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左右看了一眼，伸手嘆道：“大人，請內堂說話吧？”</br> 縣令連忙拱手，“那就多謝周大人了，請！”</br> “請！”周福示意。</br> 豈料，就在周福轉身的瞬間。</br> 縣令卻朝左右說道：“縣丞、主薄！”</br> “下官在。”兩人連忙站上前來朝縣令躬身。</br> 周福疑惑的回過頭來，看向縣令。</br> 縣令笑著朝周福解釋，“以前縣里每年收稅，都是他們兩人負責的，讓他們卻看著，可以避免一些紕漏。”</br> 周福愣了一下，隨后笑著微微點頭。然后再次朝縣令示意道：“大人，請！”</br> 兩人有說有笑的聯袂走了進去。</br> 另外一邊，縣丞和主薄兩人看到縣令走了，便來到收稅這里。</br> 稅丁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什么反應，更加沒有站起來問候，繼續自顧自的繼續著他們各自的事情。</br> 兩人被冷落的一陣尷尬，想他們在縣里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哪里會受到這樣的氣？可是稅丁又不歸縣里管，他們也管不到稅丁的頭上。哪怕是他們的品級要比稅丁高的多，他們也毫無辦法。</br> 兩人尷尬的轉身就走，可是縣令的命令他們卻是不敢怠慢。既然不能立刻，那再是尷尬兩人也只好在這里轉悠起來。</br> 忽然，縣丞看到稅丁收稅的數目，頓時大驚失色的上前，一手指著交上來的寶鈔。說道：“這數目不對吧？”</br> 糧長見是縣丞大人開口，他不敢說些什么，只能把頭側向一邊，不敢說話。</br> 稅丁對縣丞的突然出手有些惱怒，壓著怒氣，抬頭看向縣丞，問道：“有什么不對？”</br> 縣丞頓時附耳向稅丁，輕聲說道：“這收稅，怎么能夠沒有火耗呢？”</br> 糧長聽到，神色頓時一陣難看，可是他卻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夠悄悄看向稅丁。</br> 稅丁眉頭一皺，疑惑的說道：“他們繳納的是寶鈔，又不是銀子，哪里有什么火耗？”</br> 縣丞頓時被懟的說不出話，滿臉尷尬的神色。他認為稅丁不過是太年輕，不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便繼續提醒道：“這都是以往的規矩......”</br> “規矩？”稅丁颯然一笑，“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什么規矩課稅司不管，現在都要依照課稅司的規矩。大人并沒有告訴咱要征收什么火耗，那咱就按照田畝征收。”</br> 糧長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滿臉感激的看向稅丁。</br> 縣丞碰了一個釘子，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但是他卻沒有辦法朝稅丁發火。只得示意了主薄一眼，兩人憤憤不平的離開，去縣令面前告狀了。</br> 縣令正和周福相談甚歡，原本縣令以為周福不過是一個粗人，兩人之間應該沒有什么話好說。可是一番交談起來之后，縣令卻是發現周福對經史子集也他自己獨到的見解，兩人竟然越談越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感。</br> 縣丞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人紛紛哈哈大笑。這樣的場景讓縣丞為之一愣，隨后就走到縣令身邊，將課稅司沒有多收火耗的事情稟報。</br> 縣令聽完，見縣丞還要說些什么，便連忙揮手止住縣丞。然后笑著朝周福說道：“周大人，這按照戶部的稅制，縣里可是要分三成的，不知道周大人意下如何？”</br> 縣令說的時候，心里也是有著擔心。畢竟他先前故意想要為難周福，現在眼看著拿周福沒有辦法之后，卻才假惺惺的跑來幫忙。他自忖，若是把周福換成他的話，他肯定是心有怨氣，不會好說話的。</br> 周福聽了頓時一笑，這一笑讓縣令的心更是提了起來。</br> “既然戶部有著規定，那本官自然會遵照辦理的。”</br> 聽了周福的答復，縣令卻絲毫沒有放下心來。盯著周福的眼睛，沉聲問道：“那，周大人是準備什么時候，將這三成賦稅給縣衙呢？”</br> 答應給是一回事，更為關鍵的是什么時候給。若是嘴上答應給，但是卻一直拖著，甚至拖到明年的今日都有可能。</br> 周福故意停頓了一下，讓縣令的心不由得往下沉。</br> 笑著說道：“大人還請放心，等把全縣賦稅收上來，清點好數目之后。這三成賦稅，本官即刻為大人送過去。”</br> “客氣，周大人客氣！”縣令滿臉驚喜，差點都站起來了，連忙伸手示意，“到時候，只要周大人告知一聲，本官立刻派衙役過來，不用勞煩周大人。”</br> 周福笑了笑，“好說，依大人便是。”</br> 然后周福端起茶杯，朝縣令示意了一下，“大人，請用茶！”</br> 縣令也是滿臉笑容的端起，依從的抿了一口，頻頻點頭。一手端著茶杯，一手捏著杯蓋，贊道：“好茶，真是好茶！本官縣衙里的酒不錯，改日本官擺上一桌，也好為周大人接風。”</br> “大人如此盛情......那本官就卻之不恭了？”周福意味深長的笑著說道。</br>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大笑起來。</br> 等到縣令茶也喝了，他想要的東西也得到了，便向周福告辭。離開之前，他還刻意將主薄和衙役留下，美其名曰協助課稅司。而他則帶著縣丞，坐上馬車離開。</br> 接連數日，課稅司都忙著收稅。當然，衙役和主薄也每日都來協助課稅司。</br> 不得不說百姓當然也有偷奸耍滑的人，有些百姓雖然不能隱瞞土地，但是他們卻從丁口上有所隱瞞。</br> 若什么沒有主薄在的話，課稅司還真的未必能夠發現得了。但是有了主薄在，這樣的小動作完全就無所遁形，當場就被揪了出來。</br> 稅收完了，稅丁向周福稟報情況。</br> 周福聽完之后，不由得點頭。然后吩咐道：“分出三成賦稅出來，派人去通知縣衙，讓他們來拿。”</br> “這......”聽了周福的命令，面前的稅丁頓時猶豫起來。</br> 周福見了，猜測到稅丁是有些不滿，故意問道：“怎么了？”</br> 稅丁咬咬牙，硬著頭皮問道：“大人，他們起初都不肯幫忙，還想要看咱們的笑話。咱們現在卻主動將三成賦稅給了他們，是不是太過便宜他們了？”</br> 周福聞言笑了笑，說道：“首先，縣衙得三成，這是戶部規定的，咱們只能夠遵從。”</br> “可是......”</br> 周福擺擺手，打斷了稅丁的話，繼續說道：“其次，這縣畢竟縣令才是父母官，咱們雖然不怕縣衙，但是也沒有必要得罪不是？鬧得太僵了，對咱們都沒有好處。”</br> “大人，咱們人雖然不多，但是咱們都是戰場上拼殺出來的，沒有道理會怕他們。”稅丁有些不甘心的道。</br> 周福笑了笑，說道：“你們的確是敢打敢沖，本官敢肯定拿下衙役十個也不會是你們的對手，更何況你們還有著火器。但是他們也只是讓咱們受了點氣，又沒有和咱們結下死仇，沒有必要弄到這一步。就這樣吧，清點完了之后，便去讓縣衙的人來吧。”</br> “是。”大人都這樣說了，稅丁也不好再說什么。</br> ......</br> 湖廣，江夏。</br> 這里是楚王朱楨的藩國，因此課稅司出了要收取百姓的賦稅之外，還需要收取王府土地的賦稅。</br> 百姓的賦稅沒有發生什么波折，甚至府衙還對課稅司的到來極為歡迎。沒有辦法，無論是誰的地盤上，多了楚王這么一尊大佛，那知府的日子都不會好過。</br> 現在有了課稅司，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府衙沒有道理不歡迎。</br> 當課稅司將百姓的賦稅都收完了之后，卻沒有見楚王府前來繳稅。</br> 朱楨雖然答應了皇上，而且他也的確是吩咐下去了。但是下面的人對此可是十分的不服氣，想他們楚王府向來在這江夏都是說一不二，什么時候竟然還有人敢收稅收到他們頭上了？</br> 不交，堅決不交，看那課稅司能夠把他們怎么樣！</br> 朱楨對此卻是態度曖昧，反正他是聽從皇上的旨意，吩咐下去要求下面的人規規矩矩繳稅的。但是下面的人若是背著他做了一些違背他命令的事情，那是下面的人的過錯，和他這個楚王有什么關系？了不起，到時候他知道了之后，對下面的訓斥幾句罷了。</br> 見楚王府一直都沒有來繳稅，江夏課稅司提舉葉復不想再等下去了，猛然站起身來，喝道：“來人！”</br> 一個稅丁立刻走進來，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br> 葉復沉聲問道：“楚王府還是沒有來繳稅嗎？”</br> “沒有。”稅丁神色低沉的搖搖頭。</br> “那本官的拜帖送過去沒有？”葉復繼續問道。</br> “已經送過去了，但是卻石沉大海一樣，一點消息都沒有。”稅丁回答。</br> 葉復沉吟片刻，說道：“走，備轎，本官要去楚王府一行。”</br> “是。”稅丁連忙轉身出去準備轎子。</br> 等到準備好了之后，葉復腳步飛快的登上轎子，坐了進去，朝著楚王府而去。</br> 來到楚王府門口，還沒有等葉復下轎，就被楚王府守衛給來了一個下馬威。</br> “站住，你們是什么人？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這里是楚王府，竟然敢在這里落轎，想要找死不成？”</br> 葉復臉色一沉，掀開簾子走出來。抬頭挺胸的面對守衛，沉聲說道：“本官課稅司提舉葉復，又要事求見楚王，還請通傳一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