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韓度低著頭,正在冥思苦想。</br> 方孝孺頓時右手一抖,挽起袖袍,拿起筷子,朝著面前的美味佳肴下手。</br> 剛才他滿心憂慮,根本就沒有吃喝的心思,就只看著韓度一個勁的吃了。現在他把包袱甩給了韓度,心里的惆悵盡去,滿心暢快,就連食欲都大增。</br> 面對這比御廚更佳的手藝,方孝孺哪里還能夠忍得住?</br> 許久過后,韓度心里逐漸有了一點頭緒,慢慢的回過神來。頓時就看到方孝孺吃的正歡,忍不住腹誹道:果然,無憂無慮的人胃口都是最好的!</br> “你真的必須要幫解縉?”</br> “嗯吶~嗯吶~”方孝孺沒有抬頭,只是含糊的點了兩下。</br> 韓度摸著下巴沉吟起來,“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還是先讓我和解縉見上一面,再說吧。”</br> 方孝孺聞言大喜,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囫圇兩口將菜咽下,猛灌了一杯酒簌簌口。</br> 一把將韓度的手臂抓住,拉了起來,大笑道:“他就住在我的府上,咱們這就去。”</br> 韓度詫異的看了方孝孺一眼,朝著桌上的菜肴一指,說道:“你不先吃了再回去,我不急的。”</br> “我急!”方孝孺拉著韓度,頭也不回的就走,“你是不知道,這些天都快要把我給急瘋了。你府上這些菜,我隨時都能來吃到,你還是先幫我把這個事情解決了吧。”</br> 韓度無奈,只能夠任由方孝孺拉著自己出門。</br> 剛剛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還恰好撞上安慶。</br> “夫君,你們這是?”</br> 方孝孺朝著安慶點點頭,便算是見過。連手都不肯送,徑直拉著韓度出門。</br> 韓度只好給了安慶一個讓她放心的眼神,便腳步踉蹌的被方孝孺給拉走。</br> 安慶站在原地,看著背影已經消失的院門發呆。身邊的紅漪,不由得輕聲問道:“公主,侯爺這是?”</br> 安慶回過神來,微微搖頭,“不用管他們,咱們奏走。”</br> ......</br> 韓度被方孝孺給拉到方府上。</br> 方孝孺現在是住在清正坊,以他兵部左侍郎的官職,是有足夠資格分得清正坊的一處宅院的。</br> 當然,以方孝孺現在超過兩百萬貫的身家,他即便是要買更大的宅子,他也隨隨便便買得起。</br> 但是用方孝孺的話來說,既然是朝廷的便宜,那不占白不占。這出宅子雖然只有三進,不入五進那么寬大,但是用來住他一家人是綽綽有余的了。</br> 更何況,現在清正坊在京城當中名聲極大。雖然朝廷認定這樣的宅子價值不過一萬貫,成本更是不足一千貫,但是曾經有豪商當場開價五萬貫想買,也沒有人賣給他。</br> 五萬貫!</br> 就算是在內城里面,重新再買一座三進宅子,剩下的錢都足夠全家人吃喝一輩子了。而且,還不是節節省省的吃喝一輩子。但是,就是沒有人肯賣!</br> 能夠住在清正坊,錢的作用好似被無限弱化了,住在這里是權力的象征!</br> 方孝孺拉著韓度進門,剛剛走過照壁,便正面碰上一個人。</br> “方大人,在下這廂有禮了!”</br> 韓度聽聞這句話,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還好不是‘小生這廂有禮了’,否則,韓度恐怕真的要忍不住惡心了。</br> 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面容俊秀、劍眉鳳目,穿著一身白色長衫的人。只見他兩道眉毛如同白紙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一樣,同時又有著銳利的刀鋒,下巴下面留著一瞥淺淺胡須。不僅不讓他顯得老成,反而讓他更添了幾分英氣。</br> 就連一向以面容自得的韓度,都不由得贊嘆一聲,“好面相!”</br> 解縉除了身形瘦弱了一點,光看他的長相的話,很多人都會將他當場一位睿智的將軍,他臉上的英氣實在是太足了。</br> 方孝孺見了,頓時咬咬牙,哈哈大笑著迎了上去,“大紳,我不是說過了嘛,你不用如此多禮,叫我希直便可。”</br> 解縉笑了笑,就這樣坦然接受了。</br> 然后看向韓度,見韓度滿臉微笑的看著他。解縉躬身拜下,道:“草民解縉,拜見鎮海侯。”</br> 韓度看了他一眼,語氣平靜的問道:“你認識本侯?”</br> 解縉直起身來,微笑著要頭,“今日是第一次有幸見到侯爺。”</br> “那你怎么就能夠肯定是我呢?”韓度意味深長的問道。</br> 解縉眼角露出幾分得意,說道:“侯爺一身蟒袍,草民自然是認得的。而如同侯爵當中,如此年輕的除了鎮海侯,不會有別人。更何況,能夠和方大人關系如此親近的,侯爵當中也只有侯爺您了吧?”</br> “哈哈哈,好眼力!”韓度大笑著點頭。心里也不得不贊道,是個心思敏捷的人,不是那些豬油蒙了心的家伙。</br> 但正是因為解縉心思敏捷,韓度卻更加覺得難辦了。不是韓度在妒忌賢能,而是解縉的傲氣實在是太過濃重了。</br> 剛才韓度故意問他,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應。可解縉就連猜到韓度的身份,都能夠讓他的得意從眉梢流露出來。由此可見,解縉自傲到了何種地步!</br> 說實話,想要猜到韓度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情,但凡是聰明一點的人,幾乎都能夠從韓度的衣著和種種舉動猜到。</br> 但是解縉卻將此當成了他的得意之作,好似除了他之外,別人都辦不到的樣子。這就有些過了!</br> 說的好聽一點,解縉這叫恃才傲物!說的不好聽點,這就叫臭顯擺。尤其是在朝堂之上,這樣的行為簡直就和找死沒有什么區別。</br> 朝堂之上,講究的是低調,是藏拙。記住,這不是夾起尾巴做人!</br> 朝堂之上每日都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興起血雨腥風。這樣的環境下,無論是誰最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只有先生存下來,才能夠再說其他。</br> 而像解縉這樣的脾性,一踏入朝堂幾乎就是風必摧之的那根木頭。你解縉初入朝堂,就無比的高調,瞬間就會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再加上他根基尚淺,在其他人當中更是可以隨意指使的刀槍。</br> 別人不會讓你一個新丁去躺雷才怪!</br> 就算是皇帝,若是有必要的話,也會毫不猶豫的拿解縉的人頭來用一用。不要以為被皇帝看中,就是一件好事。不要以為皇帝會和你講感情,最是無情帝王家,但凡是一個帝王,都是一個不講感情的機器。</br> 當然,昏君除外。昏君就是最講感情,而不講理智的。</br> ......</br> 方孝孺示意兩人去書房坐下,仆人端上茶水。</br> 方孝孺示意了一下,“兩位,請用茶!”</br> 喝過茶之后,方孝孺指著韓度,朝解縉說道:“雖然你已經猜到了,但是我還是要和你引薦。這位正是鎮海侯,韓度。”</br> “侯爺安好!”解縉笑著問候。</br> “好,我也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這不,聽希直說你在這里,便過來看看。你不會介意吧?”韓度笑著說道。</br> 解縉自得一笑,說道:“侯爺客氣了,能夠蒙得侯爺親面,是大紳的榮幸。”</br> 韓度微微點頭,還好,還沒有自傲到食古不化,還知道自謙一下。</br> 接下來,方孝孺便和解縉聊了起來。</br> 韓度雖然也偶爾會插上一兩句話,但是主要還是傾聽兩人之間的談話。</br> 方孝孺見差不多了,便朝解縉說道:“你的事情,我雖然也愿意幫你,但是......”</br> 解縉聽了,頓時緊張起來。他的要求早就和方孝孺說過了,但是這些天方孝孺都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只是好言相勸他在府里住下,并且豪爽的說想住多久都可以。</br> 解縉想的是做官,哪里想住在方孝孺府上?而且,他看方孝孺有躲著他的意思,這更是讓他心里焦急萬分。</br> 他不是沒有想過去找其他的人,可是其他人都不讓方孝孺位高權重。舉薦為官這樣的事情的,當然越是位高權重的人開口,效果便會越好。這可不僅僅是關系著初始為官的品級高低,甚至還關系著未來的仕途。</br>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解縉也不想放棄方孝孺的舉薦。</br> 方孝孺頓了頓之后,說道:“但是我在朝堂之上也是人微言輕,即便是舉薦你,恐怕皇上也不一定會讓你出仕。而韓度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又是鎮海侯,若是由他來舉薦你的話,肯定要比我強很多。你意下如何?”</br> “這......”解縉呆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的好事落到他頭上。</br> 正如方孝孺說的那樣,以韓度的身份地位,若是肯向皇上舉薦他,那么他幾乎可謂是一步登天。</br> “若是,若是侯爺肯高抬貴手,大紳感激不盡!”</br> 韓度伸手虛按了一下,笑著說道:“本侯從來沒有向皇上舉薦過任何一個人!”</br> 解縉聽了,心不由得猛然一沉,以為韓度不答應。</br> 韓度將他神色的變化看在眼里,繼續說道:“不過既然是希直為你求情,那么本侯無論如何都要給他一個臉面。”</br> 柳暗花明又一村,突如其來的轉變,讓解縉的心都猛烈跳動幾下。</br> 難以壓抑激動的心情,拱手朝韓度道:“多謝侯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