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鐵球朝著橋頭飛過去，剛剛被放下的木橋瞬間被打的直接斷成兩截，連人帶木板全部掉入汴水當中。</br> 后面的燕軍急忙止步，只能夠眼睜睜看在汴水里的人掙扎著沉沒下去。</br> 鐺！鐺！鐺！</br> 馮勝果斷收兵。</br> 呼~韓度看到燕軍倉惶退走，才舒出一口氣。</br> 晚上，耿炳文找到韓度，一臉凝重的說道：“大帥，今天的攻城有些不對勁。”</br> 韓度點頭，“我也看到了，大炮和火器壓制的時機非常的精準，要不然也不會被燕軍輕易的將橋頭給占去。”</br> “不僅如此。”耿炳文繼續道：“對方的戰法，讓老夫想到了一個人。”</br> “誰？難道長興侯看出來了？”韓度心里大喜，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若是能夠知道對方是誰，那應對起來就會從容多了。</br> 耿炳文緩緩點頭，“老夫也沒有絕對的把握，只是覺得此人的戰法非常像馮勝。”</br> “馮勝？”韓度瞬間想到白天升起的馮字帥旗，心里不由得驚訝道：“難道真是他？”</br> “可是，馮勝不是回鳳陽居住嗎？他是怎么去了北平，又是如何與朱棣勾結在一起的？”</br> 韓度十分疑惑。</br> 耿炳文聽了卻搖搖頭：“大帥知道，老夫對這些一竅不通。大帥都想不明白的，老夫就更加想不明白。”</br> “不過老夫有九成的把握，今日指揮燕軍的就是馮勝。”</br> 見韓度沒有說話，耿炳文繼續解釋道：“馮勝用兵有排山倒海之勢，論步步為營天下誰也比不過他。”</br> “洪武四年，大明三路大軍北伐。就連中山王尚且戰敗損兵折將，但是馮勝卻是大獲全勝斬獲眾多，不僅俘虜無數，還俘獲牛羊等十余萬。”</br> 這一戰韓度聽徐達說起過，當時徐達對馮勝就極為推崇，贊他不急不躁穩扎穩打。徐達當初就是因為太過冒進，才會導致慘敗。</br> “若真是馮勝的話，那咱們的麻煩大了！”韓度仰頭一聲長嘆。</br> 耿炳文也附和著點頭，馮勝或許沒有他善守，但是馮勝是攻守兼備毫無弱點啊。</br> 原本他和韓度兩人，一個善守，一個善攻，配合得當對方朱棣沒有問題。</br> 但想要憑此擊敗馮勝，耿炳文都沒有十足把握。</br> 韓度思量良久，才道：“派人出城，打探究竟是不是馮勝。咱們先按兵不動，燕軍若是攻城的話，還需要長興侯費心了。”</br> “老夫省的。”耿炳文點頭答應。</br> 不過三日，韓度便得到了準確的消息，果然是馮勝。</br> 韓度站在城頭上，看著馮字帥旗，眉頭緊皺，十分不理解的道：“馮勝位居國公，朱棣究竟能夠給他什么，讓他不惜反叛朝廷？”</br> 忽然想到當初自己在老朱面前為馮勝求情，韓度就感覺到自己當時簡直是被豬油蒙了心了，才會冒著被老朱收拾的風險，極力保全馮勝。</br> 現在看來，還是老朱識人的眼光更勝一籌。若是當初處死馮勝，自己現在就沒有這個麻煩了。</br> 自從由馮勝開始指揮燕軍開始攻城之后，韓度明顯的感覺到面對馮勝靈活多變的進攻，耿炳文開始有些疲于奔命。</br> 一陣嘹亮急促的號角，越來越多的燕軍士卒搭上梯子，艱難的一步一步朝著城墻上爬。期間大多數士卒還沒有爬一半，就被各種火器擊中從梯子上摔下去。</br> 哪怕是爬到城墻頂的士卒，也在長刀的猛刺下受傷掉落下去，生死不知。</br> 長劍與彎刀鏗鏘飛舞，長矛與投槍呼嘯飛掠，密集箭雨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火器鳴響直使得山河顫抖！</br> 鐵與血的碰擊，死不旋踵，猙獰的面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彌漫的煙塵，整個城池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br> “殺！”韓度一聲大吼，雙手持著左輪便沖了上去。</br> 隨著砰砰聲接連不斷的響起，一個個燕軍士卒被韓度格殺在地。</br> 子彈很快打完，韓度正分神想要重新裝彈。</br> “公爺小心！”</br> 郭英一聲大吼，飛身上前將韓度撞開，反手一刀將一個士卒砍死。</br> 韓度只感覺到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歪，眼前有大片白光閃過，隨后便看到郭英手刃士卒的一幕。</br> “多謝！”救命之恩，韓度無論如何都要有所表示。</br> “末將護著公爺先過去。”郭英長刀一橫，守在韓度面前。</br> 韓度一眼掃去，城樓之上遍地都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卻無人向前清理,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相互夾雜著,充斥在空氣中,刺鼻難聞。</br> 這種近身戰的情況下，雖然左輪火力十分兇猛，但也不是沒有弊端。</br> 一旦子彈打完之后，根本就沒有時間重新裝彈。有這時間，極為容易被對方抽出的長刀給砍死在地。</br> 深知道自己并不是玩刀的料，韓度點頭在郭英的護送下朝著城頭而去。</br> “滾下去！”</br> “......”凄厲的嘶喊，瘋狂的殺戮,熾熱的烽火,使得兩軍兵士欲加地憤怒,戰爭越來激烈。</br> 看到韓度無事，耿炳文才松了口氣。</br> “公爺剛才過激了，就憑現在的局勢，馮勝還攻不破此城。公爺切記不可再魯莽，一旦公爺有失，軍心必然大亂，那才是無力回天之舉啊。”</br> 韓度重重的點頭，表示自己不會了。</br> ......</br> 又一次打退了燕軍的攻城，韓度渾身甲胄沾滿了鮮血，不過這些血跡都是燕軍的。靴子里更是如同進水了一樣，每走一步都發出庫茨庫茨的聲響。</br> “咱們守多久了？”</br> “一月有余了。”耿炳文畢竟年紀大了，經過這么長時間高強度的打仗，他的精神有些不濟。</br> 韓度頓時沉默下來，這一個多月徐州守的十分艱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燕軍當中的火器一點都不比韓度少。</br> 大炮不要錢一樣日日開炮，轟了這么久了竟然也沒有絲毫漸弱的跡象。</br> 要知道燕軍可不是朝廷大軍，他們手里的火藥和子彈都是受到限制的。</br> 按照原本的預計，燕軍的火藥和子彈最多只能夠堅持五天的攻城作戰。可是這都一個月了，卻還是十分的充足。</br> 正是因為如此，徐州這一個多月才會守的如此艱難。</br> 軍器局根本不可能多給朱棣一絲一毫，燕軍哪里弄來的火藥和子彈？韓度禁不住疑惑起來。</br> 不過現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就算是要追究那也要等到此戰獲勝之后。</br> “一個多月了，恐怕朱棣也習慣了咱們只守不攻了吧？”韓度咧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br> 耿炳文愣了一下，“你想要襲營？你不會以為，馮勝對此毫無防備吧？”</br> 韓度搖搖頭，朝著正在開火的燕軍大炮一指：“咱們最大的威脅根本就不是朱棣那幾十萬大軍，而是大炮和火器。”</br> “若是能夠把朱棣的火藥和火器毀了，那他想要攻破徐州簡直是做夢！”</br> 耿炳文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他怔怔的看向韓度：“如此重器朱棣必然防備深嚴，想要毀掉并不容易吧？”</br> “若是大軍襲營當然不容易，可若是只派少數人摸進去呢？還是有可能的。”韓度微微一笑。</br> 像耿炳文馮勝朱棣這樣的人，幾乎沒有派小股精銳滲透作戰的理念。</br> 在他們看來，打仗就是兩軍對壘真大真槍的對拼的。</br> 但是在韓度看來，只要能夠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削弱對方的實力，那就是可行的。</br> “只去幾個人有什么用？”</br> 韓度笑著搖頭：“不需要幾個人，只需要一個人能夠摸進存放火藥的地方，扔進去一個震天雷......”</br> “轟！”</br> 韓度握拳做出一個爆炸的動作，“整個火藥庫都要飛灰湮滅！”</br> 耿炳文瞬間明白了韓度的意思，的確若是沒有火藥的話，只摸進去幾個人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用處。</br> 但是有火藥就不同了，哪怕只是一個人都能夠將所有的火藥徹底毀掉！</br> 雖然點火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這世上從來都不缺死士。</br> “你有這樣的人嗎？”</br> 韓度點頭：“山字營當中有這樣的人，雖然不多只有十個，但是也足夠了。”</br> “好，那老夫就等著大帥的好消息。”耿炳文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畢竟死士這個太過敏感，一個不好就會給韓度帶來麻煩。</br> 韓度回去找到徐成斐，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說了一遍。</br> 徐成斐禁不住點頭：“雖然從你提出這種作戰方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可事到臨頭，還是有些......”</br> 韓度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卻別無他法。拍了拍徐成斐肩膀：“我知道你和他們感情很深，不過現在形式危急，若是他們不去恐怕也會死在攻城戰當中。”</br> “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死的更加有價值！”</br> 徐州城若是被朱棣攻破，那死得就不是幾個人，或者是幾萬人了，三十萬大軍最少要搭進去一半。</br> 而且一旦朱棣占據徐州，必然會震動天下，整個徐州往北都會落入到朱棣手里。到時候再想收復徐州，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br> 這其中要付出的代價，更加巨大的可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