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韓度倦怠著不想動的時候,丫鬟紅漪急匆匆的前來稟報。</br> “侯爺,侯爺?”見侯爺還懶在床上一動不動,紅漪連忙輕聲呼喚了幾聲。</br> 韓度不情不愿的睜開眼睛,問道:“怎么了?”</br> 紅漪連忙回道:“皇上要召侯爺進宮,宮里的人已經在前堂等著了。公主派奴婢來伺候侯爺穿衣,侯爺還是快起來吧。”</br> 聽到是老朱召見,韓度不情不愿的掀開被子從床上做起來。一邊在紅漪的幫助下穿衣,一邊不滿的自言自語道:“這大清早的就派人過來,究竟是要做什么?”</br> 紅漪聽了不敢搭話,只是微微一笑埋頭幫侯爺把衣衫穿戴好。侯爺有睡懶覺的習慣,這在府里是人盡皆知,要不是皇上召見,誰也別想侯爺這么早的起來。</br> ......</br> “臣韓度,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韓度恭恭敬敬的拜下,跪在地上等了片刻,卻沒有等到老朱讓自己起來的聲音。</br> 心里頓時非常的不解,難道自己又哪里惹老朱不高興了?可是沒有啊,這些天自己可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什么事情都沒做,怎么會惹老朱不悅呢?</br> 韓度悄悄的抬起頭,朝老朱看去。只見老朱正滿臉怒容的盯著韓度。</br> 看到韓度抬頭,老朱隨手把手里的書往御案上一扔,發(fā)出一聲沉重的聲響。</br> “你昨日去了哪里?”</br> 韓度越發(fā)奇怪了,難道昨日自己去天界寺也有錯?可是自己是陪著安慶去的啊,這也不行?</br> “臣昨日去了天界寺。”</br> “去做什么?”老朱又問。</br> 韓度心里的話就要脫口而出,到了嘴邊卻陡然一變,說道:“臣就是陪著公主去天界寺游玩一番,沒有做什么啊。”</br> 自己求宗泐和尚在關鍵時刻站出來勸住皇上的事情,必然不能讓皇上知道。否則,恐怕又會橫生波折。</br> “那你和宗泐見過面沒有?”老朱眼睛一瞇,語氣平靜的問道。</br> 韓度下意識點頭,“見了啊。”</br> 隨后笑著說道:“皇上,臣和宗泐大師也是熟識,去了天界寺若是不去拜訪一下,總歸是有些不好。而且,安慶也想要去拜見宗泐大師。”</br> 老朱眼簾垂下,算是滿意韓度的回答。頓了片刻之后,說道:“平身吧。”</br> “謝皇上。”韓度從地上站起來,雙手垂著微微躬身站在原地。</br> 老朱嘆了一聲,說道:“今日宗泐來了,他一來提出想要遠赴海外弘揚佛法。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關?”</br> 韓度頓時低下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大概,好像,是和臣有關......”</br> 老朱露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神色,往龍椅后靠了靠,兩手交疊在前面,好整以暇的說道:“說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br> 韓度不敢怠慢,連忙說道:“是這樣的......”</br> 老朱聽了韓度的訴述,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隨后問出和安慶類似的問題,“你如此極力的想要讓佛門出海弘揚佛法,究竟是為了什么?”</br> 韓度拱手一拜,說道:“是因為臣這次在高麗了解到倭國內部的情況,發(fā)現(xiàn)倭國佛門對倭人的影響非常的大......”</br> 還沒有等韓度說完,老朱便朝老太監(jiān)說道:“賜坐。”</br> “謝皇上。”韓度朝著老朱一拜之后,才在錦墩上坐下。</br> 挺直脊背,面對老朱,正色說道:“臣發(fā)現(xiàn),想要徹底征服倭國,除了將倭國削弱到極致之后,再大軍壓境之外。其實還有一種更加簡潔的辦法,那就是利用他們的信仰。”</br> 韓度深處一只手,做出一個握拳的姿勢。“若是大明能夠掌握倭國的佛門,讓他們告訴所有倭人,歸順大明乃是天意。那么必然會極大的削弱倭人的反抗意志,讓大明征服倭國的難度降低不少。”</br>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為何佛門除了要前往倭國之外,還要去南洋,甚至是天方?”老朱精通領兵作戰(zhàn),自然知道士氣對戰(zhàn)爭勝負的關鍵性作用。</br> 而一國百姓的意志,其實和士氣也是非常類似。如果倭人齊心協(xié)力意志高昂,那么即便是大明的實力遠遠超過倭國,想要征服倭國也并不容易。可若是倭人根本就沒有反抗意志,那么征服起來就簡單多了。</br> 不過韓度的這個理由放在倭國還說得過去,可是南洋原本又沒有番國,土人根本就連統(tǒng)一的意志都沒有,佛門去了又有何用?</br> 韓度笑著點頭,“皇上,臣上次跟隨太子殿下巡視四海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南洋的土人和奴隸,對大明都沒有絲毫好感,甚至偶爾還會爆發(fā)出叛亂。幾個鬧得兇的總督府,每年光是鎮(zhèn)壓土人和奴隸的作亂,就會牽扯他們大半的精力。”</br> 老朱眉頭微微一皺,這些事情每年都有幾個總督上奏訴苦,希望朝廷能夠拿出一個辦法出來幫他們解決這個問題。可是,這土人和奴隸叛亂豈是那么好解決的?</br> 總督府是為國聚財,財富從何而來?還不是靠著從這些土人和奴隸身上收刮?土人和奴隸都被壓榨的嚴重,自然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和反抗,作亂自然也隨之而來。</br> 減輕對土人和奴隸的壓榨,負擔減輕土人和奴隸的不滿和反抗自然就會減弱。但是這個人盡皆知的辦法,卻整個大明朝廷都沒有任何一個人提出來。</br> 若是真的減輕對土人和奴隸的壓榨,這些土人和奴隸自然不反抗了,但是總督府的收益又從何而來?</br> 因此,雖然不少總督年年上奏,卻是年年都沒有得到過肯定的答復。或許這些總督從一開始他們也沒有想要得到朝廷的答復,只是以此為條件希望在論功績的時候,可以看在他們不容易的份上,把他們往前面提一提吧。</br> “臣以為,這些土人和奴隸之所以會作亂,除了他們被壓榨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們都沒有精神寄托。”</br> “精神寄托?”老朱又聽到從韓度嘴里蹦出一個奇怪的新詞,不由得問道。</br> 韓度笑了笑,說道:“嗯,就好似大明百姓喜歡拜佛一樣。他們就是將佛,或者是佛門的一些理論當成了精神寄托。比如說,與人為善的人會積累福報,即便是這一世不會報在百姓身上,下一世也會回報在他們身上。”</br> “皇上以為,大明的百姓就沒有不滿嗎?這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到了今天大明百姓一樣會有著不滿。但是為什么百姓的這些不滿都沒有爆發(fā)出來,像土人和奴隸那樣作亂?臣覺得這其中正是因為佛門的巨大作用。”</br> 老朱聽完之后默不作聲,沉吟一番抬頭問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佛門勸人向善的緣故?”</br> 韓度點點頭,說道:“還不僅僅是勸人向善,佛門提倡報應,提倡輪回,提倡忍讓。這些東西都在潛移默化的成為百姓的精神寄托,有了這些百姓即便是過的苦一點累一點,也有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希望。不像那些土人和奴隸一樣,他們只要過的苦點累點,就會想著反抗,想著改變。若不是有著之前的血腥鎮(zhèn)壓,那些總督府的土人和奴隸恐怕早就造反了。”</br> “臣以為,想要土人和奴隸也能夠逆來順受,讓佛門去弘揚佛法,將這些人都皈依到佛門執(zhí)行,會有著意想不到的好處。”</br> 老朱沉思良久,才長長嘆息一聲,說道:“佛門不事生產,并且還蠱惑人心。朕立國之后,之所以要設立僧錄司,目的就是為了對天下佛門嚴加管理,避免他們肆無忌憚的擴張。”</br> “若是朕現(xiàn)在同意佛門出海弘揚佛法,那將來佛門壯大之后,又該如何收拾?”</br> 原來老朱是有著這個顧慮,難怪一開始沒有給自己好臉色。恐怕當時在老朱的心里,自己引導佛門出海弘揚佛法的行為,在老朱看來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吧!</br> “皇上若是擔心將來佛門會坐大,那就下旨嚴格他們只能夠在海外弘揚佛法,在大明內部還是一切照舊便可。”</br> 老朱聽了,卻沒有絲毫滿意。冷笑著搖頭,指向韓度說道:“你想的太簡單了!朕的確是可以下旨禁止佛門在大明境內擴張,但是難道朕還能夠禁止海外的人回大明?現(xiàn)在每年出海和回來的百姓都不知道有多少,若是他們在海外皈依了佛門,又回到大明,那該如何是好?”</br> 韓度頓時啞口無言,是啊,正如老朱說的那樣。雖然可以禁止佛門在大明境內弘揚佛法,但是佛門在海外弘揚佛法照樣可以影響到大明的內部。</br> 現(xiàn)在每年光是出海的海商就不知道有多少,光是京城港口每日的船帆都是遮蔽了長江。而現(xiàn)在大明除了京城港口之外,還有著泉州、寧波、廣州三大海港。而且現(xiàn)在居住在南洋諸島的大明百姓也是不少,其中有著不少都是經常會重新回到大明的。</br> 若是佛門因出海而實力暴增,那韓度還真的不能夠保證佛門還是如同現(xiàn)在這樣人畜無害。畢竟在歷史上,佛門最鼎盛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做過想要執(zhí)掌天下的事情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