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身便服，聽到黃老的話，點點頭。</br> 黃老便上前搭話。</br> 還沒有進門，黃老便高聲喊道：“高東家，在嗎？”</br> 里面有人聞聲出來，看見黃老的第一眼，連忙問候，“喲，黃老哥，今天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今天想要買些什么？”</br> 韓度跟在后面，看見來人兩鬢斑白，穿著灰暗的粗布衣服，衣服上還有污跡，雙手枯瘦有力。</br> 高東家看了韓度一眼，韓度笑著頷首。</br> “來，快進來坐。”</br> 高東家連忙招呼著黃老和韓度坐下。</br> 黃老一坐下，便嘆口氣：“今天我來不是為了買銅器。”</br> “那是為了什么？”高東家喝了一口粗茶，不解的看著黃老。</br> 他這里是自己的銅作坊，只賣銅器，專門為客戶打制各種銅壺、銅盆、銅鍋、銅腳爐等等。也有專門為娃兒們打制銅鎖、銅項圈的。</br> 當然，他這里是自家經營，規模微小，也就是能夠勉強維持生活而已。不過他這宅子可是不小，足足有三進，里面還專門修建了一個煉銅的小窯子。</br> 黃老先為了讓高東家有個心理準備，便安撫著說道：“這事......有些冒昧，還請高東家先見諒則個。”</br> 高東家也沒有在意，點頭便答應下來，“老哥你但說無妨，咱聽著呢。”</br> 丑媳婦總要見公婆，話再難說，總要說出來才知道別人同意不同意。</br> 黃老長出一口氣，嘆道：“那老哥可就說啦，”伸手指著韓度，和高東家介紹道：“這位是......是~”</br> 緊要關頭，黃老忽然覺得不知道該怎么介紹韓度了。</br> 韓度見此，微笑著插話道：“在下姓韓，是黃老的好友。”</br> “對對對，”黃老如蒙大赦，連連點頭，繼續說道：“老哥的這位好友，想要買下一處作坊，做些營生，不知道高東家你怎么看？”</br> 高東家這時候，那里還不明白黃老的意思？眉頭緊皺，看了眼黃老，有看看韓度，似在猶豫不決。</br> 韓度和黃老靜靜的等著高東家的答復，畢竟是這么重大的事情，不可能讓人立刻就答應下來，總得要給別人留一個思考的時間。</br> 韓度因此，也不急。</br> 高東家過了許久，才抬頭看著韓度，問道：“這位公子姓韓？”</br> “不錯，在下姓韓。”</br> 姓韓又沒有什么特別之處，這天下姓韓的人可多了去了。有時候兩個姓韓的碰到一起，雖然大家都是一個姓，但是彼此卻連親戚都不是呢。</br> 因此，韓度也沒有多想，點頭便大大方方的承認了。</br> 高東家看看韓度，又看看黃老，試探著問道：“這位公子，可是韓度韓大人當面？”</br> 韓度心里驚訝，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陌生人，一口叫破名字。</br> 自己有這么出名嗎？這下，連韓度自己都疑惑了。</br> “你認識本官？”</br> 高東家聞言，頓時笑了，邊笑邊搖頭，“小的那里有哪個福氣，能夠認識韓大人，今天才有緣見上大人一面。”</br> “那你怎么知道本官就是韓度？”韓度疑惑不解。</br> 高東家雖然年紀不小，臉上溝壑縱橫，但是一雙眼睛卻是格外的明亮，“黃老哥在鈔紙局當差，我是知道的，再加上大人跟著黃老哥一起來，但是黃老哥卻連介紹大人都不知道該怎么介紹。于是，小的便試著猜測了一下。”</br> 韓度聽了，臉上也露出笑容，嘆道：“你倒是把察言觀色這份本事，練到爐火純青了。不錯，本官就是韓度，想要買你這作坊。賣還是不賣，給個話吧。不過你完全可以放心，就算是不想賣，本官也絕不糾纏。”</br> 高東家面對韓度的官員身份，沒有像一般百姓見到官員的那種懼怕，點頭說道：“這個小的相信，大人要是想強買強賣的話，也就沒有必要穿著一身便服前來，還故意稱作是黃老哥的好友。”</br> 高東家說完笑了笑，很快語氣一轉，說道：“小的原本是有著出手這作坊的打算的，小的無兒無女，教的幾個徒弟也沒有一個出息的。與其把這作坊交到他們手里，給敗落了，還不如出手拿著錢回老家安度晚年去。”</br>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黃老聞言欣喜，沒想到這才看的第一家，就有這么兩廂情愿的結果。</br> 高東家揮手止住了黃老的話，歉意的說道：“老哥別著急，先聽小老兒說完。”</br> 黃老馬上閉口，笑著等候高東家的后話。</br> “原本小的是打算出手的，但是既然是韓大人要買，那小的卻又不想出手了。”</br> 黃老聞言一滯，失神的問道：“這，這是為何呀？”</br> 是啊？這是為什么？</br> 原本就是要賣的，現在自己來賣，他反而不賣了？難道剛才這些話，都是在消遣自己。</br> 韓度眉頭一皺，哪怕他再好的脾氣，面對這樣的消遣，心里都忍不住有怒火翻騰。</br> 冷冷的看了高東家一眼，韓度就要起身離開。</br> 高東家卻連忙伸手攔住，解釋道：“不賣的緣故，就是小的想和大人合伙。”</br> 合伙？</br> 韓度沉吟片刻。合伙倒是普遍的很，經營買賣既可以一個人單干，也可以兩個人一起合伙。不僅是普通人這樣，就算是那些官員暗地里做的經營，多數都是采用這樣合伙的方式。</br> 這樣，一來可以避免官員因為不懂經營，倒是虧本；二來，也可以保證另外一個合伙人的利益，不至于給官員白打工，寄人籬下。</br> 但是韓度卻沒有想過，在這件事上要和誰合伙。這不是說韓度貪婪無度，想要獨吞利益，而是他覺得與人合伙太過麻煩。到時候，要是兩人之間因為意見起了沖突，該聽誰的？</br> 于是，韓度搖頭拒絕：“還是算了吧。既然老丈無意賣，那就請恕本官告辭。”</br> 說完就要起身離開。</br> 高東家卻再次把韓度攔下，“大人勿急。”</br> 韓度疑惑的坐回到椅子上，不明白這高東家是什么意思。賣又不賣，卻非要把自己留下。</br> 高東家見韓度坐下，這才解釋道：“大人剛才不是在奇怪，為什么小的一猜就猜到大人的名諱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