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抬頭斜了湯和一眼,癟癟嘴:“你可以不吃,又沒人強迫你。”</br> 說完不再理會湯和,急急忙忙的進廚房剁他的蒜蓉去了。</br> ......</br> 老朱來到韓家門口的時候,便聞到一股腥臭的風。心里冷笑,好啊,韓度這小子果然是把東西挑回家了。</br> 沒有半點猶豫,老朱一腳跨過門檻。</br> 反正這天下都是他的,自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哪怕是直接闖進別人的家里,也沒有誰敢說一聲不是。</br> 老朱剛剛過了月門,就被韓德看見。</br> 韓德見皇上一身便服,不聲不響的就進了自己家里,連忙上前拜見。</br> “草民韓德拜見皇上,拜見太子殿下。草民迎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br> 老朱看著眼前的韓德,出奇的心里的怒氣居然平復了不少。良久后才說道:“平身吧。朕罷了你的官,你心里有沒有怨氣?”</br> 韓德側身一旁,躬身說道:“回皇上,曾經有。”</br> 韓德當初自然是有怨氣的,在他看來他一心為民,為了這大明天下,卻要落得滿門抄斬,女眷充入教坊司的下場。這,怎能讓他對皇上沒有怨氣?</br> 別說是怨氣了,當初在大牢里的時候,要是皇上站在他面前,他都敢大聲斥責皇上是昏君。</br> “曾經有?”朱元璋玩味的笑了笑,繼續問道:“那現在呢?”</br> “現在沒有了。”韓德直起身來,朝著皇上微笑道。</br> 朱元璋來了興趣,兩手抱在一起,好整以暇的繼續問道:“那為什么你曾經有怨氣,而現在卻沒有了?”</br> “曾經有怨氣,那是因為寶鈔的確實開始出現不值錢的現象。一貫的寶鈔,只能夠換九百九十文錢。皇上可莫要小看這十文錢,十文錢夠一戶人家一天的柴米油鹽了。用我兒的話來說,寶鈔貶值就是在掠奪民財,其性質其實和漢武帝的白鹿幣一樣,只是相對起來沒有白鹿幣那么明目張膽,而是十分隱蔽,不易為人察覺而已。”</br> 當初韓德身為戶部侍郎,見寶鈔如此掠奪民財,仗義執言上疏請皇上禁止寶鈔,卻落得個身陷囹圄的下場。有怨氣,也是人之常情。</br> 老朱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后來又怎么沒有了呢?”</br> 韓德爽朗一笑,回道:“后來寶鈔這個東西,要么就一張都不發放,只要發放一張出去就不能停止,一旦停止那就是白姓的災難。當初是草民錯了,以為只要不再發放寶鈔,這寶鈔的價格就能夠回到從前。誰知道是草民太過想當然了,其實現在也能夠看出來,朝廷只是暫停發放寶鈔,寶鈔的價格不僅沒有升上去,反而是微微下降了一些。草民有罪,請皇上恕罪。”</br> 一貫寶鈔現在市面上連九百九十文,都少有人人愿意兌換了。如果朝廷真的永遠停發寶鈔,那寶鈔的價格必然會一落千丈,變得一文不值。而百姓就會損失慘重,很可能十幾年的積蓄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br> 韓度曾經和老朱詳細的說過寶鈔的各種利弊,因此即便韓德只是提了一下,老朱也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打趣道:“人常言,子不教父之過。怎么到了你這里,被兒子一頓教訓,你就沒有一點不滿?”</br> 韓德笑道:“不滿什么啊?草民這是幫理不幫親,再說了我兒能夠‘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草民高興還來不及,有什么不滿的?”</br> 老朱笑了,“哈哈,你倒是豁達。”</br> “不啞不聾,不做家翁。”韓德咧著嘴,“草民再過幾年,也要到做家翁的年紀了。提前豁達一回,適應一下。”</br> 老朱哈哈大笑,忽然收住聲音,沉聲問道:“難道你就因此,便讓他為所欲為?他把豕食都弄回家了,你也一聲不吭?”</br> 嚇?</br> 原本附和著皇上賠笑的韓德,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眼睛呆滯的看著皇上。</br> 老朱臉色一沉,冷哼一聲,一擺衣袖,也不再去管韓德,徑直朝著里面走進去。</br> 韓度端著一盆蒜蓉出來的時候,正好和老朱隔著一個庭院對視。</br> 老朱怎么來了?而且還是穿著便服。</br> 不僅是老朱,連太子也一起來了。</br> 韓度不明白情況,連忙放下手里的盆,跑上前去,“臣韓度拜見皇上,拜見太子殿下。”</br> “老臣拜見皇上。”背對著老朱躺在椅子上的湯和,聽到韓度的話,一個翻身從椅子上起來。</br> 老朱萬萬沒有料到湯和會在韓度家里,眉頭不讓人察覺的一皺,瞬間就舒展開來。示意老太監搬過來一個椅子坐下,拉著湯和的手,讓他在旁邊坐下,親切的問道:“賢弟怎么來他家里?”</br> 老朱抬眼看了韓度一眼,眼睛里面的不滿好似快要滿溢出來。</br> 在這個時代,兩家如果不是關系十分親密的那種的話,是根本不可能隨意到別人家里去的。當然,老朱除外。</br> 更何況,湯和是誰?堂堂的信國公。而韓度呢?不過只是一個八品小官。</br> 就算是真想要找韓度。能夠給韓家遞個話過來,就算是看的起韓家了。那里還有湯和親自登門的道理?</br> 湯和帶著歉意的笑了一下,說道:“也是怪老臣莽撞,聽說這小子腦袋出了毛病,這不,就帶著家里的大夫前來,想幫他看看。”</br> 湯和沒有去解釋,為什么不傳個話,讓韓度登門拜訪。</br> 這種時候,不解釋就是默認。</br> 湯和在皇上面前,默認了和韓度關系親密。</br> 老朱詫異的看了湯和一眼,好似沒有想到湯和會就這么默認下來,有些不敢相信。但是看見湯和眼神平靜的和他對視,老朱也不得不相信。</br> 不過現在不是和湯和討論這個時候,老朱嘿嘿笑著,岔開了話題:“韓度這小子的腦袋,的確是應該讓大夫好好給他看一看。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買豕食回家,還說要自己吃?朕今天就是來找他算賬的,他不是說要吃嗎?今天朕就讓他吃個夠。”</br> 湯和這次反應過來,皇上今天來是為了什么。感情是來找韓度算賬的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