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嘆了口氣,說道:“當初臣極力反對妹子成為太子妃,就是有著這層顧慮。可是沒有想到,哪怕是臣用盡了一切辦法,還是沒有能夠阻止。”</br> 老朱聞言,頓時沉默了。</br> 韓度的意思是說,當初韓景云嫁給朱標的時候,我是極力反對的,但是偏偏皇上你同意了。現在卻來擔心自己這個外戚將來會聯合妹妹專權,那當初你為什么又要同意?你不同意,不就沒有現在這些事情了?</br> 老朱心里冒出一絲愧疚,當初他之所以會迫不及待地同意朱標納韓景云為太子妃。一來是因為朱標極力要求,朱標長這么大除了為大臣求情之外,從來沒有向他求過什么。當初朱標第一次開口求老朱,他總不好拒絕。</br> 二來是韓景云的確太過優秀了,什么秀外慧中都不足以形容,或許只有當初西察合臺汗國的國師的話,天降神女,才足以配得上韓景云。老朱也是有著貪心的,如此神女當然不能夠落入別家。別說是讓韓景云落到別家了,就算是落到其他諸王手里都不行!其實在韓景云神女之名傳遍天下的時候,老朱就決定了她只能夠嫁給朱標,只能夠成為太子妃。</br> 知道自己理虧,老朱心里對韓度的殺意少了一半。</br> 隨后又問道:“難道你以為,你比韓景云重要?”</br> 韓度毫不客氣的點頭,說道:“對于大明的江山社稷來說,的確是如此。即便是韓景云不成為太子妃,太子妃這個位置,始終都會有人頂上去,幾乎沒有什么影響。但是若是大明沒有我,那影響可就大了。”</br> 韓度制水泥,造寶鈔,找回傳國玉璽,蕩平倭寇將南洋納入大明的疆土,出西洋開疆拓土......一樁樁一件件,若是換成另外的人,這些功績隨便拿出去一個都足以封侯了,而到現在韓度還只是一個侯爵。</br> 就連老朱,也不能否認韓度的這些功績。</br> “那當初韓景云成了太子妃之后,你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局面?”老朱再次問道。</br> 韓度點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想過!”</br> “那你是準備如何打算的?”老朱不由得好奇起來。</br> 韓度笑了笑,說道:“當時臣想,等太子殿下即位之后,臣便告老還鄉。到時候臣都無職無權了,自然不會有外戚專權的問題。”</br> 韓度也是無奈啊,韓景云成了皇后,難道自己還能夠把她從皇后寶座上扒拉下來不成?想來想去,也只有讓自己退了。</br> 而且,這些年韓度為了大明東奔西跑,也是累了。或許這樣能夠讓自己徹底閑下來,享受享受人生也是不錯。</br> “告老還鄉?這倒是一個辦法。”老朱先生頗為贊賞的點頭。</br> 可是在他略微思量之后,又搖起頭來,說道:“不可能!到時候恐怕就算是你要告老還鄉,標兒也不會同意。”</br> 我管朱標同意不同意,反正我現在就只想退休了。韓度心里莫名的冒出一股煩躁,可是忽然脖子上一冷,才陡然反應過來,現在老朱的殺意還停留在自己身上,今天要是不能說服老朱,恐怕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祭日。</br> 韓度長嘆一聲,說道:“其實,相比起皇上擔心臣這個外戚專權,還不如擔心文官集團專權。外戚曾經給天下帶來的危害太過沉痛了,不僅是皇上盯著,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盯著這一點呢。這個時候誰要是敢再搞外戚這一套,必然會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死無葬身之地。臣又不傻,怎么會成為外戚呢?”</br> 老朱將韓度的話仔細的捋了一遍,也不得不點頭認同韓度的看法。的確,現在不管是朝野對于外戚都是深惡痛絕的。若是韓度膽敢這樣做,那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他就會被群起而攻之。</br> 心里對韓度的殺意,再減少一半。</br> 隨后老朱又琢磨起韓度的另外一層意思,問道:“文官在前宋的確是比外戚專權更甚,但是朕已經廢除了丞相,蛇無頭不行,沒有了丞相的文官不過是一盤散沙,如何能夠專權?”</br> 不得不說,老朱吸取前宋文官大權獨攬的教訓,使出廢除丞相這一招,是非常高明的。但是他卻忘了,他能夠輕松的處理數量龐大又繁雜的政務,但是卻不代表他的子孫就能夠同他一樣將這樣政務處理的井井有條。</br> 或許朱標可以和他一樣勝任,畢竟這幾年的政務幾乎都是朱標在處理,他也是已經習慣了。但是朱標之后呢?那就不一定了。</br> 韓度贊同的點頭,回道:“沒有丞相,文官的確是不能夠擰成一股繩,一盤散沙的文官對于大明的確是構不成威脅,皇上廢除丞相此舉,的確是圣明無濤。但是,皇上難道忘了科舉了嗎?”</br> “科舉?”老朱十分不解的問道,“科舉取士,能有什么問題?”</br> 韓度正色回道:“科舉取士,為國選拔人才,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將科舉的內容限定在四書五經,那就有問題了。”</br> “皇上也是飽學之士,應當知道讀書除了需要勤學苦讀之外,其實也是有著一些技巧的。”</br> 這些東西老朱自己也有感悟,他自然知道韓度說的沒錯。</br> “而這種技巧,往往都會掌握在文官手中。他們都是苦讀四書五經出來的,對于其中深意都有著自己的見解。若是有個人能夠得到他們的指點,那必然能夠在科考上少走無數的彎路。而若是有人將這些東西集中起來,成立書院,進行統一傳授。那么皇上以為,數十年之后,除了這些文官的后人之外,還有別人能夠高中的么?”</br> 老朱的語氣頓時變得不善起來,有些恨恨的說道:“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壟斷了整個官場?”</br> 沒錯,大明官員都是進士出身,只要壟斷了進士的名額,那么將來不管朝廷選出來多少官員,都是他們的人。</br> 當然,世事無絕對,這世上還是有著天縱奇才,可以靠著自己就可以從千軍萬馬當中殺出來。但是這樣的人太少了,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至少,改變不了文官專權的大局。</br> 猛然間,老朱死死的盯住韓度,沉聲問道:“你書院的學子每次都高中進士無數,是不是就用的這個辦法?”</br> 韓度聞言無奈的嘆息,說道:“首先,那不是臣的書院,那是皇上的書院。皇上是書院院判,是書院所有學子的先生。其次,臣既然知道此舉危害極大、遺禍無窮,又怎么會在書院里使用?”</br> 老朱這才想起來,他還是大明皇家書院的院判呢!而且,將來朱標也會成為新的院判,所以他的理由站不住腳。</br> 老朱頓時放下心來,對韓度再也沒有絲毫殺心了。韓度能夠未雨綢繆,處處為大明江山社稷著想,若是都還不能夠信任的話,那天下就沒有能夠信任的人了。</br> “那你有沒有辦法,打破這些文官對科舉的壟斷?”老朱既然信任了韓度,自然開始詢問起對策來。</br> 韓度立刻點頭,“有!”</br> 見老朱期盼的望著自己,韓度繼續說道:“既然四書五經已經被文官掌握,那要么完全摒棄四書五經,要么就增加新的科考內容。”</br> “完全摒棄四書五經?”老朱極力的打起精神仔細思量起來,片刻之后搖頭,說道:“這不可能!科舉考四書五經早已經深入人心,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學子正在埋頭苦讀。若是貿然摒棄,那是會出亂子,天下大亂的!”</br> 韓度也知道完全摒棄四書五經是不可能的,正如老朱說的那也,天下人不會答應!這天下人還不僅僅是書生,還有著對書生寄予厚望的他們的爹娘,以及天下的百姓。</br> 不要以為尋常百姓沒有機會參加科舉,就以為百姓不會關心科舉了。恰恰相反,百姓對科舉的關注度是最高的。哪怕是尋常百姓根本沒有機會參加哪怕是童生試,每次科考的時候都會引得百姓津津樂道。</br> 因為科舉早就成為了百姓的一種信仰,他們相信哪怕是自己沒有機會參加科舉,若是他們將來發達了的話,后代子孫是有著機會參加的。甚至,這種信仰要比求神拜佛都要虔誠。否則,文廟的香火,怎么會遠比天界寺和神樂觀旺盛?</br> “既然完全摒棄四書五經行不通,那就只有增加新的科考內容了。”韓度順著老朱的話說道。</br> 老朱看了韓度一眼,頓了頓之后,說道:“你是想要把數理化增加到科考內容里面?”</br> “皇上圣明!”韓度沒有遮遮掩掩,直接承認。</br> “你是想讓書院壟斷大明官場嗎?”老朱的眼睛瞇起,帶著極度危險的氣息。</br> 韓度坦然道:“把數理化增加到科考內容里面,對大明對皇上有百益而無一害。臣說過,大明皇家書院是皇上的,而且數理化這些知識只有在書院里面才有。天下學子若是只埋頭苦讀四書五經,是絕對不可能高中的。若是想要高中,就不得不前來書院求學,而他們一旦踏入書院的大門,那就自會成為皇上的天子門生。”</br> “如此一來,只要書院還掌握著最頂尖的數理化知識,那么文官就別想靠著四書五經籠絡到天下學子。文官專權,自然土崩瓦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