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修房子的時候,原本也是想要給四五六品官員修成是宅子的。但是后來一計算發現,若是這樣修的話,自己用來建房的地就不多了。</br> 因此,韓度干脆將原本的宅子修成了這樣上下三層的小樓。如此一來,整體面積不比宅子小,而且還能夠大大的節約占地。</br> “這是臣精心計算過,修建起來的。皇上別看它外面看著不大,但是里面卻是極為寬敞。”韓度笑著解釋。</br> 老朱側頭看了韓度一眼,有些不信的問道:“哦?真是這樣嗎?”</br> 韓度連忙躬身,伸手示意,“皇上進去一看便知。”</br> 老朱點點頭,當先一步走進小樓里面。</br> 老朱走進門,瞬間就被內里的景象給震驚了。地上是一水泛著光亮的瓷磚,墻上的豁大的窗戶,還不是傳統紙糊的雕花木窗,而是鑲嵌了玻璃的透明窗戶。</br> 耳目一新的感覺讓老朱都不由地生出幾分嫉妒,他的宮殿都沒有這小樓如此通透明亮。地上雖然也是以名貴木料鋪就,每日都有宮女灑掃,但是也沒有像這里一樣,如此一塵不染。</br> “這樣,是不是就是你弄出來的瓷片?”老朱下意識的蹲下來,仔細的看了兩眼。他以前聽韓度說起過這玩意兒,但還是第一次見到。</br> 韓度連忙上前解釋,“皇上,這的確就是臣說的瓷磚,不過和以前的不一樣。”</br> “哦?有何不同?”老朱看著平整發亮的瓷磚,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br> 韓度繼續回道:“剛開始的時候,只是臣突發奇想。覺得既然陶土器皿上用釉燒制,可以得到光潔精美的瓷器。那若是將瓷器制作成這樣的一片一片,豈不是也可以燒制?后來,臣就讓人嘗試著燒制了一些。”</br> “不過那時候燒制出來的并沒有這樣好,要么就是凹凸不平,要么就是顏色黯淡。僅有一些能夠勉強使用的,臣都給了鈔紙局那些匠人去給他們自己蓋的房子用上。”</br> “后來,臣就立下懸賞,讓匠人不斷改進技藝。托皇上洪福,竟然還真的被他們燒制出來了。”</br> 老朱聞言,感嘆著起身,拍著韓度的肩膀,說道:“你小子,又要發財了吧?”</br> 韓度心里咯噔一下,完蛋了,剛才嘴快暴露老底了。看樣子,老朱是又看上自己這點東西。</br> 尷尬的笑了兩聲,韓度遮遮掩掩起來,“那能夠發財啊,臣不過就是弄了一個小作坊。準備燒制一些出來,看看有沒有人買。”</br> 老朱頓時笑了,拍著手說道:“既然你自己都說了,這東西能夠燒制出來是托了朕的洪福。那以后若是這東西賺錢了,可不要忘了朕的福氣。”</br> 韓度呆呆的看著老朱,果然是越來越不要臉皮了。以往老朱碰到這樣的事情,哪怕是想要分一杯羹,也會假惺惺的拿出幾萬貫出來,裝裝樣子。</br> 現在倒好,老朱是徹底不裝了?一文錢都不想出,就想著空手套白狼?</br> 還沒有等韓度回過神來,老朱的目光便在屋內來回掃視,沉聲道:“這樣的小樓給了那些官員,是不是太過奢侈?若是因此養出了他們的奢靡之風,那可不好。”</br> “應該,應該不會吧?”韓度大感冤枉。至于自己為什么要將這小樓修建的如此豪華,那是因為這是給土豪準備的,若是不弄的豪奢一點,如何騙......呸,賣他們的錢?</br> 可韓度是真的沒有想到,老朱竟然會因為房子太好,而想到了會帶來奢靡之風啊。</br> “不會?哼!”老朱冷哼一聲,說道:“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紂王命人琢一把象牙筷子,萁子便勸誡。有了象牙筷子肯定不能配瓦器,要賠犀角之碗、白玉之杯。玉杯肯定不能盛野菜粗糧,只能與山珍海味相配。吃了山珍海味就不肯再穿粗葛短衣,住茅草陋屋,而要衣錦繡,乘華車,住高樓。</br> 世人的貪欲,不都是這樣?得寸進尺,得隴望蜀,沒有止境的?你讓他們居住在這樣華麗的小樓里,豈不是想要將他們一步步的推向貪墨?”</br> 韓度咽了咽唾沫,自己還真的沒有想這么多,不就是一個小樓嘛,怎么還弄成上綱上線了?</br> “皇上,臣不這樣認為。”</br> 老朱臉色頓時一沉,轉身盯著韓度,問道:“那你是怎么樣認為的?說出來,也讓朕聽聽你的高見。”</br> “高見不敢。”韓度連忙躬身,然后才抬起頭望向老朱,認真的回道:“人吃五谷雜糧,生七情六欲,世人有貪欲是理所應當的。臣還是那句話,貪墨也好,貪欲也罷,只能疏不能堵。或許官員住進這樣的小樓里面,的確是會變得像皇上說的那樣,得寸進尺得隴望蜀,一步步貪得無厭。</br> 可是臣以為,還有另外一眾可能。”</br> “什么可能?”老朱眼神一凝,語氣平和的問道。</br> 韓度直起腰來,正色說道:“臣相信這天下知足常樂的人還是占多數,貪得無厭的只是少數。對于知足常樂的人來說,這樣的小樓是他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現在他們能夠住進來,全都是依靠皇上的恩典,再加上他們現在的俸祿足夠養活全家,還有一點結余。臣以為,這樣的人不僅不會貪墨,反而會越發的恪守清正廉潔。”</br> 老朱聽完,認真思考起韓度的話。片刻之后,不得不點頭。一樣米,養白樣人。這世上不會全都是好人,當然也不會全都是壞人。從這些年的科舉來看,老朱還是清楚,他挑選的進士,品德上還是沒有什么大問題的。</br> 至于那些貪墨的官員,要么就是天性如此,貪得無厭。要么就像太子上奏的那樣,被生活所迫,被逼無奈。</br> “繼續說說,這屋子有何不同之處。”老朱開口岔開話題,轉身朝中整個屋子一指。</br> 韓度立刻便知道老朱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做人不能因噎廢食啊。總不能因為官員里面有貪官,便將所有的官員一棍子打死吧?有貪官不怕,只要逐漸把品行合格的官員穩住。貪官出現一個,便收拾一個就對了。</br> 韓度帶著老朱,沿著木制樓梯走到二樓,來到一個小房間里面。一面寬一尺五寸,高兩尺的鏡子被掛在墻上。</br> 老朱一走進來,就看到鏡子里自己的人影。“你還放了鏡子?”</br> 鏡子價格高昂,老朱還是知道的。</br> 韓度只好連忙上前解釋,“皇上,自從明鏡齋收完了舊寶鈔之后,臣就讓作坊大大增加了鏡子的產量。現在鏡子的價格經過一降再降,已經算不上貴了。像眼前的這塊鏡子,即便是市價也只不過是十貫而已。”</br> 十貫的話,當然不貴,老朱不由得點點頭。要知道,以前這樣的鏡子,韓度可是要賣上百,甚至是幾百貫的。</br> “可是價格降低了的話,你賺到的錢不就少了?”</br> 韓度笑著解釋道:“皇上,賬不是這么算的。以往的鏡子價格太高,賣上一塊的確是可以賺到很多錢。可是如此高的價格,能夠買得起的人也少啊。一百個人里面,或許只有一個人買得起,甚至連一個人都沒有。”</br> “但是鏡子降價之后,雖然利潤下降。但是一百個人里面,或許就會幾十個人買得起。臣不僅沒有吃虧,反而是賺的更多了。臣賺到了更多的錢,而也有更多的百姓能夠用上鏡子,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嗎?”</br> 老朱聽完,頓時恍然大悟,臉上也浮現出笑容。</br> 對于韓度能夠主動把鏡子的價格降下來,不管怎么樣,老朱還算很高興的。這至少說明,韓度心里還是想著百姓的,而不是一心鉆到錢眼里面去了。</br> “這又是什么?”老朱看到一根黃銅做的管子,還有著一個鈕,便下意識的伸手扭動一下。</br> 一股手指粗細的白色水流,頓時流了出來。</br> “咦?這是哪里來的水?”</br> 老朱回頭,滿臉驚訝的看著韓度。</br> 韓度手指朝中窗外指了指。</br> 老朱順著方向看去,頓時瞪大眼睛,不解的問道:“你把儲水的大缸搬到房頂上做什么?”</br> 韓度笑著解釋道:“臣在修建房屋的時候,便在屋子里鋪設了銅管,與外面的水缸相連。以后這屋子里的人用水,就不需要再用盆子去打水了,只需要打開這個開關便有源源不斷的水流出來,供他們使用。”</br> 老朱眉頭一皺,指著大水缸,說道:“你那水缸里的水總不會是源源不斷的吧?若是里面的水用完了,怎么辦?”</br> “用完了,讓人把水挑上去,加滿水缸便是。”韓度淡定的說道。</br> 韓度也想直接弄成自來水算了,可惜沒有水泵,沒有辦法將水從平地上抽到水缸里。因此,雖然小樓內的水管可以輕易鋪設好,但是水還是只能夠通過人力,挑到樓上。好在韓度專門將防止水缸的地方盡量修建在了高處,不需要爬太多的臺階便可以將水跳上去。</br> 老朱看了韓度一眼,無語的說道:“到頭來,你這還是要人把水挑上去。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次一舉嗎?”</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