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格齊哈什哈“寧愿餓死也不吃嗟來之食”的勇氣并沒有堅持多久,隨著夜幕的降臨,他卻越是能夠感覺到饑餓的可怕。</br> 讓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不得不爬起來,整個人趴在地上,兩手不停在黑夜里摸索。等好不容易摸到牛肉了,便迫不及待的放進嘴里咬。就連這牛肉是不是干凈,上面有沒有沾上泥土,他都顧不得了。</br> 所以,當韓度看到被親兵帶來的烏格齊哈什哈的時候,就看到他滿臉的憔悴。</br> 這才過去了幾日啊,怎么烏格齊哈什哈看起來就好似一下子老了二十歲一般?要不是他的五官長相和穿著都和韓度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韓度都會懷疑是不是被人給掉包了。</br> “敗軍之將烏格齊哈什哈,拜見大明鎮海侯。”</br> 徐成斐一旁幫韓度解釋。</br> 韓度笑著抬抬手,笑道:“起來吧。”</br> 等徐成斐朝著烏格齊哈什哈說了一遍之后,他才起身。</br> 韓度看著他,繼續道:“這次找你來是有件事想要問你,你對如何去帖木兒帝國,熟悉嗎?”</br> 不僅僅是崇山峻嶺需要向導,茫茫草原上行軍一樣的需要向導。否則連一個識路的人都沒有,那如何能夠去到想去的地方?</br> 就算是韓度有著指南針,那也僅僅能夠保證不會迷失方向。就比如說,現在韓度想要回到大明,那很簡單,直接朝著南方走就是了,只要一直走下去,總會走到大明境內的。</br> 而想要去帖木兒帝國的話,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韓度只知道帖木兒帝國在西方,但是具體是在那個方向卻不知道。總不能帶上大軍悶頭朝西方亂竄吧?</br> 這可和往南走完全不同,往西走可是有著戈壁和大漠的,要是一頭沖進了沙漠里,那才是自尋死路。</br> 在草原上,最好的道路便是順著河流而走,這也是阿札施里開始給韓度的建議。</br> 因為順著河流而走,不會有缺水的情況出現。而且河流兩邊必然是水草肥美之地,有著充足的青草供養牛羊。食物和水源都不會缺少。</br> 那么沒有河流的地方又怎么辦?這就需要知道哪里有水源,哪里有肥美的水草了。</br> 在這里,別人或許不會對這些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身為瓦剌王的烏格齊哈什哈,卻是必然會知道的。</br> “鎮海侯想要去帖木兒帝國?”烏格齊哈什哈萬分詫異的打量韓度一眼。</br> 原本他以為韓度此次就是為了來偷襲瓦剌的,現在大獲全勝之后就會班師回朝。但是卻沒有想到,韓度竟然想要去帖木兒帝國。</br> 帖木兒帝國作為瓦剌附近獨一無二的強國,瓦剌自然是和帖木兒帝國有著聯系的,對如何去帖木兒帝國自然也不會陌生。</br> 韓度笑了笑,用意味深長地的眼神看一眼烏格齊哈什哈,才道:“想要去看一眼。”</br> 就這么短短的一句話,多一個字韓度都不愿意多說。</br> 弄得這樣神神秘秘的,更讓烏格齊哈什哈百爪撓心,迫切的想要開口一探韓度去帖木兒帝國的目的。</br> 不過烏格齊哈什哈還是忍了下來,他想通了,他現在大勢已去,不管是帖木兒帝國,還是大明,都不會把他放在眼里,他就算是問了也是白問。</br> 于是當下便道:“去帖木兒的路,本王自然是知道的。若是鎮海侯想要的話,本王也可以將其告訴你。不過,本王有個要求,希望鎮海侯能夠答應。”</br> “什么要求?”韓度頗為有些意外,原本還以為烏格齊哈什哈會拼死都不會開口的,沒有想到他竟然只提一個要求,就肯將路途相告。</br> 韓度決定了,哪怕是烏格齊哈什哈的這個要求過分了一點,韓度都會盡量滿足他。</br> 這樣的一條道路在草原上太過重要了,可以說是生命線也不為過。</br> “本王實在是吃不動牛肉,不知道鎮海侯可否每日提供一只烤羊?”</br> 韓度愣然的看著烏格齊哈什哈,無論絞盡腦汁的怎么想,也沒有想到他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br> “你要的......就每日一只烤羊?”</br> “若是,若是鎮海侯不愿的話,那半只......半只也是可以......”烏格齊哈什哈還以為韓度不答應。</br> 卻沒有想到韓度忽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眼底帶笑,帶著揶揄的口吻道:“不不不,你誤會了。一只就一只,每日一只烤羊,本侯還是拿的出來的。”</br> 隨后便將烏格齊哈什哈給打發走了。</br> 等烏格齊哈什哈走了之后,徐成斐滿心感嘆的道:“聽聞瓦剌王在草原上也是一代英雄,沒有想到竟然會為了一口吃的,連什么都出賣了。”</br> 韓度笑的眼淚都快要出來了,斷斷續續的道:“什么英雄?隨意把苦難砸到別人身上的從來都是狗熊,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那是將別人的苦難往自己身上攬啊!”</br> 徐成斐的表情有點僵硬,他雖然是行伍出生,但是曾經也算是讀過書寫過字。他知道韓度這句話的分量,不由得驚異道:“你這是,打仗還打出道理來了?你這究竟哪里來的大儒心境?”</br> 韓度卻不以為然的嗤笑一聲,“什么大儒?難道說兩句引入深思的話,就是大儒了嗎?”</br> “難道不是嗎?”徐成斐滿臉的驚詫,“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讀書人就為了你口中這兩句話,他們皓首窮經,熬干了一輩子,甚至是十輩子的心血,都尋不到?”</br> “好了,好了,好了......”見徐成斐越說越是離譜,韓度連忙揮手打斷他的話,朝著四周一指道:“我算什么大儒?你見過帶兵十幾萬的大儒?”</br> 徐成斐頓時語塞,不過他雖然不能反駁韓度的話,但是眼睛卻是不由得在韓度身上來回亂飄,好似想要從韓度身上看出點什么。</br> 烏格齊哈什哈回到蒙古包里,每過多久便有兩個士卒用巨大的木盤給他端來了烤羊。</br> 這當然不是現烤的,現烤全羊哪里有這么快?</br> 這是韓度準備烤來自己吃的,既然烏格齊哈什哈想要,那就給他也無妨。</br> 并且,韓度還特意吩咐士卒。烏格齊哈什哈吃烤羊的時候,一定要讓其他的俘虜都看見。</br> 于是,在一張露天的案桌上面,擺放著一整只烤羊。</br> 烏格齊哈什哈就坐在案桌后面,拿著短刀飛快的削下烤的酥脆的羊肉,囫圇吞棗的塞進嘴里。這烤羊的味道可要比牛肉塊好太多了,牛肉塊就像是一塊石頭,而烤羊又酥又嫩,一口咬下滿口溢香、滿嘴流油。</br> 而在烏格齊哈什哈的對面,則是所有人俘虜眼巴巴的望著這邊。</br> 這么多人站在對面,烏格齊哈什哈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但是他現在眼睛里面只有眼前的烤羊,根本就容不下其他的東西。</br> 韓度和徐成斐站在后面,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br> 徐成斐不由得道:“你這一手又是想要干什么?”</br> 韓度背著手,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哼哼!這蒙元人不是最崇拜英雄,最看重黃金家族的血脈嗎?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所敬重的英雄,都是一些什么玩意兒。”</br> 徐成斐:“.......”</br> 看著徐成斐一時呆愣的樣子,韓度道:“蒙元人與其說崇拜的是蒼狼白鹿,還不如他們現在崇拜的是黃金家族。只要這崇拜信仰還在一日,那么他們就會再次被統一到金帳之下,就會再次威脅到大明的邊關。”</br> “你說,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這草原再也統一不起來?”</br> 說罷,韓度不無得意的樣子看著徐成斐。</br> 徐成斐沉吟一番,才道:“要么就讓這黃金家族血脈徹底斷絕......要么就將蒙元人的信仰折斷......”</br> 韓度禁不住點頭笑道:“沒錯,不過我以為還是雙管齊下要好一點。”</br> 徐成斐覺得心口堵得慌,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韓度說的有道理。為什么要做選擇呢?難道還不能雙管齊下嗎?顯然是可以的。</br> 徐成斐神色復雜,吭聲道:“你讓他帶路,難道你就不怕他故意將咱們帶到別的地方去?”</br> 韓度哈哈大笑,道:“他若是乖乖給咱們指路,就算是將來回到京城,皇上也免不了要賞賜他一個爵位,讓他享福一輩子。若是他敢和玩陰的,那我就把他架在烤羊架子上烤了!”</br> 二人說了一陣也是累了,當下,再沒有繼續談下去,各自回帳休息。</br> ......</br> 或許是昨夜睡得太好,次日醒來時,大軍已經收拾好行裝,整裝待發。</br> 有了烏格齊哈什哈的指引,大軍行進非常的順利。一路上都有著豐沛的水源,供大軍取用。</br> 阿札施里帶著兀良哈騎兵沖在最前面,嘗到了甜頭的兀良哈騎兵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只要是看到有人,直接就紅著眼睛沖上去一頓砍殺。管他是零星的牧民,還是中小部族,一個都沒有放過。</br> 反正各部族之間廝殺、吞并這樣的事情,在草原上每天都在上演,早就屢見不鮮了。對兀良哈騎兵來說,更加是完全沒有負擔。甚至在他們的眼中,那些蒙元人的命,都還沒有他們看到的鐵鍋值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