前元的疆土也比不上現在的大明。高祖皇帝和皇上嘔心瀝血數十年,總算是再現了漢唐雄風,讓百姓傲立于世間。”</br> “這些都是父皇的功績,朕受之有愧!”朱標淡定地擺手。</br> 然后才說道:“你剛才不是問朕為何沒有再開疆拓土嗎?因為朕知道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的道理。”</br> “天下土地再廣大,奇珍異寶再多,若是不能夠掌握在大明手里,那又有什么意義?朕繼承大位,自然將父皇開疆拓土之地完全、徹底地變成大明的土地,這才是最重要的。”</br> 朱標說得有道理嗎?有道理啊,而且非常有道理。</br> 老朱在的時候,任由自己南洋、西洋的到處瘋跑,占據了一片又一片的土地,設立了一處又一處的總督府。</br> 可正如朱標說的那樣,若是大明不能夠讓這些總督府在當地扎根下來。怎么得來的,遲早都會怎么失去。</br> “皇上,那面對如此龐大的世界,難道咱們就只能望洋興嘆嗎?”韓度十分不甘心。這就好似一個老饕,面對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卻不能隨意下筷子一樣難受。</br> “如此花花世界,誰不想攬入懷中呢?”朱標長長一嘆,“可是那也要咱們吃得下才行,是吧?”</br> “大明百姓才多少?天下有多大?這些你比朕清楚,你認為以現在的百姓能夠占據整個世界嗎?”</br> 韓度沉默,心里也不得不認同朱標的看法。經過這么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大明人口也不過是剛剛恢復到了戰亂之前的水平,堪堪六千萬左右。</br> 這點人放在大明還算勉強能夠把大明占據,若是再加上南洋,那人口就不夠了。想要真正占據南洋,最少起碼還需要三千萬百姓。</br> 若是再加上大洲和次大陸,能夠養活的百姓太多。至少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大明至少百年之內,是不可能把這些地方都填滿的。</br> “皇上,現在大明的確是不可能占據所有地方。但是將來總有一天會用到的啊,先占下來可以福澤后世。”韓度道。</br> “鞭長莫及啊!”朱標微微搖頭,顯然是不同意韓度的看法。</br> 韓度愣了一下,瞬間有些明白了。</br> 原本以為朱標和老朱一樣,對土地有著無限的渴求,也有著雄心壯志,能夠無所畏懼地去踐行內心的信念。可是現在看來,朱標和老朱相比,差遠了。</br> 朱標沒有老朱的開拓勇氣,他只是一個合格的守成之君!</br> 韓度怎么也沒有想到,就在自己雄心勃勃想要將大明變成日月映照的帝國的時候,朱標對此并不怎么熱心。</br> 往日無比堅定的信念出現了一絲動搖,韓度緊緊地盯著朱標的眼睛,還想要再勸一勸:“皇上,就此止步那就等于是功敗垂成啊!”</br> 功敗垂成又如何?朱標并不在乎。</br> 他笑著搖頭解釋:“朕沒有說就此止步不前,而是現在的大明沒有必要去占據那么多的土地。若是等到將來百姓更多了,自然會有人去繼續開拓的。”</br> 等以后?呵呵,韓度心里冷笑一聲。</br> 兩軍作戰都要講究一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更何況是開拓全世界的霸業?</br> 韓度敢肯定,只要朱標不能夠堅定地繼續下去,等到下一任皇帝繼位,大明從此以后再也沒有機會稱霸世界。</br> 韓度對朱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失望過,看向他的目光逐漸暗淡,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絲一毫光彩。</br>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度深吸口氣,重新振作起來。</br> 沉聲道:“既然皇上看不上那些無主之地,不如皇上就下一道旨意。”</br> “什么旨意?”朱標眉頭一皺,對韓度的態度有些不滿。</br> 韓度卻管不了那么多,天下無主之地既然你朱標看不上,那就干脆給看得上的人。</br> “允許百姓自己開拓無主之地,允許在那些地方任意經商,并且有獨自組建護衛力量之權。”</br> 前面兩個對于朱標來說不算什么,他可要答應下來。但是最后一個,所謂的組建護衛力量,其實通俗易懂的說,就是允許圈養私兵!</br> 朱標沒有隨意答應,反而怔怔地看著韓度,沉思片刻之后問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不要告訴朕,尋常百姓能夠去那么遠的地方。”</br> “不是百姓想去,是臣想去。”韓度再也沒有如同現在此刻這般堅定過。</br> 因為在韓度看來,這對大明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失去,沒有誰會拒絕。</br> 從一開始自己想要依靠老朱,來達成讓大明占據整個世界的目的。老朱的確是一直都給了韓度無限的支持,可惜最后老朱卻死得太早,沒有能夠竟全功。</br> 后來韓度又把希望寄托在朱標身上,因為在韓度看來,既然朱標是老朱最為看重的繼承人,必然也會繼承老朱的遺志,繼續帶領大明開疆拓土。</br>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朱標竟然退縮了!</br> 這讓韓度悲痛萬分之余,也痛定思痛,決定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既然沒有人能夠依靠,那韓度就靠自己!</br> 朱標低頭沉吟片刻,卻微微搖頭:“朕若是下這道旨意,將來恐怕會被人詬病!”</br> 什么詬病?說得直白一點,遺臭萬年都是有可能的。</br> 朱標知道韓度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韓度說的開疆拓土是怎么回事。</br> 韓度神色嚴肅地望著朱標,說道:“皇上此舉或許會罪在當代,但一定會功在千秋!”</br> 罪在當代,功在千秋!</br> 朱標頓時愣住,低頭沉默下來。</br> 過了許久之后,才抬起頭朝韓度嘆道:“好吧,朕已經這樣了,還顧及身后名干什么?總不能,把這個罪責讓允燁去承擔吧?”</br> “來人,準備筆墨,朕要下旨!”</br> 王鉞連忙走進來,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朱標,“皇爺,是要擬旨嗎?”</br> 朱標搖頭,“不,朕要親自下旨。”</br> 隨后看向韓度,“扶朕起來!”</br> “皇上您的龍體......”韓度不想讓朱標如此勞累。</br> 朱標微笑著搖頭,“沒事,下一道旨意的力氣朕還是有的。”</br> 韓度見此,連忙過去將朱標扶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