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br> 朱標思考良久,并沒有武斷的贊同韓度的意見,轉而看向郭英:“武定侯以為徐州如何?”</br> 郭英還沉浸在內心的震撼當中,他和韓度并不熟悉,以往對韓度的了解還止步于“這是個會賺錢的”“海戰不錯,陸戰不咋地”“先帝面前的寵臣”。</br> 但是剛剛聽了韓度的那番話,郭英才猛然驚覺先帝對韓度的恩寵不是沒有道理的。</br> 細想也知道,先帝就是靠著識人之明起家的,從義軍帶出來的淮西二十四將個個都是世間少有的人杰。</br> 既然先帝能夠毫無原則的恩寵韓度,那韓度又豈能是平??吹降哪巧曝斖拥哪??</br> 郭英連忙拱手:“皇上,臣以為鎮國公目光如炬,徐州的確是最好的選擇?!?lt;/br> 朱標有看向耿炳文:“長興侯以為呢?”</br> 耿炳文一直低沉著的神色,總算是露出難得的笑容:“皇上,鎮國公此言簡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br> “徐城三面阻山,一面臨河,南引邳宿,北控兗濟,西扼汴泗。一瀉千里之勢,以保障江淮險要之設舊矣?!?lt;/br> “南不得此,無以圖齊魯,北不得此,無以窺江東,乃是勝負轉戰之地?!?lt;/br> 朱標見郭英和耿炳文皆同意在徐州阻截朱棣,心里的疑惑大去。</br> 抬頭望向韓度:“仔細說說的你的想法。”</br> 韓度微微點頭:“請皇上看地圖?!?lt;/br> 得到皇爺允許,王鉞連忙揮手讓人把地圖搬進來。</br> 朱標起身走過來,站在韓度身邊。</br> 韓度朝著地圖北方各都司一指:“皇上,現在北方六都司皆落入燕賊手中。朝廷和燕賊之戰若是拖的太長,北方六都司或許會慢慢真真的倒向燕賊?!?lt;/br> “因此,不僅燕賊急于和朝廷一戰。若是有條件的話,朝廷最好也是速戰速決,盡可能的將燕賊謀逆的影響降到最低!”</br> 朱標聽得連連點頭,朱棣畢竟是大明親王。一個親王謀反,就算是他朱標占理,但也難免會被人傳出一些流言蜚語。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撥亂反正,消除對他負面的影響。</br> “臣以為朝廷應該屯兵徐州,在此與燕賊決戰,畢其功于一役!”</br> 朱標雖然也贊同屯兵徐州,但他心里還是有著疑慮?!把嗄骥庀卢F在可謂是兵強馬壯,朝廷現在能夠動用的大軍也就三十萬,就算是把水師加上也只有四十萬,你有把握在徐州打敗他嗎?”</br> 朱棣也是舉世聞名的猛將,朱標有所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br> “水師不能駐守徐州,水師還是在船上才能夠發揮出威力。與其被困住徐州城里,還不如分出一部入運河,保證徐州城的糧草補給。另外一部直上大沽口,攻打北平!”</br> 北平可謂是朱棣的老巢,水師可以直接北上攻其必救,的確是要比放在徐州城里更加有意義。</br> 朱標點點頭:“繼續說。”</br> 韓度心里早有預料,指著地圖上徐州城的北邊道:“皇上擔心的兵力不足,也無需擔心。徐州周圍的山丘山勢陡峻,整個城市就是坐落于峰叢中的河畔,形勢非常險要,防御非常便利。”</br> “黃河(泗水)自西而東,大運河(汴水)自北而南,皆合于徐城之東北而下,城阻河勢,河阻城勢。黃河和大運河就好似徐州的兩天天然護城河,徐州城可以憑借汴泗河道補給長期堅守,又因山河之限,大量兵力又很難在城外集結布陣,尤其是騎兵在此根本施展不開,難以對徐州造成威脅。”</br> “因此皇上不用擔心燕賊兵馬多,他有再多的兵馬在徐州城下也施展不開!”</br> “若是他繞開徐州,直逼江東而來呢?”朱標又問。</br> 韓度呵呵一笑:“那他就更加是找死了,繞開徐州,那臣就可以沿著泗水直達北平。和水師夾擊之下,北平必破!”</br> “臣還可以沿著汴水銜尾追擊,再加上水師截斷長江,那么淮揚吳越之地就是朱棣的死地!”</br> 韓度手在汴水和長江之間畫了一個圈,中間的地方就好似一個甕一樣,甕中捉鱉!</br> 朱標總算是放下心來,點頭贊嘆道:“皇考曾經也說過,徐州乃是北方咽喉、京師鎖鑰?!?lt;/br> 韓度猛地點頭:“是啊,當年先皇就是因為提前占據徐州,才有了橫掃齊魯完全千古以來由南平定北方的壯舉!”</br> “是啊,沒有想到朕今日又要學一學皇考了?!敝鞓烁锌宦?。</br> 隨后轉身回到丹陛上,莊嚴肅穆的掃了眾人一眼:“諸位愛卿!”</br> “臣在!”</br> 韓度帶頭,所有人齊齊躬身拜下。</br> “傳旨,拜韓度為大將軍,耿炳文、郭英為副將,率三十萬大軍駐守徐州?!?lt;/br> “另外!傳旨,命天下藩王起兵勤王!”</br> ......</br> 朱棣發出檄文,原本以道衍和尚說法,他此篇檄文必然能夠讓天下景從。</br> 可是結果卻和道衍和尚預料的大大不一樣,邊塞九王除了朱棣自己和被他裹挾的朱權之外,沒有一個人兄弟支持他。</br> 好在,他們雖然不支持,但是也沒有出兵討伐他。畢竟現在朱棣兵強馬壯,沒有誰會傻到用雞蛋碰石頭。</br> 不僅藩王不支持,就連百姓也不支持。</br> 百姓是最不愿意打仗的,尤其是他們還能夠衣食無憂的情況下,更加沒有人愿意兵烽再燃。</br> 而且朱標自己掏錢讓天下男童都能夠進縣學讀書,百姓對皇帝感恩戴德還來不及,怎么會跟著朱棣一個藩王反叛?</br> 相比之下朱棣給過百姓什么,一根毛都沒有!</br> 要不是還有著大小官員的支持,朱棣自己恐怕多沒有信心造反。</br> 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朱棣除了一條道走到黑之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個選擇。</br> “諸位,本王的檄文傳到京城,朝廷必然會派兵前來。你們以為,該如何應對?”</br> “王爺,貧僧以為此戰應當速戰速決!”道衍和尚生怕被馮勝搶先,連忙道。</br> 朱棣微微點頭,他當然想要速戰速決,畢竟他也知道越是拖下去,形勢就會對他越是不利。</br> “北平想要最快抵達京師,最好的辦法就是走海路??墒呛B肥撬畮煹奶煜?,此路不通?。 ?lt;/br> “王爺,不僅海路不通,而且貧僧以為王爺還需要防備著水師突襲?!钡姥芎蜕新詭擂蔚奶嵝?。</br> 沒有辦法,誰讓北平距離大沽口這么近呢?</br> 水師若是幾萬人悄悄在大沽口上岸,那騎兵只需要一日之間,便可以突襲到北平城下,實在是不得不防!</br> 朱棣的臉色一黑,一想到老巢都在水師的兵鋒威脅之下,他就隱隱有些后悔。他真是誤信了道衍和尚和文官的鬼話,才想著能夠取而代之。</br> 見朱棣臉色大變,馮勝眼底光芒一閃,怕朱棣失去信心。</br> 淡淡一笑,道:“王爺無需多慮。”</br> “哦?宋國公有何高見?”朱棣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滿臉希冀的望著他。</br> 道衍和尚的臉色一黑,卻又不能在此刻說些什么。</br> 馮勝點頭:“北平距離大沽口太近,的確是極為容易被水師突襲?!?lt;/br> 朱棣心里微微一沉,這是地理限制,恐怕誰也沒有辦法。</br> “不過,王爺既然起兵清君側,那么就應該一鼓作氣直接打到金陵城下。那么這北平城,守與不守,就不再重要了。”</br> 朱棣聽了沉吟一番,抬頭試探著問道:“宋國公的意思是,本王將家眷也帶走,留下一座空城?”</br> “放棄北平城雖然會有些不便,但是比起將來王爺首尾不能相顧起來,還是值得的?!瘪T勝耐心的解釋。</br> 朱棣低頭沉吟一番,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br> 沒有辦法水師的實力太強了,一旦他帶兵南下,就北平城的那點守軍,神仙也守不住。到時候家眷被朝廷抓去,那他就更加的被動。</br> “王爺若是想要快速直逼京城的話,老夫建議可以走大運河?!瘪T勝捋著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br> “走大運河?”朱棣瞬間大喜,走大運河雖然比不上海路,但是的確要比官道快捷多了。</br> “好,就走大運河?!?lt;/br> “來人,傳令下去,征調所有船只,大軍沿大運河南下!”</br> 朱棣現在麾下六十萬大軍,步卒和騎兵差不多各占一半。行軍速度都是被步卒給拖累了的,只要讓步卒上船順運河快速南下,根本就不用擔心騎兵的問題,就可以達到最快的行軍速度。</br> 而且,船只還能夠運送糧草軍械,大大的節約時間。</br> ......</br> 韓度回到家里,安慶迎上來,眼睛紅紅的。</br> “怎么了?”韓度不解。</br> 安慶連忙抓住韓度手臂,澀聲道:“四哥,四哥真的反了嗎?”</br> 韓度感覺到安慶的手顫抖個不停,微笑一下將手放在她手背上,安慰道:“你聽說了?”</br> 安慶眼眶里有淚水打轉,微微點頭。</br> 韓度示意安慶先坐下,然后才嘆聲道:“皇上命我帶兵北上,可能要不了幾日就要出發?!?lt;/br> 安慶渾身顫抖了一下,連忙抓緊,急切的道:“這,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四哥,夫君若是遇見四哥,不知道能不能饒他一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