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已經和老四勾結的?”朱標側頭看向韓度。</br> 韓度微微抬頭,目光從城門洞一直看向上方的城樓。</br> 早就準備好說辭,平靜笑道:“其實一開始臣也沒有想到會是他,臣在徐州的時候就發現燕軍對于臣簡直就是了如指掌。若不是臣把防務全部托付給長興侯,說不定還不用朱棣炸開黃河大堤,徐州城早就陷落了?!?lt;/br> “等到了京城,臣便開始著手調查此事。”</br> 朱標深吸一口氣,緩緩吐氣道:“你回京之后就發現,朕讓李景隆執掌五軍都督府,所以才想到是他的?”</br> “沒錯,正是因為這樣臣的目光才會注意到李景隆身上。”韓度幅度很小的點頭,示意正是如此,“但這還不足以說明李景隆和朱棣有所勾結,直到......”</br> “直到李景隆主動請命,鎮守金川門?”朱標沒有客氣,當即開口道。</br> “是的。”韓度情緒低沉回應,“他一個曹國公,又是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不坐在都督府里謀劃整個京城的防務,反而主動請纓前來鎮守一個小小的金川門,不是太過奇怪了嗎?”</br> 其實韓度說的,只是找出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來說服朱標。李景隆真正的問題是自己知道他會替朱棣打開金川門。這事沒有辦法向朱標解釋,只能夠自己知道,韓度在心里默默的補充了一句。</br> 但是這些證據在朱標看來,已經足夠了。李景隆一個國公,非要跑來鎮守金川門,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之處。</br> 朱標看了一眼城頭,有所準備的問道:“現在城外應該密密麻麻都是燕軍吧?”</br> 韓度沉默片刻,直接說道:“是的?!?lt;/br> 朱標再次看向韓度,主動問道,“你覺得朕該如何做?”</br> 沒有猶豫,韓度認真的說道:“臣以為,皇上應該走上城墻和將士們站在一起?!?lt;/br> 朱標展露笑容,十分滿意韓度的看法,笑著點頭:“好!正好,朕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老四了,也應當問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br> 語氣輕松,一點都沒有大禍臨頭的驚慌失措,反而有著如同泰山般巋然不動的氣勢。</br> ......</br> 朱棣見到李景隆打出的信號,心情激動的帶著大軍壓上來,但是卻久久沒有看到城門有絲毫打開的跡象。</br> 心里不由地泛起嘀咕,難道李景隆是在騙自己?</br> 這不可能!朱棣搖頭。</br> 就不說自己和李景隆親密關系,若是李景隆想要騙自己的話,為何會接連不斷的主動寫信告訴自己明軍的虛實?</br> 要知道,這些可都是李景隆親筆所書。一旦自己敗了,那可都是他的罪證啊!到時候,皇帝必然不會放過他,他難逃一死!</br> 若是沒有這些證據,朱棣也不會輕易的相信李景隆。</br> 但是現在,城門偏偏始終沒有動靜。</br> 就在朱棣心生疑惑的時候,他看的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身影,緩緩的走上金川門城頭。</br> 看著那道有些顯胖的身形,朱棣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變得無比肅穆。</br> 朱標站到城樓最中間,看向遠處朱棣的麾蓋。雖然因為朱棣的甲胄和其他人沒有多大區別,導致朱標看不清楚朱棣的樣貌,只能夠看到影影倬倬的人影。</br> 但是他知道那麾蓋之下的人,就是朱棣!</br> 一個皇帝,一個親王!時隔多年,兩兄弟就在這樣的情形相見。</br> 恐怕在此之前,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過今天這樣見面的場景。</br> 韓度眼見的看到燕軍竟然全部壓了上來,雖然也謹慎的沒有進入大炮的射程,但是卻完全在火龍炮的射程之內。</br> “皇上,天賜良機不可錯過!”韓度緊張到聲音有些沙啞,滿目期待的望著朱標。</br> 朱標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疑惑的看了韓度一眼。</br> 韓度連忙上前,附耳吐出三個字:“火龍炮!”</br> 火龍炮!</br> 朱標猛然回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燕軍,心里也壓抑不住的激動起來。</br> 這個位置......這個距離......好像正好可以被火龍炮給完全覆蓋!</br> 天時地利人和,這樣絕妙的時刻竟然會出現的如此及時,不干上他一炮,朱標都會渾身難受。</br> 瞬間明白了韓度的意思,朱標深吸口氣,十分滿足的點頭:“去吧,朕在這里和老四聊聊!”</br> 韓度立刻矮身走下城墻,策馬飛奔朝著火龍炮陣而去。</br> 火龍炮陣地就在金川門和神策門之間,韓度找到在這里主持的林墨和陶潛。</br> “準備的怎么樣?”</br> 林墨先行拱手。</br> 韓度連忙一擺手,“情況緊急,閑話少說。你們準備的怎么樣?”</br> 林墨立刻回答:“公爺,軍器局所有的火龍炮都被搬過來了?!?lt;/br> 那就好,韓度心里微微放下。</br> 隨即看向陶潛,“你的人呢?準備的怎么樣?”</br> “所有火龍炮都已經就位,就等著公爺下令?!碧諠撐⑽⒐怼?lt;/br> “好!”韓度連忙示意陶潛將地形圖拿出來,重重的朝上面一點,“一會兒等我號令,所有火龍炮全部朝著這里射過去?!?lt;/br> “全部?”林墨驚訝的瞪大眼睛。</br> “全部,一個不留!”韓度狠狠咬牙。</br> “遵命!”兩人齊齊拱手。</br> 韓度再次回到金川門城樓上,意外的發現有不少官員在這里,甚至還有藩屬國使臣。</br> 上前幾步,走到朱標身邊,韓度低頭輕聲道:“皇上?!?lt;/br> 朱標側頭看了韓度一眼,笑容和煦的問:“都準備好了?”</br> “準備好了,就等皇上一聲令下!”韓度重重點頭。</br> 這個時候,朱棣看到韓度出來,大聲吼道:“皇兄,臣弟起兵實為情非得已,朝中有奸佞,此舉也是情非得已!”</br> 朱標淡淡一笑,大聲回道:“你說的奸佞是誰?”</br> “不是別人,正是皇兄身邊的韓度!”朱棣猛然朝著韓度一指,眼睛圓瞪咬牙切齒。</br> 他對韓度的恨簡直傾盡無數四海,也難以消除,韓度必須要死!</br> “那你想要怎么樣?你帶數十萬大軍兵臨京城,總不會朕殺了韓度,你就會就此退兵回到北平吧?”朱標神色古怪的問道。</br> 朱棣神色一滯,只是殺了韓度就想要他退兵,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偏偏他起兵的理由是朝中有奸佞,而這個奸佞就是韓度。</br> 若是韓度一死,那他自然就沒有了起兵靖難的理由。若是不退兵,那恐怕會被世人指責他居心叵測。</br> 這對一心想要占據大義的朱棣來說,可是一個致命的缺陷。</br> 韓度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若是燕王肯立刻退兵的話,韓度任由你處置,如何?”</br> 知道到了現在的局面,朱棣不可能退兵,韓度才敢放心大膽的拿這點反擊他。</br> 朱棣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若是他答應下來,朱標真的把韓度給殺了,那他怎么辦?難道真的要退兵回北平嗎?</br> 為了起兵,他許諾了無數的好處,才聚集起這么多人。若是不能將好處兌現,他麾下的這些人就足以把他給活吃了。</br> 見朱棣陷入兩難之境,馮勝立刻策馬上前,想要解圍:“皇上,您和燕王乃是親兄弟,有什么話說開了就還是一家人嘛。只要皇上打開城門,燕王自然也不會為難皇上!”</br> 朱標看到馮勝的瞬間,臉色氣的泛青。</br> “馮勝!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竟然還有臉勸皇上?!表n度立刻大聲指責,“當初你問罪下獄,要不是皇上和本公冒死在先皇面前為你求情,你早就被處斬了,豈能有機會在此期期而鳴?”</br> “你身為人臣卻同謀篡位,是為不忠;有恩不思回報,是為不義!你罪惡深重,天地不容!你這不思君恩,不念友義,不忠不義之徒,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br> 馮勝聽罷,氣滿胸膛。只感覺氣血上涌,頭疼欲裂,口吐鮮血,大叫一聲,跌落馬下。</br> 等朱棣低頭看過去的時候,只見馮勝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好似斷了呼吸。</br> 朱棣見此大驚,心生退意。</br> 情不自禁的勒馬后退兩步,驚懼吼道:“韓度你不要得意,等本王攻破此城,一定要將你碎尸萬斷、凌遲處死!”</br> 馮勝竟然被自己罵的口吐鮮血,韓度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自己還有這樣口誅舌劍的本事?</br> 見朱棣大放闕詞,韓度大聲回應:“你以為你贏定了嗎?朱棣,今日我就讓你看看火器真正的威力!”</br> 韓度猛然轉身,看向一種藩屬國使臣,冷笑道:“本公知道你們當中有人對大明不滿,甚至深懷敵意。但是本公在這里友善的勸你們一句,不管你們是不滿也好,敵意也罷,面對大明的時候,都把笑臉給本公拿出來!否則,后果自負!”</br> 眾使臣聞言,當中還真有不少人露出不滿的神色。在他們看來,燕王大軍隨時都可以破城,韓度的威脅就像是臨死前的掙扎一樣無力又可笑,他們當然不會懼怕!</br> 而韓度卻不再理會使臣,抽出腰間寶刀,劃出開火的旗語。</br> 厲聲大喝:</br> “諸君,且聽龍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