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景云要回家省親?</br> 王鉞突然跑來韓府,傳了這么一個旨意。</br> 太子妃的時候,韓景云都還可以偶爾回家一下。可是自從入主坤寧宮之后,就沒有回來過了。</br> 對于韓景云的回家,老爹和娘都十分歡喜。</br> 不僅提前數日就派人把韓景云以前的閨房給灑掃出來,還親自監督力求做到一成不染。</br> 大明對于皇后的約束,其實并沒有想的那么深嚴。畢竟馬皇后作為第一代大明皇后,哪怕是老朱有時都要被她訓兒子一樣教訓,誰還敢管她?</br> 而韓景云作為第二代,頂著先皇欽封大學士、大明智慧巔峰等等頭銜,只要朱標不管,也沒有人敢管到她頭上。</br> 不過該遵守的禮制,還是要遵守的。</br> 韓景云回來這天,老爹帶著全家老老少少大開中門迎接。</br> 一番敘舊之后,韓景云找到韓度。</br> “大兄......”</br> 韓度示意她坐下說話,笑盈盈的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眼:“好好的,怎么會想到突然回家省親?”</br> “大兄說的是哪里話?怎么,我回來大兄不高興了?”韓景云低眉笑道。</br> 韓度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當然高興,不過你此行回家應該不只是為了看望爹娘吧?”</br> 韓景云神色凝固住,一雙美目看了韓度片刻,忽然嫣然嘆道:“還真是什么事都瞞不過大兄。”</br> 韓度端起的茶杯重新落下,長嘆一聲:“皇上是真的打算放過朱棣了?”</br> 韓景云沉默片刻,重重一嘆:“皇上......也有他的難處。前幾日燕王妃和世子回京,跪在皇上面前......”</br> “怎么?她還想給朱棣求情?”韓度渾不在意。</br> “沒有求情!”韓景云搖頭,“她要皇上將她和朱棣葬在一起。”</br> “那為何皇上想放過朱棣?”韓度不解。</br> 既然燕王妃都沒有替朱棣求情,那不是正好嗎?雖然說她一個女子跟著朱棣陪葬,有些殘忍。但是朱棣禍亂天下,讓大明禍起蕭墻,死了那么多軍士,豈不是更加殘忍?</br> “燕王畢竟是皇上的血親,雖然他犯下謀逆大罪,但是當皇上看到幾個侄子的時候,還是心生不忍......”</br> 韓度怒了,厲聲高喊道:“對他們不忍?那當初朱棣起兵殺了那么多人,他們又是誰的兒子、誰的侄子?朱棣當時他怎么就沒有心生不忍?”</br> 韓景云被反問的啞口無言,最后只嘆息道:“兄長一定要皇上殺了燕王?”</br> 深吸口氣,韓度堅定的搖頭:“不是我要皇上殺他,也不是皇上要殺他,而是他自己要殺他自己。就他做的那些事情,不殺如何以安天下人之心?”</br> 韓景云低下頭,沉吟一番之后道:“我只是聽說過燕王起兵的事情,對于細節并不清楚。但是今日我回來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想要問問兄長的態度。”</br> “這就是我的態度,朱棣必須死!你可以就這樣去回復皇上。”韓度臉色沉著,一點都沒有商量的余地。</br> 韓景云微微頓了頓之后,又補充道:“皇上說,若是大兄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馬上就下旨立允燁為太子!”</br> 韓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倒不是有多么渴望立太子這件事,而是從這件事當中,看到了朱標維護朱棣的決心!</br> 太子,帝國儲君。</br> 自古以來,立太子都是帝國極為重大的事情。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陰謀詭計,多少利益劃分。</br> 對于朱標久久沒有立太子這件事,韓度認為是朱標剛剛繼位不久,還來不及考慮這件事,因此并不怎么關注。</br> 沒有想到,竟然被朱標在這個時候甩出來當作讓自己閉嘴的籌碼。</br> “怎么?你很想朱允燁被立為太子?”韓度敏銳問道。</br> 韓景云點了點頭,“其實......皇上的龍體一直都不怎么好。就算是有著周王精心調理,但是卻一直都不見起色。”</br> 嘆息一聲,韓景云站起來走動幾步,“其實大兄的意思我明白,朱允燁是嫡長子,這個太子之位早晚是他的,也不需要急于一時。但是一想到皇上的龍體,我心里就禁不住的擔心啊!”</br> “若是皇上不早定國本,將來......我怕他們會手足相殘......”</br> 韓景云和朱標可不止朱允燁這個兒子,后來還生了一個朱允煜,比朱允燁小兩歲。這孩子也是一個聰明伶俐的,一點都不比朱允燁差。</br> 因此韓景云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若是太子不立、國本不固,難免朱允煜會起什么心思。</br> 畢竟能夠抵御住那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幾乎沒有。</br> 韓度神色一怔,徒然垂下雙手。怎么也沒有想到,原來朱標是在這里拿捏著自己。</br> 不管是朱允燁,還是朱允煜,都是自己的侄子。若是有其他人和朱允燁作對,那韓度肯定好不猶豫的站到朱允燁這邊,無所畏懼的面對一切敵手。</br> 可是這個敵手若是換成了朱允煜,那韓度該怎么辦?</br> 這特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別想著兩不相幫,這樣做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被兩邊都厭棄,鎮國公一脈恐怕都會就此沒了。</br> 一邊是公義,一邊是親情,朱標隨手拋出一個立太子就把韓度給逼到了墻角。</br> “我要見皇上!”韓度聲音低沉,幾乎是沖胸腔里怒吼出來的。</br> 韓景云沒有得到答案,也不失望,點點頭:“皇上在等著大兄,隨時都可以。”</br> ......</br> 韓度一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次日清晨破天荒的來到宮門口等候。當宮門打開的瞬間,韓度第一時間踏進去。</br> “皇上,為何要饒過燕王?若是連謀反都能夠饒恕,那將來大明不知道有幾人造反,幾人稱帝?”</br> 朱標見韓度面臉怒氣沖沖,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聲音緩和厚重的道:“這些道理,難道朕不知道嗎?”</br> 既然知道,那你還想要饒過朱棣,你在想些什么呢?韓度瞪大眼睛,滿臉的疑惑。</br> 朱標一邊踱步,一邊嘆聲:“你覺得現在的大明怎么樣?”</br> 韓度低頭沉吟,認真的思量一番:“雖然還不如臣想象的樣子,但是該怎么說呢?勉強可以吧。”</br> 朱標聞言一笑,回頭道:“是啊,你可是有著雄心壯志,要將日月永不從大明的土地上落下去的。”</br> “可是你想過沒有,想要做到如此,大明需要做些什么?”</br> 韓度當然想過,“皇上,雖然現在咱們還做不到,但是大明的風帆也到了西洋。只要不停歇繼續開拓下去,總有一天會實現大愿的。”</br> 朱標點頭,“你說的沒錯,只要繼續開拓下去,這個愿望就會實現。”</br> “可是你想過沒有?現在的大明有多大?”</br> 韓度微微一愣,不明白朱標的意思。</br> “皇上是何意?”</br> 朱標背著手走回龍椅坐下,兩手輕松的搭在腿上。</br> “大明太大了......治理這么大的天下,朕即便是竭盡全力了,也還是常常會感到力不從心。”</br> 朱標嘆著氣,十分無奈的向韓度說道:“五弟不止一次的要朕多加修養,說太過勞累對朕有害無益,可是朕能夠有時間修養嗎?”</br> “這還是只是現在的大明,你也說了,想要日月永不落,大明還需要繼續開拓才行。可你有沒有想過,到了那時的大明會有多大?”</br> “這幾日朕都在看關于前元的書籍,這才知道,原來曾經的前元竟然那樣的強大,國土比南宋大十倍不止。可這么龐大的疆土,最后也不得不分裂成四大汗國。”</br> “現在的大明,論疆土一點不比全盛之時的元朝小。與其讓朝廷治理起來力不從心,最后不得不分裂出去,還不如朕提前做好這一步。”</br> “皇上不可!”韓度堅決反對,同時解釋:“前元分裂,那是因為他們自身的緣故。蒙元人本來就是游牧而生,遵崇強者,沒有什么家國情懷。所以一旦朝廷的掌控力度不足,自然就會分裂。”</br> “但是大明不同,大明人有著強烈的故土情節,對家國的黏性十足。再加上海路要比走陸路簡單的多,足以牢牢掌控各方。”</br> “萬萬不可裂土給燕王!”韓度有些猜到朱標的想法,連忙想要堵住朱標的話。</br> 朱標卻道:“你別看現在大明一切都還好,最遠的船隊去了西洋。但其實現在也只不過是在南洋里面打轉,而大明還有大洲、次大陸以及西洋......這么多地方,若是全都要站滿大明百姓,你覺得需要多少年?”</br> “皇上想要把燕王放到哪里去?大洲?次大陸?還是西洋?”韓度情緒激動到嘴皮子都開始哆嗦起來:“不行!絕對不行!”</br> “這些都是大明往后千年的基業,哪怕是現在放著不用,也絕對不可以給他!”</br> 朱標贊同的點頭:“朕也沒有想過讓老四去這些地方。”</br> 韓度聞言心里一松,朱標還不算糊涂......</br> “朕準備讓老四去美洲。”</br> 朱標輕輕的一句話,在韓度耳中卻如同驚雷炸響。</br> “什么?讓他去美洲?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韓度緊張到渾身顫抖,極力的想要阻止。</br> 可是韓度卻沒有發現,他現在好像并不再反對饒過朱棣了,只是不想把這些好地方給朱棣。“為何不可?”朱標面上十分奇怪,心里卻十分開心:總算是把韓度給套住了。</br> “美洲距離大明,比西洋還遠。而且那邊除了蠻人之外十分荒蕪,讓老四去也算是對他的懲罰吧。”</br> “去美洲算是懲罰?那皇上干脆懲罰我算了,把我封過去。”韓度心疼到無以加復,甚至都開始惦記起美洲的土地來。</br> 朱標微微搖頭:“朕還需要你輔佐,怎么會舍得讓你去那天涯海角之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