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在這總督府深處的宅院里面帶了太久了,從二十九年到現在,足足大半年的時間。</br> 這一日,姜威前來稟報。</br> “先生~”</br> 韓度放下手里的打發時間的書本,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問道:“兩邊的人都走了?”</br> “走了。”姜威點頭。</br> 見先生不知可否,姜威頓了頓說道:“先生,學生覺得現在倭國雙方恐怕已經快要到極限了。”</br> “哦?為何這樣說?”韓度側頭問道。</br> 姜威連忙說道:“這一次足利氏的帶著糧食離開的時候,求見了學生。”</br> “他們見你做什么?”韓度心里有了猜測,臉上不由得浮現出笑容。</br> 姜威說道:“他們想要賒賬。”</br> 韓度微笑著不說話。</br> 姜威繼續說道:“他們表示,他們已經沒有真金白銀了,若是咱們繼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話,那他們恐怕沒有金銀來購買糧食。”</br> “他們是在耍詐!”韓度沒有等姜威說完,便一針見血的說道,“倭國雖小,但是卻盛產金銀。而且他們向來都是閉關自守,和他國的來往極少,也就是唐宋時期和中原的來往畢竟頻繁一點。但是那時候他們每次前來中原,哪怕只帶一些倭女倭刀折扇之類的貢品,都會得到大量的賞賜回去。因此,倭國不僅不會虧,而且還變得越來越富有。”</br> “倭國幾百年的積累下來,必然有著大量的金銀。咱們這大半年雖然從倭國撈了超過一百萬兩的黃金和一千五百萬兩的銀子,但是最多讓倭國傷筋動骨,還沒有到讓他們油盡燈枯的時候。”</br> 姜威猛然插話說道:“先生的意思是,倭國雙方的手里還有著現存的金銀?”</br> 韓度頓時側頭看來他一眼,微微頷首,說道:“當然是有的,要說他們手里的金銀急劇減少到已經為數不多,本侯相信。要說他們手里的一點金銀都沒有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br> “那以先生之見,學生該怎么辦?”姜威跟在韓度身邊,恭聲問道。</br> 韓度毫不猶豫的說道:“堅持讓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若是沒有錢,那就一粒糧食都不賣給他們。現在是他們求著我們,咱們不要有絲毫的顧及,直接將他們的金銀榨干。”</br> “然后呢?”姜威點點頭,繼續問道。</br> 韓度笑了笑,“然后便按照我的計劃,讓他們用戰俘來抵。沒有戰俘,女人也行。”</br> “是。”</br> 隨后韓度忽然想起南朝這邊,輕笑著說道:“不過如此看來,這南朝的家底還是要比室町幕府更加厚實啊。到現在為止,他們都沒有向你訴苦。”</br> 姜威也呵呵笑了起來,解釋道:“學生了解過,這南朝原本是倭國的正統,只是被室町幕府叛亂,給趕到南邊來的罷了。但是這南朝畢竟曾經統治過倭國數百年的時間,有些家底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br> 韓度點點頭,算是贊同姜威的看法。隨后又補充道:“不過,不管他們有多厚的家底,你都要想辦法全部搜刮過來。若是你能夠做到,回京之后我會向皇上為你請功。”</br> “多謝先生抬愛。”姜威立刻拱手拜下。</br> ......</br> 等到下次足利氏再次向將姜威提出賒欠的要求的時候,姜威直接拒絕了他們的要求。并且表示,他沒有趁火打劫的漲價,就算是對得起他們了。想要賒欠,絕對不可能!</br> 其實到了現在,不管是室町幕府的足利氏,還是南朝的細川氏,都明白了姜威是在同時向他們雙方販賣糧食軍械。</br> 但是即便是他們知道了又如何,他們雙方打到現在,早就已經恨不得將對方趕到海里去淹死,根本就沒有停手的可能。</br> 若是他們不點破這層窗戶紙,那他們還可以裝作對此一無所知,繼續讓姜威把糧食賣給他們。若是他們揭穿了此事,惹惱了姜威,萬一姜威不賣糧食給他們了,那該怎么辦?</br> 因此,只要姜威還繼續賣糧食軍械給他們,那他們就不得不捏著鼻子忍下來。</br> 足利氏一聽姜威不賣,他們果然慌了。因為若是他不買,那必然南朝就會買到更多。那對他們來說,可是極大的不利,甚至有可能被南朝給徹底打敗,他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br> 于是,哪怕是十分不情愿,足利氏也不得不掏出真金白銀把糧食買走。</br> 看著剛剛運到庫房里存放起來的金銀,姜威不得不對先生感到萬分的佩服,“先生果然是神機妙算,這些混蛋果然是在耍詐。剛剛還指天立誓的說沒有金銀了呢,現在不還是輕輕松松的就拿出來了嗎?”</br> 心里下定決心,以后不管是足利氏還是細川氏,只要是他們說沒錢了,姜威就當他們是在說鬼話。</br> 去年的時候,雖然倭國南北雙方打的你死我活,但是他們現在還多少有些理智,并沒有徹底的將糧食棄種。畢竟他們還不知道,全羅道總督府能不能夠給他們提供足夠的糧食。</br> 但是在經過去年大半年買糧食的經歷,他們雙方都發現全羅道好似有著無窮無盡的糧食一般,只要他們拿出金銀出來,姜威就能夠把他們需要的糧食賣給他們。</br> 于是在今年春耕的時候,雙方都不約而同的直接將大半土地撂荒,將農人全部征召起來,準備一鼓作氣拿下對方。</br> 廝殺了整整一年,雙方還是沒有能夠徹底將對方打垮。每次都將對方打的好似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但是偏偏他們想要去掐滅對方這口氣的時候,才發現這口氣息韌性十足,十分的悠長,嘗試了數次都沒有成功。</br> 若是正常人的理智,肯定會察覺到這其中的古怪。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巧合的事情?明明上一次還將對方打的奄奄一息,下一次對方就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將自己打的節節敗退,甚至差點就要被逼到了絕路。</br> 但是現在雙方都完全被仇恨占據了思想,根本就沒有人察覺到這一點,只想著自己再用最后一把力氣,便可以將對方趕到海里去。</br> 整整一年半的混戰,也讓倭國變得滿目瘡痍。</br> 原本南北雙方雖然也時常會爆發出一些沖突,但是每次的傷亡都不會大,而且還會在很短的時間之內便會平息下來,直到下一處沖突爆發。畢竟雙方摩擦了這么多年,早就已經形成習慣了。</br> 而最近這一年半的時間里,雙方大戰的慘烈程度,卻是直接刷新了雙方所有人的認知。以前一場摩擦不過是傷幾個人罷了,甚至頂多就會打死一兩個。但是從一年半以前開始,雙方每次戰斗的傷亡都在不斷的飆升。</br> 從一開始的幾十上百的傷亡,很快就飆升到幾百,甚至這都還不是頂點。隨后,幾千,甚至是幾萬傷亡的戰斗都比比皆是,變得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平常。</br> 整個倭國全境在這一年半當中,幾乎全部陷入戰火,幾乎所有的倭人都被席卷進去。運氣好的還能夠隨波逐流,運氣不好的直接死無葬身之地。可以說,比起戰斗造成的傷亡,陷入戰亂當中的倭人死傷的更多,甚至是戰死的人的數倍。</br> 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就是倭國現在最真實的寫照。</br> 但是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南北雙方仍然是絲毫沒有罷休的跡象。反而是征兵越來越緊迫,購買糧食軍械越來越頻繁。</br> 韓度現在每日必看的一個內容,就是從倭國傳來的各種信息。通過這些信息,甚至韓度都比室町幕府和南朝更加清楚倭國現在的狀況。</br> 雖然倭國夜郎自大,敢拒絕大明令其俯首稱臣的旨意,并且還敢斬殺使臣,但是在韓度眼里,倭國從來就沒有支棱起來過。</br> 而現在,倭國更是已經倒下了。</br> 不管是室町幕府,還是南朝。他們都需要大量的金銀,用來購買糧食和軍械,以便讓他們繼續打下去。但是他們手里的金銀雖然多,可畢竟不是無窮無盡的。</br> 等到他們手里的金銀快要用光了的時候,怎么辦?雙方自然將目光盯到了普通倭人身上。</br> 于是各種糧食布料等生活物資價格飛漲,現在倭國的土地大面積撂荒,民間根本就沒有多少糧食,因此哪怕是糧食的價格漲到讓普通倭人難以忍受,但是他們也不得不把最后僅有的一點錢財拿出來,只為了換取一點少的可憐的口糧。倭人手里的銀錢瞬間就如同開了閘門泄洪一樣,飛速的流入到室町幕府和南朝手中。</br> 而對于室町幕府和南朝的掌權者來說,這個倒是一個對他們非常有利的辦法。雖然他們從姜威手里以高價買了糧食,但是只要他們賣給普通倭人的糧食價格更高,那他們就不僅沒有吃虧,反而還大賺了一筆。</br> 可是普通的倭人就慘了,他們的財富如同被蒸發一樣飛速的縮水。而因為無錢買糧食而餓死人的現象,便飛快的出現,甚至有著急速蔓延的趨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