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br> 韓景云聽到女官的稟報,氣的差點跳腳。她雖然從始至終都沒有虧欠,但是她卻偏偏覺得當初一貫五百文把棉布賣了,就是吃虧。</br> 但是這個虧她是不吃也得吃了,她手上積壓的棉布早就售賣一空,現在僅僅靠著織造作坊的產量,根本來不及,只能夠眼睜睜的看著韓度等人大賺特賺。</br> “現在棉布價格是多少?”</br> “回娘娘,一開始就漲到四貫。雖然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人買,可是沒過兩天那些海商就像是發瘋了一樣爭搶棉布。到現在,都漲到五貫了......”</br> 女官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細弱蚊吟。</br> 五貫!這個價格幾乎差不多快要接近價格最高的時候了。</br> 韓景云一想到她兩貫賣出去的那些棉布,就好像是看到大兄活生生從她手里把金山奪走了一樣。</br> 一跺腳,跑去找皇上給她做主。</br> ......</br> 韓度指揮傅雍和常浩兩人盡快把所有存貨脫手,自己則馬不停蹄的跑來宮里求見朱標。</br> 行禮,賜座之后,韓度開門見山的拱手道:“皇上趕快下旨,約束期貨契約買賣吧。”</br> “啥?”朱標愣住。</br> 期貨契約他知道,但是他卻不知道該怎么約束。</br> 韓度連忙道:“皇上期貨契約買賣,會導致物價急劇波動殃及百姓,還請皇上加以限制。”</br> 朱標皺眉,頓了頓之后道:“既然這東西危害這么大,那不如下旨禁止算了。”</br> 朱標還沒有認識到期貨契約的價值,在他看來既然這東西對百姓有害,那自然是徹底斬草除根才好。</br> “呃!”韓度的臉龐不自然的抽了抽。</br> “怎么?朕說的不對?”朱標微微一愣。</br> 韓度無奈,只好深吸口氣解釋道:“皇上,期貨契約買賣也并不是一無是處。”</br> “哦?這不過是一種買賣方式而已,能夠有什么用處?沒有它,不也一樣買賣嗎?”朱標有些難以理解。</br> “皇上,是這樣的。”韓度娓娓道來,“就那種植棉花來說,現在百姓還是把棉花種植在田邊地角,或者是荒地里面,是不是?”</br> 朱標微微點頭,他見過下面官員奏上來的密折,對于百姓的生活還是有所了解的,并不是一無所知。</br> 而且他還很喜歡看官員密奏的各種風土人情,因此對此記憶猶新。</br> “明明種棉花,比種稻谷、朱薯、土豆、玉米這些的收益更高,為何百姓卻也不再良田當中種植棉花呢?”韓度淡淡的問道。</br> “在良田里面種棉花?這......太過奢侈了吧?”朱標下意識的抗拒這種做法。</br> 韓度頓時深感自己改變朱標觀念的道路任重道遠,“這不是奢侈不奢侈的問題,都是一畝地種棉花的收益更高。百姓就應該選擇種棉花才是,畢竟這樣百姓的收益才會更大。”</br> “為什么會這樣?”朱標也聽明白了,覺得的確是有不合理之處。</br> 韓度耐心解釋:“原因很簡單,無非不過就是百姓被餓怕了。哪怕是明知道種糧食收益不如棉花,為了避免再次被餓著,也會選擇種糧食。”</br> “可是這和期貨買賣有什么關系?”朱標疑惑。</br> 韓度微微一笑,頓了頓道:“只要期貨買賣繼續下去,必然會有商人為了穩定一種貨物的價格選擇和百姓達成契約。就拿棉花來說,需求量一直高居不下,但是百姓種植的積極性卻是不高。”</br> “商人為了謀取棉花的利潤,就可以提前和百姓約定收購價格,并且支付百姓一定的押金,鼓勵百姓種植棉花。等到棉花采摘之后,再按照約定的價格購買。”</br> “如此一來,種植棉花有了保障,百姓種植的意愿必然會高漲。”</br> “原來如此......”朱標內心震撼,“還能夠這樣做?”</br> 甚至他越想越是興奮,忍不住拍手道:“棉花產量不僅關系著棉布織造,還關系著寶鈔和火藥的制造。若是有無窮無盡的棉花......”</br> 朱標想到有無窮無盡的火龍炮,眼睛都亮了。</br> 韓度連忙打斷他的臆想,“皇上冷靜!百姓是不可能不種糧食,全部種棉花的。”</br> “哦?都給了他們保障,還是如此?”朱標不解。</br> 韓度點點頭,“百姓挨餓的滋味太過記憶猶新了,這不是在短短幾年能夠完全轉變的,只能夠徐徐圖之。”</br> “也是。”朱標贊同的點頭,“那你最近就上個奏折吧,把你的想法都寫出來。”</br> “是,臣告退。”</br> ......</br> 韓景云來到乾清宮的時候,正好看到韓度的背影遠遠的走出去。</br> 她驚訝于韓度的速度之快,讓她措手不及。連忙在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一把,眼眶頓時變紅,里面有淚水縈繞,走進乾清宮。</br> “皇后到~”</br> 朱標問聲抬起頭來,看到韓景云走進來,朱標放心朱批起身上前。</br> “你不在后宮帶著,怎么來朕這里了?”</br> 等看清楚韓景云的神色之后,才忽然問道:“你怎么了?誰讓你受委屈了?”</br> 韓景云微微搖頭,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皇上,大兄進宮來找你做什么?”</br> 見韓景云不說,朱標也沒有再最問,只當事情并不嚴重。</br> 隨后呼出一口氣,解釋道:“哦,就是說起市舶司的事......”</br> “皇上能說說嗎?”韓景云微微驚訝。</br> 朱標當然不會瞞著她,拉著她坐下來便把事情仔細說了。</br> 韓景云聽完之后,只感覺到滿心的氣憤。她剛才還準備告大兄的狀呢,沒有想到大兄竟然提前一步直接要把肆意抬高降低物價給堵死。</br> “對了,你找朕有何事?”見韓景云呆呆的一言不發,朱標不由得問道。</br> 韓景云回過神來,臉龐抽了抽,咬著牙道:“沒......沒有,我就是來看看皇上,畢竟太醫囑咐,皇上不要太勞累了。”</br> 提到這個,朱標失神嘆息:“朕也不想啊,可是大明如此龐大,若是朕不勤于政事,如何能夠駕馭天下?”</br> 韓景云低頭,頓了頓道:“內閣難道也不能幫助皇上嗎?”</br> 提到內閣,朱標更是沉默。韓度當首輔的時候,他要比現在輕松得多。自從韓度被罷免之后,他就感覺事務倍增。</br> “皇上,難道不能讓大兄再次入閣嗎?”韓景云不想朱標如此勞累。</br> 朱標回頭微微一笑,“不是朕不愿意,而是恐怕你大兄不愿意。”</br> 韓度自從被罷免了一切官職之后,按照常理來說現在老四已經去了美洲,韓度也應該向他提出回到內閣了。</br> 可是這么長時間以來,韓度卻再也沒有提過此事。</br> 這讓朱標也不好開口了,總不能讓他這個皇帝先下旨讓韓度官復原職吧?那樣豈不是顯得他離不了韓度?</br> “而且,你是皇后,若是韓度再擔任首輔,那對鎮國公府來說可未必就是好事。”</br> 韓景云也是知道這一點,因此她無奈嘆息一聲,有些擔憂的說道:“可是皇上的龍體......”</br> “無妨,不過是生死有命罷了......”朱標抓著她的手,微微搖頭,展顏笑道:“反正允燁也成年了,過幾天就把他立為太子,也該是讓他上朝理政了。”</br> 數日之后,皇帝下旨,立朱允燁為太子,并開東宮。</br> ......</br> 日月如梭,三年過去。</br> 三年時間于謙的變化極大,從一個帶著些許稚氣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br> 而他也果然不負韓度的期望,在短短三年之內便學完了書院的數理化學問。并且通過科舉高中進士,現在成了書院的一位先生。</br> 按照韓度的說法,求學是把學問由外而內的過程,教書就是把學問由內而外的過程,兩個過程都必不可少。</br> 機械作坊里面。</br> 韓度身邊跟著孫賢,帶著一大群他的徒子徒孫,正在對一個火車頭進行著最后的測試。</br> 這些年來,韓度經過無數次修改,把火車頭的降低重量、增大拖力、安全性等等幾乎坐到了現在條件下的極致。</br> 總算是把這東西從實驗性,變成了有實用價值。</br> “老師,這是成了嗎?”于謙見韓度從車頭上下來,連忙地上一張棉帕。</br> 韓度穿著一身短衫,兩手滿是黑灰,毫不介意的接過棉帕往臉上一抹,擦干汗水。</br> “現在只能夠坐到這樣了,往后的改進還需要你們來鉆研了。”</br> “先生,那咱們什么時候試試?”孫賢也從上面跳下來,心里滿滿都是成就感。</br> 親手把這東西從簡陋粗獷,修改到如此簡潔精妙,他就好似看到自己的孩子一點一點的從步履蹣跚,到長大成人一樣。</br> 韓度把棉帕還給于謙,隨意擺擺手:“不用試了,咱們已經試了無數次,不會有問題的。你把車廂掛上,我有用。”</br> “好的。”</br> 三年,雇傭了幾十萬百姓,花了整整三年,總算是把京城到上海縣的鐵軌給修好了。這期間韓度花出去的錢財,遠超他剛開始估計的百貫,而是達到驚人的五百貫。</br> 當朱標聽到花了這么多錢的時候,都一度勸韓度就此放棄算了,及時止損沒有必要把整個鎮國公府給填進去。</br> 可是當初正值爹娘相繼去世,韓度心神沮喪之時,卻也下定決心,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把這條鐵軌修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