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瞬間靜的落針可聞,就連陽光透過窗戶照出懸浮在空氣當(dāng)中的灰塵都好似停止不動。</br> 朱棣再也不服剛才的漫不經(jīng)心,兩眼泛紅的盯著朱標(biāo)。</br> 而朱標(biāo)下巴微抬,就這么眼神平靜的注視著朱棣。</br> 最終,還是朱棣敗下陣來,“為何要反你?孤不服你,可以嗎?”</br> “哪里不服?”朱標(biāo)聲音平淡。</br> 面對朱棣,朱標(biāo)心里根本就沒有絲毫憤怒的情緒。論父皇的寵愛,朱棣和他相比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天上。在老朱的眼中,只有馬皇后和朱標(biāo)才是他老朱的家人,其他皇子都好似撿來的。</br> 論受到的教育,他早在洪武師十年的時候,父皇就讓他開始處理一切朝政,然后再由他奏明父皇。而這個時候朱棣在干什么?不過是在軍營里面和士卒廝混罷了。</br> 論治政手腕,朱棣恐怕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什么是平衡之術(shù)、什么叫皇霸之道。</br> 朱棣端起的酒杯瞬間頓住,重重的放在桌子上。</br> “孤知道很多地方都不如你,但是孤也有比你強的地方!”</br> 朱標(biāo)皺眉,微微低頭。</br> 朱棣見了,猛然一怒:“你太仁慈了,你知道嗎?這一點,你和父皇一點都不像!而孤不同,父皇曾經(jīng)也說過,孤最類父皇!”</br> “這個天下是父皇開創(chuàng)的,孤既然和父皇最像,為何就坐不得這九五至尊的位置?”</br> 面對竭力嘶吼的朱棣,朱標(biāo)無奈深吸口氣,嘆道:“這就是你的理由?你以為憑這些就能夠贏了朕?”</br> 朱棣低頭哈哈一笑,“皇兄,若是沒有這一次,恐怕你都還會以為你的寶座穩(wěn)如泰山吧?可是你看,孤一起兵立刻就得到北方四地的回應(yīng)。想必現(xiàn)在,你也知道是什么緣故了吧?”</br> 文官的背叛的確是朱標(biāo)心里的痛,被朱棣刺到了,讓他十分難受。</br> “不過是些亂臣賊子而已,哪怕是你們勾結(jié)在一切,也成不了氣候!”</br> 朱棣臉色飛快的沉了下去,冷哼道:“皇兄這話孤就不愛聽了,若是你沒有那么兇猛的火器,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這府里的就是你了。”</br> “而你的火器是哪里來的?還不是因為他嗎?”</br> “你只是運氣好,父皇把什么好處都全部給了你,不說你有多大的本事!若是孤有韓度輔佐,你必敗無疑!”</br> 朱標(biāo)頓時沉默下來,若是韓度幫助老四,他還真的沒有把握能夠獲得最后的勝利。</br> 畢竟沒有韓度,就不會有火龍炮。就算是耿炳文能夠守住徐州,但是絕對不可能有陣斬十萬的大勝。</br> 甚至,朱棣有著韓度的幫助,耿炳文還能不能守住徐州都是一個問題。</br> 韓度見朱棣把矛頭指向自己,冷笑著開口:“我不可能幫你!”</br> 朱棣頓時惱怒,瞪大眼睛厲聲道:“為何?你不就是娶了安慶嗎?可是你別忘了,安慶也是孤的妹妹。”</br> 隨后回頭看向朱標(biāo),“而韓景云......若是嫁給孤,孤將來一樣能夠讓她當(dāng)上皇后。”</br> 韓度聽的直搖頭,朱棣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想明白關(guān)鍵在哪里。的確,若是有著自己的幫助,朱棣的靖難之舉說不定還會更快獲得勝利。</br> 但是,這其中的關(guān)鍵是。若是自己倒向朱棣,老朱就絕對不會留著自己和朱棣威脅到朱標(biāo)。</br> 不要以為朱棣是老朱的親兒子,他就舍不得。對于老朱來說,所有能夠?qū)χ鞓?biāo)造成威脅的人,都得死!</br> 不過,韓度自然不屑和朱棣解釋,呵呵冷笑道:“因為你心胸狹窄、生性多疑、嫉妒成性......若是一個不如你的人跟著你,或許你會厚待他。但是我跟著你,無論做的再多功勞再大,都難逃一死!”</br> 別看歷史上朱棣好似跟隨他的那些將軍很好,一個個不是封公就是封侯。但是請看看道衍和尚,這可是朱棣麾下的第一謀士。</br> 這么多年他位朱棣出謀劃策,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的功勞嗎?朱棣能夠入主金陵,登上帝位,起碼有一半的功勞都是屬于道衍的。</br> 但是等朱棣當(dāng)了皇帝之后,道衍是怎么做的?直接推掉一切官職,跑到雞鳴寺里當(dāng)和尚。</br> 這難道是道衍喜歡當(dāng)和尚嗎?這怎么可能。就算是他不貪圖榮華富貴,那他把腦袋掛在腰帶上,陪著朱棣造反,總不能是為了玩吧?</br> 道衍為何在本該收獲勝利果實的時候退去?正是因為他十分了解朱棣的秉性,退了,或許還能留下一命,不退,命懸一線!</br> 朱標(biāo)聽到韓度的話,心里涌出一股十分舒爽的感覺。</br> 都說良臣擇主而事,想到聽到韓度親口說出為何會選擇他的原因,不僅沒有讓朱標(biāo)有絲毫反感,反而更加信任韓度了。</br> 言歸正傳,朱標(biāo)淡淡問道:“你是怎么和馮勝勾結(jié)起來的?”</br> 這也是讓朱標(biāo)疑惑的地方,馮勝已經(jīng)位列宋國公,榮華富貴身份地位什么都不缺,怎么會冒著風(fēng)險和朱棣勾結(jié)在一起?</br> 朱棣呵呵一笑,到了這種地步,他也沒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想說就說,想不說就算是朱標(biāo)也不能讓他開口。</br> 正好,對于這個問題,他是想要說的:“孤說,從來就沒有和他勾結(jié)過,更加沒有向馮勝許諾什么,他是自愿來幫孤的,你信嗎?”</br> “這怎么可能?馮勝是老糊涂了嗎?”韓度第一個不信,“他什么條件都沒有和你提,就敢把身家性命押上陪你發(fā)瘋?”</br> 朱棣淡淡的看了韓度一眼,根本不想和他搭話,只是看在朱標(biāo)的眼睛。</br> 朱標(biāo)沉吟一下,點頭:“朕信!”</br> 朱棣這才滿意,隨后說道:“既然皇兄還信孤的話,那孤就再告訴你一個消息。”</br> “什么消息?”朱標(biāo)有些不解。不過他看到朱棣此時此刻提起,臉上都還露出得意的神色,心里猛地一沉。</br> 朱棣沒有停頓,自顧自的說道:“皇兄你是不是以為,陜西、山西、河南、山東等地第一時間歸附孤,是孤謀劃已久的?”</br> “難道不是嗎?你在北平多年,有這樣的本事,朕也不意外!”朱標(biāo)心生疑惑。</br> “哈哈哈......”朱棣指著朱標(biāo),滿臉的嘲笑:“孤就知道你會這樣想,但是孤要告訴你,這四地的歸附還真不是孤的謀劃。”</br> “是那些文官?”韓度神色低沉,突然帶著確定的口吻說道。</br> 朱棣微微一愣,隨后看向韓度重重點頭,眼睛里面帶著贊賞,又有著惋惜。</br> “你說的沒錯,的確是那些文官的手筆。說實話,當(dāng)他們在孤面前說可以讓四地倒戈的時候,孤都是不敢相信的......”</br> 朱棣眼睛里面有著莫名的神色,以及一絲絲的恐懼,當(dāng)初文官此舉的確是嚇到他了。要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他或許會就此和那些文官決裂。</br> “甚至,孤后來覺得,當(dāng)初能夠拿下朱權(quán)的兵馬,其中都有著文官的影子。”</br> 試想一下,這些文官究竟隱藏的多么深?朱棣只是想一想,都會覺得恐懼。</br> 朱標(biāo)聽到韓度的話,也瞬間反應(yīng)過來。北方四地若真是在那些文官的掌控之下的話,那真是太可怕了!</br> 文官的勢力究竟有多大,才能夠讓四地在頃刻之間反叛?是只有北方四地會如此,還是有其他的地方?</br> 韓度見朱標(biāo)臉色陰沉,怕他陷進(jìn)這里面去。</br> 便道:“皇上不用擔(dān)心,這一次恐怕是文官的最后一搏了。趁著這次他們?nèi)顺鰜恚每梢园阉麄円痪W(wǎng)打盡,為大明萬世除掉這個毒瘤。”</br> “你能肯定?”朱標(biāo)疑惑的側(cè)頭望向韓度。</br> 韓度微微點頭,解釋道:“皇上還記得當(dāng)初寶鈔被偽造的事情吧?”</br> “當(dāng)然。”朱標(biāo)精神一振,連忙點頭。</br> 父皇對偽造寶鈔之事深惡痛絕,親自布局,并且命令韓度對那些人窮追不舍,用了數(shù)年的時間,才把他們趕到天涯海角。</br> 這么重要的事情,朱標(biāo)當(dāng)然不會忘記。</br> 韓度了然一笑,繼續(xù)道:“這些人的祖上,可以追溯至前宋時期。他們原本是商人,隨著家業(yè)越來越大,越來越根深蒂固,開始培養(yǎng)家族眾子弟出仕為官,我把他們稱之為商宦。”</br> “當(dāng)初在追查這些商宦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大明還有一股隱藏更深的勢力。這些人以學(xué)問為紐帶,相互之間如同世家一樣交織起來,形成了一股極為龐大的官宦勢力。”</br> “商宦?官宦?”朱標(biāo)聲音充滿疑惑,“父皇知道這些官宦嗎?”</br> “知道!”韓度無比確定的點頭。</br> 當(dāng)時這件事韓度是向老朱稟報過的。</br> “那為何父皇沒有動這些官宦?”朱標(biāo)可是知道,父皇的眼睛里面是揉不得沙子的。</br> 若是父皇知道在大明還有這么一股龐大是勢力,管它是什么官宦不官宦,通通都要砍死!</br> 韓度深吸口氣,長長一嘆:“先皇當(dāng)然不想放過他們,但是皇上,就算是要動他們,也總得先把他們找到吧?”</br> “他們就如同一滴水一樣,滴進(jìn)了天下所有官員這個大海里。平日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和其他人官員沒有絲毫分別,甚至還兢兢業(yè)業(yè)的做事,這怎么動他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