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外面是無星無月的夜空,韓度兩只眼睛也閉不上,沒有焦距的看著屋頂。</br> 就這么患得患失的躺在床上,韓度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明。</br> 方孝孺從韓度旁邊的地上醒了過來,翻起身揉揉眼睛,猛然看到韓度兩只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一樣,不由得驚訝問道:“不會吧,難道你昨晚沒有睡過?”</br> 韓度看到方孝孺睡的如此香甜,不由得氣憤不已。特喵的,我患得患失擔心了整整一個晚上,你倒好,睡的根豬一樣。</br> 于是撇了方孝孺一眼,冷笑兩聲道:“這樣都能夠睡的著的真幸福。”</br> 方孝孺側頭品味了一番韓度話,回瞪了一眼說道:“韓度你少在我面前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你以為我聽不出你這是話里有話?”</br> 韓度撇撇嘴,不值一哂地說道:“今天咱們就要去看他們種糧食的地方,你要是看了還能夠睡得著,算我輸!”</br> 方孝孺頓時有些不信的笑了起來,說道:“這么有信心?若是你輸了的話,咋辦?”</br> 韓度淡淡的點頭,回道:“你想要怎么辦?你就直說吧,看上我什么東西了?”</br> 方孝孺見韓度難得大方一次,自然不會客氣,獅子大開口地說道:“就你府上,你放在書房里的茶杯吧。”</br> 韓度眼睛頓時一瞪,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自己書房里的茶杯只有一對,那是慫恿安慶去老朱的書房里順出來的。為此,韓度可不止被老朱埋汰了一回兩回。</br> 不過,這次打賭韓度贏定了,即便是方孝孺想拿自己的寶貝茶杯作為賭注。韓度都輕描淡寫的點點頭,答應下來。</br> 方孝孺見韓度答應的如此痛快,他可是知道韓度對那兩個茶杯是如何的重視。等閑根本就不愿意示人,也就是方孝孺有機會看到過一次。而且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自從他開口想要韓度送他一個之后,韓度就再也沒有給他看過。</br> 寶貝的不得不了不說,還直接那話來堵他,說是要傳給子子孫孫的。</br> 可是現在韓度卻答應的這么痛快,方孝孺不由得驚奇,笑著問道:“怎么?你覺得你贏定了?”</br> “當然,難道你以為我會把茶杯輸給你?做夢去吧,別想打我寶貝的主意。”韓度毫不客氣的朝方孝孺反懟回去。</br> “好。”方孝孺也淡淡的點頭,“那我倒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東西,讓你有如此的自信。”</br> 韓度帶著方孝孺出門,找到酋長的兒子。</br> 酋長的兒子看著外面剛剛冒出來的太陽,又回頭看看韓度,不知道這位酋長為什么會醒的這么早。難道酋長也是要干活的嗎?就算是干活,那也不用這么早啊。</br> 不過沒辦法,強者就應該得到尊重。在這酋長兒子眼中,韓度這些強大的和太陽神侍衛一樣的家伙,就是真正的強者。而先前那些人雖然也很強大,但是他們卻是盜竊他們太陽神祭品的竊賊,是惡魔派來的。</br> 而惡魔是戰勝不了太陽神的,因此太陽神才會派這些侍衛來幫助他們部族。</br> 現在這些侍衛需要他們部族的幫助,只不過是想要去看看種植的糧食是如何從土地里挖出來的,只不過去的時間早了一點而已,這又有什么關系?</br> 酋長的兒子只猶豫了三息時間,便笑著朝韓度點頭,愿意現在就帶他們過去。猶豫韓度等人要看糧食是如何挖出來的,因此,他還自主帶上幾個打下手的苦力,都是他平日里的朋友。</br> 酋長的兒子最先帶著韓度來到種植紅薯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離得最近。</br> 韓度看著滿地綠油油的藤苗,激動的情不自禁俯下身去,手掌出來熟悉的觸動,讓韓度興奮莫名。</br> 方孝孺看著韓度如此奇怪的舉動,兩手握在前面,懶洋洋的問道:“這就是你說的那些糧食?這里除了葉子之外,什么都沒有啊?”</br> 方孝孺印象當中的糧食,都是掛在枝葉上,可以直接看到的。即便是豆類,那掀開葉子也可以看到糧食,現在的情形和他想象的可是大為不同。</br> 韓度直起身來,在確定了是紅薯之后,韓度心里的石頭也完全放了下來。</br> 心情很好的笑著和方孝孺說道:“不是所有的糧食都長在地面上的,比如花生就長在地下。”</br> “哦?你是說,這東西和花生一樣?”方孝孺的興趣更濃厚了。</br> 韓度點點頭,“差不多吧。”</br> 方孝孺笑了笑,說道:“好吧,即便是它真的長在地下,但是也沒有你說的那樣夸張吧?犯得著和我打賭嗎?你可要知道,要是你輸了,你的寶貝茶杯可就歸我了。”</br> 韓度現在信心十足,哪里還覺得會輸給方孝孺?得意的一笑,說道:“你還是先看看吧,想拿走我的茶杯,可沒有那么容易。”</br> 說完,韓度轉身朝著酋長兒子做出了一個請他開始挖的動作。</br> 酋長兒子點點頭,然后轉身嘰里咕嚕的和他帶來的兩人說了一番。兩人聽了酋長兒子的吩咐,也不耽擱,一個連忙趴在地上,將藤苗給摘除出去,一個蹲在另外一邊,拿著石頭制作的一種工具,開始刨土。</br> 看到兩人這樣的地下的效率,方孝孺直搖頭,轉頭向韓度說道:“這些人的耕種真的太差了,還在用石頭。他們哪怕是用鐵器鍛造把鋤頭,也要比現在利索的多吧?”</br> 韓度倒是并不奇怪,看了一眼之后,抬頭笑著回答方孝孺:“你有所不知,在萬年以前,咱們的祖先也是用著石頭制作的各種工具,比如說石棍、石斧、石頭鋤頭之類的。等到夏商時代,有了冶煉銅礦的技術之后,才開始用銅來制作各種工具,到了后來有制作出來更加堅硬的青銅。直到春秋戰國事情,才有冶煉鐵的技術,這個時候才慢慢有了各種鐵器,直到現在,咱們可以大批量的冶煉精鋼,所以才有各種精鋼鍛造的武器。</br> 所以說,他們用石頭制作的工具刨土,我一點都不奇怪。”</br> 方孝孺聽了完全驚愣,突然抬手指著地上用著石制工具的人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現在的情況,和咱們萬年以前一樣?”</br> 韓度咂摸了兩下,搖搖頭說道:“還是有差別的吧,我看他們的武器都已經是銅制作的,可能和咱們夏朝時候的水平差不多,他們現在應該和咱們夏朝能夠對應上。”</br> “夏朝?”方孝孺都驚了,“那距離現在都多少年了?這么多年,他們一點都沒有進步過?”m.</br> 韓度想要直接點頭,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可是又覺得方孝孺不一定會信自己的,便想了一下,反而問道:“方兄覺得,人進步的動力是什么?”</br> 方孝孺頓時低下頭去,沉吟半響之后才抬頭說道:“當然是教化,讀書能夠明理,只要讀書就能夠繼承前人的遺志,一步一步進步下去。”</br> 韓度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有理,但這還不是最根本的原因。”</br> “哦?愿聞韓兄高見。”方孝孺頓時正色朝著韓度一拜,起身之后便目光炯炯地盯著韓度。事關儒學根本,即便是韓度是鎮海侯,深得天子之心,即便是韓度和他相交莫逆,遇到這樣的事情,方孝孺都要拼死爭論一番。</br> 如果韓度說的有道理,那方孝孺沒有說的自然心服口服,對韓度以大禮相待,表示受教。但若是韓度是在無理取鬧,故意貶低儒學,那對不起他方孝孺可就要衛道了!</br> 韓度笑了笑說道:“咱們華夏子孫之所以能夠有今天,那是因為中原大地一直都是缺衣少食,為了生存,咱們不得不不斷的改進各種冶煉技術。只有石頭工具的時候,咱們只能從土地里刨食,但是有了銅制兵器之后,咱們就能夠有限的狩獵一些動物,讓自己能夠吃到一點肉。而有了青銅武器之后,咱們就能夠直面猛獸,甚至是狩獵它們。至于后來的鐵器出現,咱們更是徹底的能夠將所有猛獸,不管是猛虎野狼,統統踩在腳下。</br> 所以說,生存,才是技術進步的第一原動力。”</br> 方孝孺聽完韓度的話,頓時陷入了沉思當中。心中在不斷的默念著生存兩個字,半響之后,不得不承認韓度說的有理。什么教化,什么讀書繼承先人遺志,都閉不上生存兩個字,來的更加猛烈。</br>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人的生存是第一位的,若是連生存都不能夠保證,那無論是什么教化,都是白搭。</br> “韓兄,希直受教。”方孝孺擺正姿態,恭恭敬敬地朝著韓度行了一個師禮。</br> 韓度咧嘴一笑,在方孝孺看不到的臉上全都是自得的表情,裝逼的感覺真爽。</br> 但是他的嘴里冒出來的話,卻是......只見韓度連忙上前將方孝孺的手臂抓住,想要將他扶起來,還一邊說道:“方兄這是干什么,我就這么姑且一說,你就當姑且一聽便是了。”</br> “不,韓兄之言,振聾發聵希直不得不一拜。希直這不是在拜韓兄,希直這是在拜道理。”方孝孺滿臉正色,語氣堅定的道。</br> 說完,再次朝著韓度鄭重拜下。</br> 這一次,韓度就沒有主動將方孝孺給扶起來了。既然人家都這樣說了,那自己若是不受他這一禮,說不定他還會沒完沒了的要繼續拜下去呢。既然如此,為了避免大家的麻煩,韓度就勉為其難的受了。</br> 關鍵是,能夠受身為大儒的方孝孺這樣一禮,韓度是從尾椎骨就爽到了天靈蓋啊!</br> 行過禮之后,方孝孺站在韓度身邊都自覺地落后半個身位,以示敬意。目光轉向地上還在刨土的兩人,問道:“那他們怎么會這么多年,沒有絲毫進展呢?”</br> 韓度故意沒有回答,挑了挑眉頭朝方孝孺說道:“等會吧,等會你所有疑惑都有答案了。”</br> 聽了韓度的話,方孝孺也逐漸開始明悟過來,恐怕所有的疑問的答案,都在那兩人刨的泥土下面了。</br> 既然如此,方孝孺便靜靜地等候著。</br> 盞茶功夫之后,地上兩人總算是將泥土下面的東西給刨的差不多了。其中一人放下手里的石頭工具,伸手朝著泥土里一挖,手指深深地挖到泥土里,然后猛然用力,一下子便將整個扯了起來。抖落幾下泥土,便看到紅薯的根系從此人的手指縫隙力垂下,搖搖晃晃的掛在根上。</br> 五六個幼兒拳頭粗一卡長的紅薯掛在根系上搖晃,晃的方孝孺有些眼暈,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上。</br> 他不是那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書呆子,在書院里接觸過數學的他,心算能力也是數一數二的。他只需要看一眼,便能夠大概知道那人手里的糧食有大約兩斤出頭的樣子。而他可只是挖了一株啊,這一株才占多少土地?不過是一尺見方罷了。</br> 一尺見方的土地就能夠出產兩斤糧食,那一畝地應該出產多少?即便是將這個產量砍去一半,那也是能夠把人膽給嚇破的數字。</br> 方孝孺不是不會計算,但是他此時此刻卻不敢去計算,生怕計算出的數目,將他的一直以來的常識給擊的支離破碎。</br> “韓度你,你告訴我,這,這東西一畝地能夠產多少?”</br> 韓度沒有直接回答方孝孺,而是伸手從土著人手里扯下一個紅薯,隨手搓去大多數的泥土,用力將其折斷成兩半。就著雪白的果肉就是一口,入口爽脆,雖然有渣,但是能夠品嘗道一股甜味。</br> 甜味,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大明的糖為什么會賣的那么貴?就是因為天然帶甜味的東西太少了。</br> 方孝孺也不急于韓度的回答,見韓度直接上手開始吃了起來,他也伸手奪過韓度手里的另外一半,照著韓度的樣子咬了一口。哪怕是嘴唇上沾滿了泥土,他也毫不在意,反而在仔細的品味著這東西的味道。</br> 剛一嘗到味道,方孝孺眼睛就是一亮,“這東西竟然是甜的?還有這東西生的就可以吃嗎?”</br> 韓度點點頭,笑道:“這東西可以生吃,也可以烤著吃,更能夠煮著吃。不僅容易飽腹,而且營養豐富全面。這么說吧,即便是只吃這個,不吃其他東西,也能夠讓人活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